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好热,热到她几乎要尖叫——“不!”她放出咽喉里的声音,同时睁开了眼睛,而当她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张担忧的脸——傅天抒的脸。
他正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泛着泪光,一滴眼泪自他眼中滑出,滴落在她的额头上。
“我死了吗?”她怔怔的看着他。
他对她温柔一笑,然后摇头。
“那么是梦?”
“不是梦。”看着刚苏醒过来的她,傅天抒难掩激动,泪水一滴一滴的掉落。
那眼泪落在她额上、鼻上、脸颊上,好热,这不是梦,这真的不是梦。
可怎么会?看着昏暗的四周,顶上隐隐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她满心疑惑。“为什么?”她记得自己为了保全清白而往谷底跳,可为什么此刻却在他怀中?他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只将她紧紧的抱住。
在他怀里,她听见他稳健的心跳,她感受到他的温暖一这一切都不假。
“你该回去了。”
托钵僧这么说是因为她还活着?
她何德何能?竟能受老天如此恩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逃过死劫。
看着泪流满面的傅天抒,她心里揪紧。他流泪,是为了她吧?她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会为她流泪。
伸出手,她轻轻的抚着他的脸。“真的是眼泪?”
他眉心一拧,有点难为情。
“你为我……流眼泪?”她定定的望着他。
他握住她轻抚自己脸庞的手,“是,是为你流的眼泪。”
她秀眉紧拧,鼻头一酸,眼泪也止不住的涌出。“原来我在你心里,不是无足轻重……
“当然不是。”他敛眉苦笑,“若你真的死去,我恐怕也活不了。”
闻言,她惊疑的瞪大眼睛。他说的可是真的?因为爱他而受的苦,如今真的值得了?
他是她注定逃不掉、避不开的宿命,他是她不论如何都只能去化解的劫。她如今总算明白这重来一次的机会,为的不止是救回她爹娘的命,也为了化解她与他之间的劫与难。
“对不起,我差点儿害了你的命。”他歉疚的说。
她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若不是我,花散舞不会加害于你,使你险些命丧于此。”
听了他的话,她若有所思,秀眉微燮,语带试探,“花散舞为何会离开傅府,难道是你不要她?”
虽说花散舞实在不是个好女人,但他难道是因为恋上了自己,所以赶走花散舞?若真如此,也莫怪花散舞会迁怒于她了。
“不,不是那样。”他无奈一笑,“我之所以将她驱出傅家是因为她背叛了我,辜负了我对她的心意。”
“她做了什么?”
“她偷了我爹娘的东西变卖换现,却毫无悔意。”他解释,“你替我娘赎回的凤头金簪便是她偷去卖掉的。”
“什么?”她还以为花散舞卖了金簪是为了帮助傅天抒重振家业,没想到那竟是她自香月夫人那儿窃去卖了的。
“她变卖东西的所得,我分文未索的全给了她,可她却没有一丝悔悟之意,反倒对你心怀怨恨,甚至做出如此冷酷之事。”他自责又痛心地说:这全都是因为我错看也错爱了她。”
原来事情是这样,看来花散舞是真的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呀,她本该有机会抓住幸福的,终究是错失了。
“沐月,你怪我吧。”他深深的注视着她,“我愿意用今生来弥补你。”
用今生来弥补她?老天,他这话的意思是……
“你可以不要我,但是我绝不会放弃你。”他眼底竟满是深浓炽热的情意,“我会缠着你不放,你若终身不嫁,那我便终身不娶。”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你……你这是在向我……”
“嫁给我。”他一脸诚恳,“我会努力变成一个配得上你的男人。”
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他……要她嫁他?!
