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卓岳儿支着颊喃喃自语。
“不是办法?”上官脩刚去厨房要了壶酒回来,好奇地问。
“对呀,会来怡红院当然是因为这里有朱姨,但这种送往迎来的场合容易打探消息也是一大考虑。”
“是这样吗?”她想打探什么消息?
“就是说呀,但我天天只能在后院砍柴烧热水,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啊?”
“你想打探什么消息?”
“想我都来一年了喂!我干嘛跟你说?”卓岳儿突然发现他的存在,不禁恼火地瞪着他。
上官脩耸耸肩,自在地坐下饮酒,早习惯她火爆的脾气了。
“我刚说了什么?”她有点担心那些自言自语会泄漏了身分。
“废话。”
“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卓岳儿眯起眼,火大地质问。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瞧不起你了?”他爽快地喝掉半碗酒。
“不必看,我用闻的就知道了。”她气恼地抢了半碗过来喝。
“你有病啊?瞧不起要怎么闻?”上官脩瞧她皱眉喝掉那半碗酒,并没有阻止她,要待在这种地方,尤其是女子,最好练就千杯不醉的本事。
“你管我那么多,我就是觉得你瞧不起我。”
“我只是觉得要嘛放掉那纠缠你一年的执着,不然就放手去解决,在这里喃喃自语,说再多全是废话。”
“要我放手是绝不可能的事。”上百条人命岂可枉死!
“所以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爽快地去解决吧。”他巴不得她今晚就走。
“我想走也走不了。”她垂下双肩,闷闷地喝着酒。
“骗谁呀?朱姨可没和你签卖身契,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朱姨那么疼她,怎么可能绑住她呢?
“跟朱姨没关啦。”
“那是为什么?”
“我要是现在走出去,可能不必半个月就横死街头吧。”她趴在桌上闷闷地道。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但依对方那种赶尽杀绝的作法,不必多久,她的身分一定会被发现。
“你被追杀?”这大大出乎上官脩的意料之外。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你别再问了。”不想连累不相干的人,她的身分愈少人知道愈好。
“可以,你只要告诉我是私人恩怨吗?”不出半个月?可见对方势力极大,甚至可能是官场上的人,她到底是什么身分?
“不是。”她小心地瞧着他。
“再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忠是奸?”
“我看起来像坏人吗?”
“那就好。”上官脩扬起嘴角。既然有缘相识,只要她在怡红院一天,就有他一天的保护。
“我看和你说话才叫废话呢!”卓岳儿突然恼火地踢他一脚。
“小鬼,别太嚣张。”他斜睨她一眼。
“本来就是,和你浪费那么多口水,可是我的问题根本没解决呀!”
“那么你想怎么办?”
“唔”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反正我只能留在这里,那就做在这里可以做的事。”
“我看你才是在废话。”上官脩耻笑道。
卓岳儿恼火地睐他一眼,突然灵光一闪,她兴奋地一击掌。“有了!若我成为怡红院最红的花魁,那么各地前来杜松城的人,一定会慕名而来,我就能从中得到宝贵的消息了。”
“花魁”上官脩瞪大眼。
“对呀!”这真是个好主意。
“你是蠢蛋来投胎的吗?”他开骂了。
“喂?”这家伙真的一天不骂她会死是不是?
“又没人拿刀逼你,你居然自己往火坑里跳,不是蠢蛋是什么?”
“那我问你,窝在这种地方,我要怎么打听消息?”她不想靠别人,更何况王叔现在也许自身难保了,再耗下去,什么仇都不必报了。
“你可以不必待在这里的。”这一年来,虽然有她相伴日子有趣多了,但他依然想赶她离开,这里真的不适合她。
“我们可不可以别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她一脸的不耐烦。
“阿岳,你若真成了花魁,不必多久你的仇家肯定找上门来,那你才真的是不必半个月就横死吧。”他没好气地应道。
“其实仇家并没看过我的容貌啦,嘿嘿嘿”她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太危言耸听了点。
“我看哪,你不仅在废话还兼作白日梦。”他的胸口好闷,这小笨蛋竟然想去当花魁?可恶!果然不必两年,她就沉沦了。
“喂!你又瞧不起我?”
“我是瞧不起你。”没人会自愿当风尘女的。
“无所谓,我的仇我自己报。”卓岳儿朝他扮个鬼脸,起身去找朱姨。
上官脩一肚子火。花魁花魁,她以为花魁那么好当吗?恼火中更多些心疼,他一点都不希望让任何男人轻薄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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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卓岳儿?
