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咖啡店后方有一小块露天区域,是前任屋主用来晒衣服的地方,现在则被她们改造成秘密基地,摆放著一套白色餐桌椅,在咖啡店打烊后,两姊妹时常一起窝在那里喝茶、聊天、赏夜空。
韩永在依指示坐在露天座椅上等待,他还把车居座的购物袋也提了下来,将里头的玩具一一摆放在餐桌上,然后心情忐忑地等待著。
而任筱绿则是上去二楼房间抱小熊,当她一打开房门,小熊立刻从它的小窝里跑出来迎接她。
任筱绿弯下腰,正要一把抱起小熊时,却因为起身的动作太大,背部撞到了书架,几本书因此掉了下来。其中一本是新娘杂志,那是两年前卢逸澄向她求婚后,为了让自已当个美美的的新娘,她专程去买了最新的新娘杂志表研究,这本杂志她当对看得很勤,翻了又翻,计划著要以什么样的造型当新娘,只可惜,再多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卢逸澄走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翻过这本杂志,任由它束之高阁。
拾起杂志,正要放回书架上,忽然,一张纸条从杂志里掉落,任筱绿一脸狐疑,她不记得曾在里头夹过纸条。
她弯腰拾起纸条,不期然看见卢逸澄的字迹,忽然泪如泉涌。纸条是这么写的--
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是否陪在你身边,答应我,都要让自已快乐幸福。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快乐幸福。
任筱绿以前从未看过这张纸条,她猜,卢逸澄一定是知道她那阵子整天都抱著这本杂志研究,所以在他出国前偷偷把纸条塞进去,故意让她可以在他出国的时候看到这纸条,让她即使没有他陪在身边,也能感受到幸福的甜蜜滋咪。
只可惜,她还来不及看到,就先一步听见飞机失事的消息,从此,这本杂志她再也没翻过。
她以手指模著那纸条上的字迹,泪落个不停。
卢逸澄希望她幸福快乐,而现在楼下就有一个幸福快乐的机会在等著她,之前她不愿意接受,是因为觉得不该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觉得愧对卢逸澄的感情,可现在她不得不重新衡量,如果卢遑澄最大的心愿是希望她幸福快乐,那她是否该试著走出自我设限的框框?因为不走出去,她永远无法拥抱真正的幸福快乐。
任筱绿又哭又笑地望著纸条上的字。她哭是因为感动卢逸澄那份只求她好的心思;她笑是因为她知道是时候该放掉了:她决定要在这一刻放过自已,不再当悲剧的女主角了。
她收妥纸条,抹干眼泪,又补了一些蜜粉在脸上掩饰哭过的痕迹,然后对著镜子里的自已露出鼓励微笑,说著:“我会幸福的,一走会,不必为我担心。”
深呼吸之后,她拖起小熊下楼去,准备迎接崭新的自已。
一楼,在露天咖啡座等待的韩永在脸上堆满招牌笑容,耐心地等苦,准备等小熊一出现就时他展现最大的亲和力。
等了约莫十五分钟后,他耳朵听见钤铛声由远而近传来,铃铃响的声音好急促,听得出来配戴这个铃铛的人大概是小碎步在跑,紧接著,一团白色毛毛的生物往他脚边跑来,绕著他的脚兴奋地转啊转,而且还很热情地嗅闻著他,甚至把两只前脚趴贴在他的小腿上。
“小家伙,你是从哪里来的啊?”韩永在好奇地看著可爱的马尔济斯犬,把它拖到膝盖上,手指温柔地抚模它的毛发,而小熊被模得开心了,趴在他大腿上,露出舒服的慵懒表情。
跟著,任筱绿的身影出现了,她看见小熊对韩永在撒娇的模样,嫣然一笑,对韩永在说:“你现在可以当面问问看小熊喜不喜欢你送的玩具了。”
韩永在听见了,露出一脸听不懂的莫宰羊表情回视任筱绿。
“当面问?”他拉高声音,什么叫做当面问?他没看到人啊!
任筱绿努了努下巴,忍住嘴角的笑意。“小熊不是正爬在你腿上?”
韩永在先是脑筋当机了三秒,接著他大喝一声,忽然站起身来。“什么?!它!”
“小心!”任筱绿冲上去,赶忙接住差点从他腿上摔下来的小熊。
“你说它就是小熊?”韩永在的眼珠子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大过。
“嗯哼!”她亳不迟疑地点头。
“你的宝贝儿子就是它?一只狗?”他的声音也从来没这么分岔过。
“正是!”她感觉自已的嘴角往上拉,很想忍,却压根儿忍不住,终究还是笑了出来。
“所以……”韩永在一脸被逼著吞下苦药的表情,皱眉问:“所以这是一出闹剧?你们三个一起骗我?”