前一次不论如何都不娶她,甚至逼她离开的他,如今竟对她说“盛家给我”?这一次,不再是她一厢情愿的说要嫁,这一次,是他主动说要娶她。
“本就该苦,不然就不值得你去追求了。”
她终于明了了托钵僧此话深意,若是轻而易举便能得到,哪里懂得珍惜?正因为是如此的难、如此的苦,便更加显得它的难能可贵。
虽然苦过、绝望过、甚至丢过性命,但如今一切都值了。
“这次是你要的,可不能反悔。”她嘻着泪,娇声说。
他先是一怔,随即面露欣喜之色,“绝不,绝不。”他牢牢的将她抱在怀里,激动得再也无法言语。
花散舞因为密谋又教唆恶匪张勇掳走姚沐月并意图杀害,遭到审问判刑,判刑定狱后便被关入大牢。
而在这件事发生不久,几个生客到锦绣庄来兜售一匹罕见而绝美的布匹。
姚沐月未亲自与他们接治,而是躲在门后看着她爹姚晓风与几名生客谈这笔买卖。让她意外的是,这几个人之间竟有几张熟面孔。
那熟面孔就是在白山打劫她跟傅天抒,且意欲掳走她一逞兽欲,还差点儿砍死傅天抒的恶匪。
她偷偷遣翠竹给她爹递上一张纸条,要她爹尽可能的套出他们的落脚处,然后表现出对这批布匹有着高度兴趣,接着与他们约定择期再谈买卖。
她爹虽不明白她用意为何,却还是依着她的指示照做。
这些人带着布匹离开后,姚沐月立刻前往官卫禀报此事,使得丽水城的官卫能顺利擒住这些大胆抢夺藩属国贡品的贼人。
这次,她不仅帮助丽水城的官衙成功逮人,也教城守大人因此立了大功。
此事上呈郡守之后,正在郡守那儿的暗行御使也得知了她的功劳。暗行御使上书当今圣上,圣上因她机警而追回进贡皇家的珍品给予奖赏,不止将那批罕见珍稀的布匹送给锦绣庄,还御赐一面可四海通行的黄金马牌给她。
丽水城的人们都在谈论着她的事,还说她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日,香月夫人与傅天抒登门拜访。
“姚当家,姚夫人,沐月这孩子真是荣耀姚家门媚啊。”香月夫人衷心道:“能有这样一个女儿,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香月夫人过奖了。”姚晓风笑视着如今已脱胎换骨般的傅天抒,“天抒也将云水堂经营得很好呀。”
对于自己儿子的改变,香月夫人自是比谁都清楚。
确实,曾经被众人认为终将败光傅家产业、终结云水堂数十年基业的傅天抒,如今的表现及亮眼成绩的确教人惊叹。
不过她知道,这一切得归功于沐月,是沐月改变了自己儿子,也改变了傅家及云水堂的命运。
“沐月,”香月夫人看着静静坐在一旁的姚沐月,“你知道吗?现在大家都在传你具有未卜令先知的能力呢。”
姚沐月微顿,敛眉一笑。
她哪具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不过是已经经历过一回,懂得提防罢了,但这事也没法向别人解释。
“全是巧合,他们是生客,而其中有人又曾在白山打劫过我跟天抒,所以我才有了警觉心。”
“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香月夫人惊叹。
“可不是吗?”她一笑,“天下事无奇不有。”
这时,周翠环搭上一句,“总归一句话,幸好我们锦绣庄没买下那批布,否则可能会被冠上通匪罪名呢。”
“确实。”香月夫人点头,“这事想来还真是万分惊险,幸好没事了。”
“全靠老天保佑。”周翠环说。
香月夫人点了点头,顿了一会,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欲言又止。
“香月夫人,”周翠环大抵知道她所为何来,于是主动搭了座桥给她走,“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香月夫人敛眉一笑,“确实,只不过说了以后,怕二位笑话。”
姚晓风与周翠环互视一眼。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姚晓风说道,“有话,直说无你。”
香月夫人感激的一笑,“我知道姚傅两家的婚约已解,沐月如今也有不少官家及仕绅公子追求,但我今日前来还是想替天抒说个情……”
她才说到这,姚晓风已笑了。
“是说情?还是说亲呢?”他笑视着端坐在香月夫人身旁,神情从容淡定的傅天抒,“天抒,你想娶我们家沐月?”
“爹……”听他如此直接,姚沐月反倒有点羞了。
“爹说错了吗?”姚晓风笑视看娇羞的女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爹,您再说,我可要先离开了。”
姚晓风哈哈大笑,“好好好,爹不同你说,爹跟天抒说。”说着,他转而注视着傅天抒,笑意一敛,十分严肃认真。
“天抒,你真心想娶沐月?”
傅天抒毫不迟疑地说:“是,晚辈虽不才,但会竭尽所有心力爱护沐月、照顾沐月,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曲。
听到他这番话,姚沐月的脸更红了,娇噎道:“傅天抒,你在说什么?”
他看着她,“你想反悔不嫁吗?”
“我……”
“那日在松石山,你已经答应嫁给我了,不是吗?”
闻言,姚晓风、周翠环及香月夫人都一脸惊讶。
“什么?”姚晓风语带促狭,“沐月,原来你已经跟天抒私订终身啦?”
姚沐月脸皮薄,羞得立刻站起身来,逃离似的走了出去。
此时,在她身后传来的是愉悦的、清朗的阵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