头一回见她穿女装,头一回见她全身上下干干净净,虽然素净着脸庞,一身粉色素衫,但她纯净绝美的容颜和玲珑有致的身形,完全毋需多余的胭脂饰品衬托,便足够令人怦然心动,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随即上官脩蹙起眉头,他真搞不懂,为何朱姨会同意她的烂主意?
瞧着在院子里练舞的纤细身影,他真的是闷到最高点。
这小妮子身手不错,跳起舞来有模有样的,再加上她那倾城之姿,她想成为花魁是非常简单的事,但他就是非常的愤怒。
明明他们只是同样流落怡红院的失意人罢了,她想当花魁是她的事,他凭什么发火?
但三天来,他心中就是窜烧着熊熊怒火。
第一天他讥道:“就算你会跳舞又怎样?”
小妮子居然当他是空气,理都不理他,继续练她的舞,让他不爽到了极点,用更恶劣的话语耻笑她。
“你是在白费力气,十六岁的小鬼没有勾魂的本钱。”
卓岳儿停下动作,眯眼瞪着他。
上官脩微微勾起嘴角,总算赢得她的注意力了。
“这样跳不勾魂?”
“像个三岁孩子似的,想勾谁的魂?”完全无视胸中的波涛汹涌,他恶意耻笑道。
“真的?”
上官脩翻个白眼,她的舞姿非常赏心悦目,很适合像现在这般关起门来跳给他看,令他大大地满足,但来妓院的男人要的却是欲,她的舞姿美则美矣,但离引起欲念的勾魂还有段很大的距离。
不过她这么美,什么都不必做,单只是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足以让那些臭男人蠢蠢欲动扑向她了,真让人火大!
“勾魂是要用眼睛吗?”她受教地问道。
“约略就是那样吧。”他才不告诉她呢!
“这样啊,我看那些姊姊跳舞时老是挤眉弄眼的,还以为她们是眼睛不舒服哩,原来对男人来说,那是在勾魂啊!”卓岳儿一击掌,终于弄懂了。
“挤眉弄眼?”他差点狂笑出声,那些姑娘听见她这种形容会哭的,不然就是修理她一顿。
“那样真的能勾魂?”她怀疑地看着他。
上官脩耸耸肩。他是不觉得啦,但怡红院生意很好,应该是挺勾魂的吧。
“我”她实在不喜欢。
“小鬼还是早点放弃吧。”那种妖媚之术,她怎么可能学得来?
“我走了。”她跳起来就往外走。
“你去哪?”他连忙拉住她。
“当然是去见习呀!”卓岳儿一脸“你很笨”的表情,挥开他的手就往前头走去。
她居然还不放弃?上官脩恼火的喝了一夜的闷酒。
第二天他讥她笑得太假,她先是一恼,又受教地再去见习,而他更不悦地发现她的学习能力高得吓人,她的勾魂媚术进步神速。
不同于一般烟花女的粗俗外露,她只是回眸羞怯地掩嘴轻笑,不,她有没有笑他都不确定,但男人的本能却轻易被勾起。
这女人该死的天生就懂得如何玩弄男人!
“不管她会不会玩弄男人,成了花魁,终究还是会变成男人的玩物,她到底懂不懂?”上官脩心里满是苦涩。
“咦?你说什么?还有什么要改的吗?”卓岳儿停下动作,很和气地问道。
对他的指正,她从第一天的火大想揍人,到现在的虚心受教,经过他的点醒再加以补足,连朱姨都说她太有天分了,绝对可以把男人迷得晕头转向,要什么有什么。
“没。”他不太起劲地坐在门槛上。
“那你看我跳。”她有些害羞地扯扯裙摆,朱姨说没穿上女装跳不准,所以她换回女装,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她的?
他耸耸肩,反正他说不,她也一样会跳,有差吗?
卓岳儿深吸口气,口里哼着曲儿,风情万种地跳了起来。
上官脩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她曼妙的身影。
她的舞不同于一般人,想是融合了轻身功夫,一些轻跳转身的动作特别的轻盈窈窕,再加上她亮丽出色的容貌,他根本移不开目光,其他人更不必说了,真让人恼火。
“如何?还可以吗?”跳完一曲,她紧张地看向他。
上官脩怔忡地瞧着她,明明见她嘴唇动了动,他却不明白她说了什么,脑袋里只有她诱人的舞姿。
“不好吗?”见他皱着眉,卓岳儿的心直往下沉,学了那么多还是不行吗?
飞得老远的心神总算回笼了,他看着她紧张的模样,许久后才不悦地问:“你到底明不明白当花魁的意思?”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