任筱绿摇头,解释:“我没有骗你,当我听见你说要帮小熊找保母时,我也是错愕不解,后来才听懂你被小宁和简洁误导了。我承认我在车上那当时没立刻解释清楚有点坏心,但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好奇当你发现小熊就是它的时候会有怎样的表情?另外,我猜小宁和简洁也没有恶意,她们应该只是想帮忙。”
“帮忙?帮忙什么?”他一脸不认同,这也叫帮忙?感觉是愈帮愈忙。
“也许是帮忙测试你能坚持到什么程度吧?小宁很担心我,有时会因为太护著我而做出一些傻事,我代替她跟你道歉……你生气了?”
韩永在自问:生气?算是吗?
知道被戏弄欺骗,他确实有一瞬间是生气的,可矛盾的是,当他明白任筱绿所谓的宝贝儿子是一只狗后,不知为什么,他整个人松了好大一口气。
虽然他拍胸脯说要照顾他们母子,但他其实没把握如何去和小孩子相处,忐忑著该怎么收买小孩的心,现在可好,不用操这个心了,他心情一整个松懈,这种情绪盖过了生气的情绪。
他摇头说道:“称不上生气,只是觉得自已很蠢,被她们两个唬得一愣一愣的。”他一副受害者姿态,苦笑著问:“女人的心思都这么复杂吗?”
任筱绿耸耸肩,这个问题她不会回答。
韩永在又问:“那她们帮忙测试的结果如何?还算满意吗?”
看在他瞎忙一场,又是买玩具、又是自告奋勇要帮忙照顾孩子、要替孩子找保母的分上,应该可以算过关吧?
“嗯!”她笑眼弯弯地看著他,称许地点点头。
这个问题任筱绿倒是很肯定地响应,因为这个事件,她对韩永在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以前就知道他是好好先生,现在更知道他责任感很强,而且没有轻易动怒,显示印修养很好。
她的笑感染到他,韩永在也笑开来,他乘机告白,语气很认真地说:“虽然是乌龙一场,不过我还是想藉这个机会跟你说,我很喜欢你,之前在池塘边发生的那个吻不是意外,也不是我有心占你便宜。我是真的想照顾你,不论你是否有宝贝儿子都一样,我想说的是,呃……”
脑海里突然想起之前简洁鼓励他时所唱的那首歌,于是他脱口说出:“我想说的是,对于你,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
他说得是很深情动人没错,但想不到任筱绿却掩嘴笑了出声,害韩永在一阵心惊,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任筱绿挑起一边秀眉,故意把下巴括得高高的,挑剔地看著他。“既然你的那本字典查不到‘放弃’,我想可能是瑕疵品,你应该再买一本新的。”
她当然知道他是在学某一首歌的歌词内容,但她故意堵他,天知道,看他发窘的样子,她居然心情很愉快。
“嗄?”果然,韩永在脸色一阵窘,心里更是碏骂简洁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什么不教,居然教他这一句烂台词?
任筱绿玩味地看著韩永在因为说错话而表情懊恼的样子,折磨了他一会儿后,才好心地解救他。
“我开玩笑的,其实我懂你的意思。”
“你懂?”他讶然。
“对!我懂你的坚持,同时我也必须跟你道谢,谢谢你肯把这份坚持用在我身上。”在她看来,这是很难得的情感。
然后,或许是感动的气氛使然,也或许是在看过卢逸澄留给她的纸条之后,她的勇气急速上升,促使她倾身靠向韩永在,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了他一下,在他耳畔再说一次。“无论如何,真的谢谢你。”
拥抱完、说完,身体往后退时,她看见了韩永在讶异的脸庞,他显然是没料到她会突然有这样的动作。
然后,下一秒,换任筱绿感到讶然了,因为她正要退回的身子忽然被抓住,韩永在的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等她感觉到男人的热烫气息吹拂在她脸上时,她的下巴被手指挑高,唇也在同一时间被吻去。
这是一个很突然的吻,但是却不霸道蛮悍。
韩永在小心翼翼地吻她,舌尖描绘著她诱人的唇形,耐性和热情齐攻,诱惑著她,害她双脚虚软。在他的怀抱里被他温柔地抱著、哄著,任筱绿的脑子昏沉沉,身子逐渐发烫,她没有推开他,不是因为无力推开,是不想推开。
韩永在的手从她的肩膀来到她脸庞,双手轻捧著她热烫的脸蛋,脸微微退开一些,眼神著迷地看著她情欲迷离的水眸,捧住她脸蛋的手在她敏感的耳窝与颈项间来回摩挲,惹得她脸上的红霞一路往下扩散,将她曲线优美的脖子和露在V领衣杉外头的肌肤染成漂亮的粉红色。韩永在觉得这景色是他见过最美的一幕。
