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程沛淇来说,日子能过得开心、顺遂是最重要的。
他不是一个会为了一点小事,就自寻烦恼的人。
他是一个开朗、乐观,前途似锦,充满冲劲和活力,而且非常懂得享受生活的年轻人。
有着高学历背景的他,目前在一家知名的半导体公司担任研发工程师。
因为程沛淇做事非常的慎重、认真,态度严谨,所以他的上司对他赞誉有加,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和肯定。
这完全是出自于对程沛淇工作的肯定,绝对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拥有这家上市公司。
虽然程沛淇出身良好、工作认真、待人亲切,但他也有时下年轻人常有的毛病——无法维持一段长久、稳固的感情,这总让老一辈的人摇头叹气。
而这也是现在他单独坐在吧台前的原因。
就在十五秒前,他愤怒的女朋友,或许该说是前女友比较恰当,在他举出了彼此不合适的地方之后,火大的走人,而且还非常不淑女的诅咒他,甚至还缺乏修养的比出了她的中指。
“再一杯马丁尼吗?”
一个年轻的、略有姿色的女酒保,不动声色的献上她的殷勤。
虽然酒吧里是这么吵杂,音乐声大得可以震破每个人的耳膜,但她还是能利用擦拭台面的动作,得到她要的情报。
这个一进来就让她眼睛一亮,舍不得将目光移开的英俊男人,半分钟前恢复了单身。
他刚刚甩了一个身材、长相都像模特儿的美女。
理由是——美人三日厌,我对你没感觉了。
不过,对于被甩的那个美女,女酒保毫无同情心,在刚刚的那场演出里,她只看见了自己的机会,并且感到幸灾乐祸。
“我今晚喝够了。”当然,也受够了。
程沛淇微一昂首,手指率性的将头发往后耙。
这个不经心的帅气动作,让女酒保的眼睛立刻冒出两颗爱心,觉得他既诱惑又性感。
她不自觉得舔舔嘴唇,用她最温柔且性感的声音说:
“真是可惜,不是吗?”
“你是指酒吗?”程沛淇耸耸肩,漫不经心的说着。
“我是指那个女孩子,那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很可惜。”
女酒保做出一副可惜的表情来,似乎真的为这对俊男美女的组合破局,深感遗憾。
“是吗?”程沛淇用桌上的纸巾擦着手,笑了笑,“我不觉得。”
她盯着他,做了一个结论:
“男人就是不懂得把握最好的。”
程沛淇充满兴趣的扬扬眉,似乎对这个女酒保产生了某种兴趣。
“怎么说?”
“刚刚那个女孩子,绝对是每个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她是个……”她停了一停,像是在考虑用什么形容词比较贴切似的,最后,她决定了,清晰的吐出四个字:“天生尤物。”
“每个人的看法不同。”
程沛淇摇摇头,带着些戏谑的表情,“我不认同你的说法,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喜欢天生尤物,不过,我尊重你的看法。”
“所以,你是那个例外的男人?”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装着无辜的表情说着:“我不相信,是男人都喜欢的。”
程沛淇很干脆的说:
“你看到刚才发生的事了。”
哈,天生尤物?天知道乔可丽花了多少钱,才雕塑出那张脸和身材来。
她点头,“我看见了。这个举动值得我请你喝一杯,庆贺终于有个男人不是肤浅的视觉动物。”
“的确是值得干杯的一件事。”
他表情认真的对她勾勾手指,身体微微向前倾,“不过,在这之前,我得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事?”
女酒保也前倾身体靠近他,一种混合着烟味和古龙水的味道钻进了她的鼻腔,奇怪的是两种味道不但不冲突,还意外的协调。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充满着吸引力和魅惑力,那英俊的脸上充满着期盼和渴望,仿佛知道她的名字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一件事似的。
女酒保咯咯娇笑,她为自己超凡的魅力感到自满,并且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是爱情游戏的失败者。
“我是维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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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十分钟之内,程沛淇至少打了三个哈欠,看了三次手表。
基于礼貌,他打哈欠的动作并不明显,当然有一半的原因是他坐在贵宾席上,这是观赏舞台演出最好的位置,同时也是最容易被舞台上的人注意到的位置;另一个原因则是这出戏挺无聊的,大概只有那些孩子们才会觉得有趣。
唉,公司在挑选赞助对象的时候,应该要更谨慎一点的。
送钱给这种随时会因为周转不灵而解散的儿童剧团,实在有点不智,而叫他来当这个散财童子,更是大大的错误。
他从头到尾都只觉得无聊,想快点结束,将赞助支票交给团长而已。
而那个团长……说句不客气的话,他真的很吵,那种啰嗦劲和不断重复的话题、抱怨和感激,绝对有办法让每个有意赞助剧团的人打退堂鼓。
如果他不要在他旁边不断的说着现在坚持原则、拥有崇高理想的剧团多难经营的话,或许他还不会觉得无聊。
他心不在焉的听着啰嗦团长唱感谢经,并礼貌性的回应几句“是的”、“你说的没错”、“我想是的”……诸如此类敷衍的话,心里则想着——
如果那个环保仙女的戏份多一点的话,会有趣的多。
虽然穿着夸张的戏服,但她可真是个美人呀!
