“丫头,丫头,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啊?怎么都不见人影啊?”
院子的墙上趴着一名白发散乱、发髻上插了根竹簪的老头,扯着嗓子问道。
“老爷子,你怎么趴在围墙上面,你一大把年纪的,不怕掉下去摔断腰、摔断腿吗!”诸葛苡湛停下脚步,双手叉腰对着趴在围墙上的白发老头惊吼道。
“不会啦,我确认过这梯子稳得很,我已经爬过两三次了,不会摔下来的,放心吧。”
老头摇了摇自己脚下的梯子证明所言不假。
“老爷子,你找我什么事情?”
隔壁的老爷子是她穿越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当时她在院子里养伤,每天听着老爷子念书,开口闭口之乎者也,她被念烦了,一日索性拿着梯子爬上墙,叫那老爷子不要只啃书,还要懂得学习新知,之后讲述诸如杠杆原理等等的生活科学,甚至做了简单实验让他知道,从此这老爷子就黏上她了,每天追着她问有关科学这方面的知识。
“你这两天在忙什么?从茶艺馆回来后就看不到人。”
“舌战群雄啊。”
“什么,舌战群雄?需要帮手吗?老头子我这张嘴辩论从未输过,当年可是曾经活活骂死两个人,一个气得中风至今躺在床上不能动。”
“你就使劲吹吧,我看你能不能把牛给吹上天。”
“丫头,你不相信?”
“嗯,是不信。”她很老实的点头承认。
竟然这么不客气,也不给他留点面子,他真是会被这个不懂得嘴巴甜一点哄哄老人家的臭丫头气死,唉,算了,正事要紧,不跟她计较了。
“我也不指望能从你这臭丫头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话,说说,发生何事了,要你一个小姑娘家跟别人理论?”
“我们族长最近接到一封信,遨请他上京城帮一位贵人解决风水上的难题,但是你也知道我家那些老头子看风水的功夫如何,全没有我这个小女娃来得强,此事自是由我出马最好,不过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上京城,迟迟不肯答应。我为了争取能够前去,这几天可是费尽了唇舌。”
“你想要上京城?”老爷子听到这话,那对白眉忍不住纠结成一座山丘。
“怎么,你也觉得不妥吗?”
“你一个姑娘家,又才十四岁,如何独自上京城呢?”老爷子满脸担忧,居高临下地看她。
“老爷子,这就不用你担心了,我年纪虽轻,但脑子里的东西可不年轻,绝对有办法安全到达京城,帮那位贵人解决问题。”
前世她可是已经二十六岁了,脑袋里装的东西比这里的每一个人还多,她不相信凭她脑袋瓜里的东西无法平安到京城。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这一路不太平啊!”
“放心,那位贵人派了人来,有那些人手保护,相信可以一路平安到京城。”
“若是这样就能够放心一点,所以现在你战胜群雄了没?”
她耸了耸肩道:“没有,前面会议室还在论战呢。”
老爷子点了点头,抚了抚斑白的胡须,“原来是这样,那我知道了。”
“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去前面了。”按照她卜出来的卦象,今日会有助力出现,她可以顺利上京。
“丫头,别急着走,我问你一事。”老爷子再度把整个身体趴在围墙上。
“什么事情你问吧。”看到他变换姿势的动作,她差点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喊道:“老爷子,你不要再乱动了,这样很危险你不知道吗?你孤寡老人一个,若跌下去还要连累我去照顾你,这样就会影响到我上京城,你还是保重一点好。”
“呸,呸,呸,你是恨不得我跌下去是吧?这样诅咒我!”老爷子气呼呼地瞪着她,胡子被粗重的呼吸给吹得一上一下。
“老天爷啊,这真是冤枉,我哪有恨不得你跌下去,我是好心好意提醒你老人家。”
“得了,我问你,你是否真的想上京城?”老爷子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这是自然,京城我是一定要去的。”她先前卜过一卦,得知那圣物就在京城,所以这趟京城她是势在必行。
老爷子眯起那双充满睿智的老眼,语气不再似方才那般诙谐,“看在你为了解决家族难题的分上,就由我陪你一起去吧。”
诸葛苡湛心下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他会想一同前去,故意调侃他,“你要陪我去?你一个老爷子搞不好根本没出过远门,怎么陪我去?可别到时把我们都给卖了!”
“小丫头,我可是曾经在京城住过几年的,你也太小看我了。”老爷子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与骄傲,睨着下方的诸葛苡湛。
“你在京城住过几年?看不出来啊!”她抬头上下瞄着头发乱糟糟的老爷子,一点也看不出曾经被京城繁华洗涤过的感觉啊。
“我还没有归隐之前,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如今还有不少朋友留在京城,陪你上京,正好顺便去拜访拜访他们。”他又道:“有我同行,你们家那几个老头子应该会放心,我与你们诸葛家可是当了十几年的老邻居,他们不放心我放心谁?你说是吧。”
她再次确定问道:“老爷子,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假话?但陪你上京城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老爷子决定先把条件说清楚,免得小丫头事后后悔。
“条件,什么条件?我跟你讲,我可没银子喔,家中最近虽然生意看起来不错,但是所赚的银子都拿去填之前的坑洞了,目前诸葛家可没有太多的银子可以使用。”
如今已从当铺赎回了几张地契,可据她所知,还有一叠未赎回,光想到诸葛家道坑洞,她也真是醉了。
“诸葛家屁股有几根毛我清楚得很,我不找你要银子,我也有点积蓄,上京城的旅费不成问题。”
听他这么说她就放心了,小心问着,“那你的条件是……”
“只要你答应我会在路上把知道的科学天文知识全告诉我,那我就陪你上京城。”
“原来是这事,没问题,我一定全部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她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一言为定,我这就去找你们家族那几个老头子,他们敢不同意让你跟我上京城,我就把他们的胡子都拔光!”
