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伯母没把你生病开刀的事情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喜蓉扬起泪眼,注视坐在对面的男人。
两年了,她终于再次见到他,他瘦了许多,看得出来经过一番病痛折磨,她又心疼,又气恼。
“对不起,蓉蓉,我是为你好。”谢承家嗓音沙哑,眼底有掩不住的歉疚与眷恋。
“为我好,就可以编出那种谎言来赶我走吗?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以为你变心了?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难过?”她质问他,不免有怨。
“我知道我自私,对不起。”谢承家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
喜蓉震颤无语。
她又怎能怪他?虽然他私自做决定是很不尊重她,但他出发点是出自爱,她怎能苛责一个爱自己的男人?他只是不忍她也跟着受苦。
但就因为他一句不忍,造成了一段恋情夭折,两个人错过,他独自面对病魔,而她也嫁给另一个男人。
这一切该怪谁?莫非都是命运捉弄?
“对不起的人……是我。”她痛楚地流泪。“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承家,我真的很抱歉。”
“不能怪你啊!蓉蓉。”谢承家连忙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她哽咽。可是她不能不怪自己。
“别哭了,蓉蓉,你哭我也会难过的。”谢承家温柔地替她拭泪。“我已经好了,没事了,你不用替我担心。”
“可是伯母说,你还是有风险……”
“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而且我在疗养院住了一年,身子也养好很多,比以前更有精神了呢。”
“你骗我。”她低下额头,抵住他掌骨。“我知道你只是安慰我。”
“真的,我没问题的!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我的主治医生。”谢承家微笑。
喜蓉扬起苍白的容颜,直视他。“你老实告诉我,承家,这两年来,难道你从来不曾后悔过吗?”
他一震,笑意从唇边敛去。
“你从来没想过,如果当初告诉我实话,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吗?我可以陪你开刀,也能陪你疗养,你不用自己孤单一个人。”
他眼神黯淡,久久,才涩涩地承认。“我确实这么想过。”
她怔忡。
“不过就算后悔,也不能怎样了,至少我知道你嫁给叶南军后过得很好,这样就够了。”
老天!
喜蓉悚然,呆呆地瞪着眼前淡淡微笑着的男人。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他不怨她不怪她,还如此为她着想?
喜蓉咬住牙关,阻止泪水继续在眼底泛滥,却挡不住身子一波一波地颤栗。她望着谢承家,慢慢地,问出盘旋心头许久的问题。
“承家,你会不会希望我……回到你身边?”
谢承家闻言,脸色一下刷白。他瞪着喜蓉,像是不敢相信她会问得如此直接坦率。过了好片刻,他涩涩地苦笑。
“就算我想,也不能怎样了。”
那么,他果然是希望她回到自己身边了。喜蓉木然地想。就像谢伯母说的,他虽然想,却说不出口,他不敢剥夺她现在的幸福。
只能看她怎么做了,如今主导权在她手上,只有她才能决定要不要回到他身边。
一切都看她了。
泪水再度不争气地坠落,泪痕在颊上狂乱交错,她伸手掩唇,挡住那细微的呜咽声。
为什么要由她来做这个决定?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她来决定要伤害哪一个男人……
“蓉蓉,你怎么了?你别哭啊!”见她哭得肝肠寸断,谢承家急了,忙起身将她拉进怀里,一声声地哄她。“别哭了好不好?我们两个好不容易再见面,你应该笑一笑啊!”他捧起她脸蛋。“来,笑一笑!”
她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她凄楚地闭眸。
谢承家心一动,压抑了两年的悔恨与相思忽地排山倒海袭来,他克制不住自己,轻轻地吻上那淡粉色的柔唇。
“我好想你……蓉蓉,我想你。”他呢喃低语,一次次啄吻着她。
“你们俩够了没?!”
一道凌厉的嗓音蓦地在两人身后响起,惊动了谢承家,也惊醒了喜蓉迷离恍惚的神智。
她直觉地推开拥抱着她的男人,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是叶南军。他铁青着脸,身躯如铜像僵硬,眼神冰冷,隐约之间却又跃动着激愤的火焰。
他误会了!
喜蓉惊骇不已。他一定以为她跟前男友旧情复燃,他生气了。
“南军,你听我说……”她慌张地上前想解释。
他不理她,冰锐的眼眸直视谢承家。“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出现在喜蓉面前的。”
“抱歉。”谢承家垂下眼。
“你到底想怎样?你想回来抢走她吗?”
“我没这意思……”
“那你为什么要吻她?你别忘了她现在是我老婆!”叶南军逼近谢承家,气势凌人。
见两个男人一触即发,喜蓉急忙介入。“你冷静点!南军,承家没做什么,你别把气发在他身上。”
叶南军脸色一凛,复杂地望向她。“你帮他说话?”
“我不是帮他说话,我只是要你冷静点。”她迎视他的眼,胸口莫名地抽痛。
他的眼神好阴郁,像沈在最黑暗的深渊,透着一丝绝望。
“你让开。”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才沙哑地命令。
她摇头,仍然挡在两个男人之间。
“我叫你让开!”他粗鲁地将她拉到一边,迳自提起谢承家衣领,握起拳头。
她尖叫一声,抢上去阻止,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谁也无暇顾及她,结果她不知道被谁用力一推,肚子撞上桌缘,狼狈地摔倒。
喜蓉晕眩地捧住腹部,却压不住剧烈的疼痛,她茫然睁眼,看着自己白皙的腿流下一道鲜红的血。
她流血了?怎么会?
她奇怪地想,还厘不清怎么回事,只听见一声懊恼的咆哮,跟着,叶南军冲过来。
“喜蓉,你怎样?你没事吧?”他蹲下来,焦灼地检视她。
“我……流血了。”她虚弱地回应,鬓边一滴滴沁出冷汗。
“流血?!”他冻住,震惊地瞪视她腿上那沭目惊心的血流。“我、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说着,他打横抱起她,匆匆往停在一旁的座车奔去。
她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在晕去前映入眼底的最后影像,是她从来没想过会显现出恐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