这时,舞台上造型怪异,身上穿着保丽龙、塑胶袋,还有一大堆天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戏服的污染巫婆,正尖声怪笑着,拖着扫把大肆的破坏美丽的森林。
没多久,美丽的环保仙女再度登场了。
是的,她绝对是个美丽的女孩。
他相信一旦她卸下了脸上的浓妆之后,应该会更加出色。
基于对美丽事物的喜爱,所以他的耐心才得以充分发挥,将整出戏看完。
然后,程沛淇将装有支票的信封交给团长,打定主意在团长还没将他的感激之情表达出十分之一前,随便掰个理由离开。
“我们是目前历史最悠久的儿童剧团。”团长口沫横飞,比手划脚的说道,“我个人认为,传统是最重要的。”
“你说的没错,我注意到这栋建筑物似乎也是历史悠久了。”
“没错。这是日据时代的建筑,我们剧团从日据时代就成立了,跟现在那种随便……”
程沛淇并不打算把这个美好的黄昏,浪费在听剧团的辉煌历史里,所以他很快的打断了团长的思古幽情——
“那太好了,我对这种建筑有一种莫名的爱好,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参观?”
团长显然没想到他会想参观这栋历史悠久,而且因为经费欠缺而到处损坏的危险建筑。
“不方便吗?”他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那当然是没问题。”
团长换了角度想,或许他肯开出另外一张支票,让他们修一修办公室那间漏水三年的房间。
“不会影响到你们吧?”
“不会不会。”
“那就好。”他的眼光瞟向舞台,充满兴趣的问了一声:“那个舞台也很特别。”
“是呀,那里原来是二楼的平台,我把它扩充出来之后,就拿来当小型演出的舞台,而后面的房间就改成演员的化妆、休息室。”
团长一边说着,一边带程沛淇从旁边的小楼梯走上舞台,“这里的楼梯缺了一阶,小心脚下。”
程沛淇含笑点头,依照他目前所看到的一切来说,那张支票对这个剧团还真是及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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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沛淇的方向感很好,从来跟路痴扯不上关系,但是他却在这个地板歪斜、到处都是门的古老房子里迷路了。
或许他不该那么早就甩掉啰嗦团长的。
但那也怪不得他,因为他一看见环保仙女走过去,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跟着她。
只见她脚步轻盈迅速,一下子就消失在某一道门后面。
“该死的,这里为什么这么多门?”
而且,大部分的门都坏的差不多了,阴暗的走廊上只有昏黄的六十瓦灯泡在照明,所有的光线都被厚重的窗幔隔绝在外。
这时,一阵脚步声促使他回过头去,刚好看见了一个人影闪了过去,进了其中一扇门。
“请问……”他想抓住这个机会,问问怎么离开这里,或许也顺便问问环保仙女在哪里。
所以,他迈开脚步跟着跑过去。
程沛淇毫不犹豫的推开那扇半掩的门,那门出乎意料的沉重,他走进去的时候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只鞋子。
正确的说,是一只蓝紫色的篮球鞋。
他弯腰捡起鞋子,这个时候,门轻轻的关上了,喀啦一声,很轻微,他没有注意到。
这个房间跟其他地方一样的阴暗,低低的天花板上吊着一个小灯泡,拜那微弱的光线所赐,程沛淇才能看清楚自己进了什么样的地方。
这里到处都是深蓝色的铁架,上面放满了各种杂物,有夸张的衣服、奇怪的帽子、色彩鲜艳的鞋子,角落还有一棵奇形怪状、歪七扭八的假树。
看来,这里似乎是间道具室。
“死了!我迟到了!”