“成,那一切就看你的罗!”
“丫头,你不是跟我说那位贵人会派人接你上京城,派来的人呢?”
“那个人昨天半夜匆匆来找族长,说他接到一封急信,是贵人的生意上出了大问题,他必须马上回京处理,来不及找人送我们前去京城,留下了信物,让我们自行上京。”诸葛苡湛翻了翻白眼,满脸无奈的告知老爷子这个不幸的消息。
想到这事她简直要最倒,哪有可能这么刚好,这根本是在玩她!
老爷子也用一脸狐疑的眼神瞅着她,“丫头,你不觉得这事太恰巧了吗?你们该不会是遇上骗子了吧?”
“应该不是,因为还有这块信物。族长今早将这交给我,让我们到京城的东玉大街,街尾最后一户就是那贵人的家,拿着这信物,下人就知道我们是他们主子在等的人。”
老爷子扯过那块信物,眯眸仔细看了下,只觉得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看过……
京城王公贵族的家徽长得都大同小异,只能从细部区分,所以他一时间真的想不出来这究竟是哪一个大户人家的信物。
“怎么,老爷子,你见过这上头的图腾?”
“印象模糊,一时间想不出来。”他将信物递还给诸葛苡湛。
“既然这样,那我们上路吧。”她将信物跟信件一同贴身收好,“我们先到驿马总站去,有驿马车可以载我们到平安码头,由平安码头搭船到云州,再换交通工具前往京城。”
驿站虽然是供传递军事情报的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但是江州的县令将它的功能发挥得更为广大,在州内设置数十个驿站,行车路线贯通整个江州。他还在各驿站旁边规划出一块空地作为转运总站,除了驿马车,其他想做载客生意的人都可在此招揽客人。
当诸葛苡湛知道这里有驿马车这种古代公车后,早早将路线以及班次时间表等等查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自己做了个图表,以备来日所需,如今果然派上用场。
驿站外,一队商队正在做准备,像是要启程前往下一站做生意,忙进忙出,没有人是空间的。
“主子,前去寻找清儒大师的追云已经从枫树村回来。”追风禀报着。
皇甫璟渊放下手中正看到一半的信件,“让他进来。”
接着,一名穿着灰色短打、长着一张国字脸的男子进入雅间里,抱拳恭敬作揖,“追云见过主子。”
“免礼,找到人了吗?”皇甫璟渊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追云愧疚的看着他,“主子,属下惭愧,未能在枫树村找到清儒大师。”
“那可有打探到他的下落或是其他消息?”即使心底早已经有再次错失清儒大师的准备,但听到属下的回报,他还是免不了失落。
“据附近的居民所说,清儒大师当年确实曾经在那落脚过,但只在那里待过三个月便走了,离去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清儒大师深居简出,未曾与当地村民有过深交,离去时也未曾告知其他人,只告知屋主他要到处走走看看,因此并没有清儒大师的下落或是行踪。”
皇甫璟渊脸色沉了下来,也就是说,清儒大师的消息到了枫树村就完全断掉,寻人未果,这让花了大把精力与心力的他感到十分失落。
“属下无能,未能打听到更多大师的消息,请主子责罚。”
“这不关你的事情,天下之大,寻一个人本就如同海底捞针般不容易,何罪之有?下去休息吧。”皇甫璟渊吁了口长气,摆了摆手。
“是的。”
追云出去后,追风脸色凝重的看着皇甫璟渊,“主子,线索到这里算是断了,接下来您有何打算?”
“先回京城吧,一直待在外头寻人也不是办法,回京与太子讨论过后再做打算。”他推开紧掩的窗子,视线落在搬着货物的手下们,语气里带着惆怅、落寞还有一丝无奈。
“我近一年左右未回京了,也是该回去看看,祖父应该想我了。”
“属下这就交代下去。”追风询问,“世子,不知您这次回京是要走水路抑或是陆路?”
“水路,这季节河水水量丰沛,适合行舟,可以节省时间。离京够久了,能早点回到京城便早些回去吧。”
其实他并不想回京城,那里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让他沉闷的心情总是无法得到纡解。
他清楚心中无法发泄的压力多半来自于母亲玉阳长公主。当年父亲战死,国师断言是他八字过硬克死父亲,母亲得知后便拿着鞭子发了疯一样的鞭打年仅四岁的他,他差点就死在母亲的鞭子之下,若不是祖父冲进来救了他,并且怒斥母亲,今天他坟头上的草都不知道除了几回。
从那以后,母亲便搬回长公主府,而他从此留在平国公府跟着祖父母一起生活,每年只有在除夕宫宴上才会见到母亲。
即使一年只见一面,母亲却从没对他嘘寒问暖,更没有对他笑过,见着他一贯冷冰冰的,与他对话时也总是尖酸刻薄,母子俩的相处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因此他宁愿打着做生意的名号在外漂泊也不愿意回京。
但他还是要顾及年迈的祖父母,他们护着他长大,祖父更是亲力亲为地教导他,他们每每让人送来的家书都充满对他的思念,若他再不回京未免也太不孝,还是让老人家早日看到他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