他们四目交相对视,爱态气氛正浓,韩永在又一次低头索吻,这一次,任筱绿没那么矜持了,她轻启红唇……
韩永在感受到了她的放松,热烫的舌乘机滑入,与她的勾缠嬉戏。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两人的气息都急促紊乱了才缓缓分开,分开之后,他望著她笑,那笑容里有掩不住的喜悦。
任筱绿看见他的笑,一时之间很难为情,羞涩地低垂著头。
甜甜的暧昧氛围环绕著两人,浓得化不开,虽然没有言语上的承诺,但两人心里都明白,他们的关系因为这个吻,往前跨越了一大步。
恋人之间的甜蜜氛围环绕在韩永在和任筱绿之间。
韩永在是个情感朴实的人,任筱绿是个感情低调的人,因此,在他们之间没有华丽的约会或是恶烂的爱语,更没有许下什么爱情誓言。
他们的恋爱方式是偏向细水长流型的,每天通电话问候彼此的生活,关心是否吃饱、一切是否无恙。
假日时,任筱绿会开车往田尾跑,到韩永在家作客,她超喜欢乡村景色,尤其是韩永在家左侧的那座温室更是她的最爱。
常常,黄昏时刻一到,两人就搬了桌椅、端了品茗用具往温室旁一坐,一边喝茶聊天一追看夕阳落下的美景。
有时,他们也不聊天,就只是这样静静的肩并肩坐著,眼神亘相交会,露出会心微笑,光是可以这样两个人一起享受这份宁静,便觉得幸福。
但有时,韩永在心疼她开车会太累,所以换他开车北上,一方面处理花卉批发的事务,同对也会去“就是咖啡店”找任筱绿,带她去吃美食慰劳她一星期来的辛苦工作,又或者带著小熊去公园散步,虽然平淡却能感到愉悦。
任筱绿很喜欢目前两人的交往方式,没有压力、没有爱得轰轰烈烈的热恋火花,但是心系著彼此,那感觉像是在开水中加入一点点蜂蜜,不用多,就只有一点点,适当的微甜,不会腻人,但喝惯了之后就会少不了这份甜。
这样微甜的交往模式持续了四个月,时序也从夏天步入寒冷的冬天,再过不久就即将进入农历新年。
农历过年前是花卉市场的大旺季,韩永在的花圃每天的出货量大到恐怖,他也和花圃里的工人一起赶工出货,忙得焦头烂额,常常一天当两天用。
还好任筱绿的性子独立成熟,从来不会去烦韩永在,给他完全自由的时间和空间去拚工作。
到了除夕这天中午,花圃里所有的出货订单都己经消化完,韩永在发给帮忙加班的工人每人一个大红包,大家互道新年恭喜后,他总算能放松地喘口气。
韩永在一个人简单地吃过了午餐后,准备打电话给任筱绿,因为他忙出货的关系,他们整整两星期没碰面,他很想她。
正要拨出电话时,手机钤声却抢先一步响起,打电话来的人是他的母亲。“花圃的事忙完了吧?晚上上来台北一起过除夕,帮你煮了你最爱的佛跳墙。”
“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开车上去,预计五点以前会到。”
自从母亲十年前改嫁后,他就没有跟母亲一起生活了,除了不定期上台北和他们聚餐之外,除夕这一餐团圆饭是一定要一起吃的。
他应允了母亲之后,再一次准备拨电话给任筱绿时,手机铃声又抢先响起。
他苦笑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一通接一通,他的行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来电的人是任芯宁,她的声音听起来遮遮掩掩,像是背著什么人偷偷跟他通电话似的。
“韩大哥,我偷偷跟你说哦!我今天晚上要跟男朋友一起回他家过除夕夜,可是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下筱绿一个人了,从小到大我们两个人都是相依为命一起团圆过年的,这是我第一次没有陪她过除夕,我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所以叫她邀你一起过除夕,可是她怕影响你跟家人过年,固执著不肯向你开口,偏偏陆广熙的家人难得从国外回来,我不得不--”
韩永在截断她。“我知道了,我会和她一起吃团圆饭的。”
不用任芯宁说明白,他自动揽下陪任筱绿过除夕的任务,她是他想照顾关爱的女人,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当然不可能放她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