一个清脆可爱的声音从成排的杂物铁架后传过来,因为东西堆得满满的,毫无空隙,所以他看不到声音的主人,因此他绕过铁架,寻找发出声音的人。
在两排铁架夹出来的走道中,他看到一个娇小但却非常丰满的女人。
根据他估计,她的上围至少有32C,腰很细,绝对不会超过24吋。
他能看得这么清楚,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女人正在脱衣服,而且是面对着他。
她迅速的拉掉衣服,随手丢在地上,然后甩了甩一头柔软飘逸的秀发。
这时候,她才发现有人闯入,手里拿着一只鞋子,脸上扬起了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微笑,眼睛还近乎无礼的盯着她的胸部看!
“嗨!”程沛淇跟她打了个招呼,丝毫没被她那有些错愕的表情影响。
他发现,虽然她脸上充满着惊讶,但仍不能使她的美丽减少一丝一毫。
典型的瓜子脸和略微削尖的下巴让她看起来秀气,但也显得单薄。
一双圆滚滚,还带着些天真、热情的大眼睛,泄露了她还有些稚气的秘密。
那挺直端正的鼻梁和红润的丰唇,替她的外貌加了不少分,微微上弯的唇形让她看起来像永远在笑似的……
这个时候,环保仙女的形象开始变得模糊,程沛淇觉得奇怪的是,如果这个女孩曾经出现在舞台上的话,他绝对不可能没注意到她的。
他开始由上而下打量着她,然后,那堆在她脚边的戏服和可笑的帽子,为他解开了这个谜团。
原来,这个女孩是那个破坏环境的巫婆!
他露出了一个充满兴趣的笑容。
呆了三秒钟之后,文海乔终于有了反应。
“你不应该进来这里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铁架上抓下衣服,快速的穿上。
“而且,你也不应该盯着我看。”
“我好像有许多不应该。”他一脸无辜的说,“可是我迷路了,而你是我在这座迷宫里唯一遇到的人,所以我才跟着你进来,我没有想到你正在……呃,换衣服。呵呵,我一直是个幸运儿。”他优雅的一笑。
闻言,她扮了个鬼脸,语气轻快的说:“不见得吧!”
她又看了他一眼,“对了,我知道你是谁。”
“是吗?”
她点点头,“你知道居高临下,可以把每个人的表情看得很清楚吗?尤其是坐在贵宾席的人。”
他一定就是大家说的,那个帅得不得了的赞助商了。
的确,他是那种容易成为焦点,也习惯别人注目的男人。
这种男人总是充满优越感,而他们的优越感又让他们更加吸引人。
“很荣幸你注意到我了。”他有点受宠若惊。
“你一直在打哈欠,我希望让你觉得无聊的是团长,而不是这出戏。”她有些调皮的皱皱鼻子,扮了一个鬼脸,“你知道吗?这个故事是我写的。”
他不大习惯让人家失望,尤其对方是这么娇美可爱的青春少女,他猜她不会超过二十岁。
但他也不是那种会为了讨好对方而说谎的男人,他有他的原则。
“团长是个很健谈的人,而戏嘛,对国家未来的主人翁很有帮助。”
她哈哈一笑,“我想你的意思是团长很啰嗦,而我的故事对你来说没有益处啰?”
“至少……”他挥动着手,加强他的语气,“我知道垃圾分类的重要性了。”
“所以也不算完全失败。”文海乔这样安慰自己,同时注意到他手上的鞋子,“那鞋子?”
“鞋子?”他看了一眼手上的鞋子,“刚刚进来的时候踢到的,是你的吗?”
果然是,因为她右脚上穿着一样款式的篮球鞋。
她没有回答他,反而是快速的从他身边擦过去,奔到门边去,拉了拉把手,果然,锁上了。
“完蛋了!”她大叫一声,转过身体,有点埋怨的盯着一脸惊讶的他。
“出不去了啦!”文海乔一脸苦恼的说,“你以为地上为什么会有一只鞋子?”
那是她用来挡门的呀!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以为这是一只玻璃鞋。”
“如果你知道捡起这只鞋的后果,是我们可能得关在里面一整夜,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惨了,她是绝对来不及到事务所的,都是这个多事的童话迷,他以为那鞋子是灰姑娘掉的吗?一点都不好笑。
“关一整夜吗?”
他露出了很有兴趣的表情,似乎不觉得困扰。
“还不够惨是吗?”
文海乔解释着:“这个门锁是工友王伯伯装的,他这个人最固执了,大家都跟他说装反了,可他还是坚持自己没错,怎么样都不肯拆下来重装,所以这个门只能从外面开。”
“我猜这个王伯伯以前一定是个军人。”原来鞋子是用来挡门的。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很容易呀!”他笑着说:“你说他死不认错不是?”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我们出不去了啦!”她有点懊恼的踹了门一脚,顺便看了一眼手表。
七点多了,那表示剧团的人也差不多都离开了,恐怕不会有人发现她被关住了,毕竟她一向是以准时离开出名的,大家一定以为她先走了。
这下,可能真的得等到明天早上王伯伯来打扫时,才能出去了。
“往好处想,你并不是一个人被关在这里。”他把鞋子递给她,“穿上吧!”
她接过鞋子,蹲着穿,一边反驳他:“换个角度想,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被关在这里。”
程沛淇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着:“我已经为我做错的事受到惩罚了。”
她挑挑眉毛,发出疑问。
他假意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我跟你关在一起了,不是吗?”
“这句话很恶毒!”她摇着她可爱的手指头,用教训小孩似的口气说:“我会当作没听到。”
居然说跟她关在一起是一种惩罚!?
真是过分的男人!也不想想他们目前的处境是谁造成的。
“我开玩笑的。事实上,我把这个状况当成一个奖赏。”程沛淇开心的说了:“老实说,我并不是自愿接下到这里送支票的工作的,不过目前看起来,还挺划算的。”
文海乔白嫩的脸庞微微一红,故意装作不知道他那句话背后的含义。“怪人,我就不明白被困在这里有多划算。”
至少对她而言,是损失惨重,她没准时出现在事务所,不知道会不会有新案子被陆露和纳娜抢走。
“程沛淇。”他微笑着伸出手来,“看样子我们要一起度过这个美好的夜晚了。”
“文海乔。”她也礼貌的回应了他,并且再强调一句:“这是个灾难。”
看着她晶亮的眼睛、微微上翘的小鼻头、红润的双唇,他笑了,“我不这么认为。”
目前为止,一切还不错,也很有意思。
她对他展露了一个友谊的笑容,他也给了她一个善意的微笑。
这个时候,她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瞪着他身后某个地方,退了一大步,发出了不太淑女的大叫:“蟑螂!”
那个褐色的、世界上最丑陋的生物,此时在他后面的铁架上虎视眈眈的,两根长长的触角还微微的抖动着。
“在哪里?”程沛淇连忙转过身去,面对那个丑陋的生物。
“快点把它打死!”她推推他的背,催促着。
“我以为女人都很爱护生命的。”他的语气中带着戏谑和嘲笑的意味,“蟑螂并不可怕。”
文海乔斩钉截铁的说:“它是不可怕,只是很恶心!我绝对不愿意跟一只蟑螂待在同一间房间,过一个晚上。”那会让她神经紧张,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担心它会爬到她身上来。
“真搞不懂女人为什么怕蟑螂?”
“你不怕?”她一嘟嘴,“那你快把它处理掉。”
“既然我不怕它,它对我就没有威胁,我绝对不伤害对我无害的生命。”
他话才一说完,那只蟑螂感激的朝它的恩人飞了过来,像是要表达它的谢意似的。
文海乔发出恐怖的尖叫:
“啊!快打死它!”
可是,程沛淇没有回应她的请求,因为他正忙着大叫,两个人狼狈不堪的闪躲那只热情的蟑螂。
“你干嘛啦!快点打死它!”
“我绝对尊重生命,蟑螂也有生存权。”程沛淇虽然这么说,但声音终于还是透露出了一丝紧张的感觉。
“蟑螂不是生命!”她吓得脸都白了,“它只是恶心的怪物,杀掉它是为民除害!”
他固执的摇头,“那是偏见。”
“我知道了,你怕蟑螂!”她瞪着他,得到了这个结论。
如果不是那只蟑螂耀武扬威地乱飞的话,她一定会捧腹大笑的。
程沛淇有点狼狈,却又死不肯承认的说:“我是尊重生命。”
“天哪,一个会怕蟑螂的男人!?告诉我,你还怕什么?”
他正想义正辞严地纠正她这种错误的说法时,唯一那颗灯泡突然失去了它的光明,整个房间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七点半了……”七点半是团长离开的时间,他会将总电源关掉,所以灯才会突然熄掉的。
程沛淇没听见她的低喃,因为他吼得声嘶力竭,对黑暗的恐惧完全赶走了他的理智。
“灯呢?灯怎么不亮呢?”
唉,她跟一个怕蟑螂还怕黑的男人关在一起,果然是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