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对我说实话。”左燕婷执拗地想问个明白。
“那么实话由我来说,燕婷,是这样的——”
岳晨不想见到司美宁因为他而为难,于是主动说明,反正他无愧于心,也没有其他不必要的疑虑。
“不瞒你说,我和美宁最近经常碰面,每次碰面都吵得不可开交……”
“你闭嘴行不行?”司美宁喝止,哪知再也堵不住岳晨那张八卦的嘴。
“我说的是实话,没半句虚假、更没有任何夸饰。”
“那么,你们为什么在楼梯口争吵不休呢?”左燕婷不解地问。
“凡事皆可吵!试问,她从你口中得知了我的负面传闻,怎么可能不对我心存成见?又如何能不讨厌我?在她恨之欲其死,花心男却仍活得好好的情况下,又怎么压制得住火爆脾气?她是你的朋友,想必你很了解她的个性,对吧?”
这下可好,岳晨一口气骂了两个女人。
既指左燕婷暗地乱吐口水、发牢骚、毁他“名誉”;又指司美宁听信谗言,但凭一己之恶,对他的真心真意视而不见。
视而不见也罢,还大加挞伐他,他才闷哩!
陈述的诸多罪状中,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令岳晨觉得冤枉的,所以他能不闷吗?
司美宁被堵得哑口无言,碍于左燕婷在场,她也不愿继续与岳晨纠缠不清,愈辩只会让事情愈复杂,所以只好选择沉默。
她的心好乱,有预感左燕婷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而现下若再不走,天晓得岳晨会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搞不好他连大街上那一吻的事,都会像开水龙头似的全说出来,甚至连刚才彼他拍进手机里的那张“淫照”都亮出来……
到时她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不行,在东窗事发之前,她一定要赶快将岳晨当瘟疫一样,先隔离再说。
司美宁愈想愈激动,反观左燕婷倒是一愣一愣的,除了用迷蒙的大眼睛眷恋地望着岳晨,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于是司美宁当机立断,拉了左燕婷就走。“好了,燕婷,我说了没事就没事,个要在这边听他胡言乱语,我们走。”
“可是美宁,我好不容易遇见岳晨,我想跟他多说一些话。”左燕婷仍依依不舍,频频回首。
“没什么好说的,跟那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是啦!左燕婷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就好意思跟他三番两次、一斗再斗,斗得天翻地覆。
司美宁,你完了,你已经由是非黑白分明的境界,坠入灰色地带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懊恼地往病房走道埋首直走,她恨不得自己从来没交过左燕婷这样的朋友,没说过任何一句岳晨的坏话,更恨不得从来就不认识岳晨是何方人物。
管他是风流鬼、花花大少,还足秉持着神圣坚持的纯情处男,都与她无关!
***
最后,司美宁当然没掐死岳晨,无论左燕婷有没有出现,她都不可能成功地掐死岳晨。
只遗憾没能从他手中取得手机,删掉那张“毁她名节”的照片,扼腕、悔恨,都怪自己一时方寸失守,才会上了贼人的当。
口口声声说讨厌他,却甜蜜地偎靠在他怀里,被他捕捉到她一脸愉悦幸福的模样……她正义凛然的形象早已荡然无存。
那天之后,面对左燕婷对她与岳晨之间的质疑,她一律避重就轻、装傻带过,左燕婷虽没再紧迫盯人地追问,却预留了改天再好好谈一谈的“追诉权”,带着一份对她的不谅解离去,司美宁自责难过不已。
不习惯无病呻吟的她,曾多次与岳晨闹得不快而变得极度哀怨,现在连与左燕婷的友情,她都无法客观以对了。
***
谁教自己与闺中好友的暗恋对象……搞暧昧?
此三角关系,岳晨或许尚可自称无辜,但司美宁明知故犯,岂能原谅?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司奶奶拍拍已发呆了好半晌的司美宁一下。
“奶奶,我没事。”司美宁回神勉强笑了笑。“奶奶要上厕所吗?”
“不用。”司奶奶说着,司老板正巧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你爸爸来了,美宁,你回去好好休息,可别因为照顾奶奶而累坏了身子。”
“奶奶你放心,我壮得跟牛一样。”
“是脾气倔得跟牛一样吧,瞧你瘦的咧!”司奶奶撇着嘴微笑。
“亏美宁有这副牛脾气,不然早被欺负了,你说对吧?美宁。”司老板倒觉得女儿的牛脾气生得好。
“就是啊!谁敢惹我,我这对牛角就先斗垮他。”分明前不久才吃过闷亏,司美宁在老爸面前,也只剩一张嘴可以逞强。
唉,牛脾气有什么用?体力不如男人,打架要不吃亏都很难。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司老板拍拍女儿的肩膀,关心的叮嘱。“路上小心。”
“知道了,爸爸、奶奶,我先回去罗!”司美宁与两位长辈道别后,一走出病房,一下午窒闷的情绪终于整个崩溃。
糟糕,又想哭了!她何时变得如此脆弱、敏感?
岳晨!罪魁祸首肯定是他!
倘若他不来招惹她,她依然是那个俯仰无愧、正气浩然又坚不可摧的司美宁,而不是现在这等徬徨无助、心事重重又晦气罩顶的司美宁!
***
“搭便车,好吗?”
这天,从医院急诊中心的小门走出来,司美宁从包包里找出钥匙,甫蹲下身去打开脚踏车的马蹄锁时,岳晨的嗓音由上往下传入耳际。
她整个人一愣,望着他的鞋尖,思忖着该不该再理这个人,万一又一言不合与他起冲突怎么办?
她能一次又一次的全身而退吗?哼,船到桥头自然直,难道她怕他不成?!
迟疑了好一会儿,她总算抬起头来,以一双毫不热络又乖张的眼神睨着他,好像在告诉他——怎样?谁怕谁?
“我有脚踏车,你没看见吗?”
“有啊!”岳晨双手闲适地插在长裤的口袋里,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那我还需要搭你的便车吗?”没事找事,八成是吃饱闲得慌才来寻她开心。司美宁迳自打开锁头,起身后顺手将它往车篮子一放,人就跨坐上去。
“是我要搭你的便车。”每次要阻止她前进,岳晨就会用手抓住她的脚踏车龙头。“下来、下来,我载你。”
“什么?”司美宁惊讶过度,愣愣的被他赶了下来。
“我载你啊!不然你哪载得劲我?”岳晨跨上脚踏车,指了指后座,暗示她上车。
“你的车呢?”司美宁面无表情的问。
“借给我弟了,他最近车厄不断,已经连续撞烂家里的三辆车了。”岳晨一脸稀松平常地说着,仿佛撞烂的是西瓜,而不是动辄一百多万的高级轿车。
“那你还敢把车子借给他?”有钱人对奢侈品都是这种无关痛痒的嘴脸吗?
“自家兄弟嘛,撞得再烂也要借,不然说不过去。”
不是岳望驾车技术烂,而是运气太差,明明遵守交通规则,好端端开正路上,从不超速也不闯红灯,偏偏就有人开车不长眼,硬是要与他对撞,害他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恶人,短短一个月之内,已经去收惊了好几次,简直无辜到了极点。
所以啦,岳晨对于弟弟的见鬼际遇抱以同情,自然不去计较借他车子最后可能只会换回一堆破铜烂铁。
“最好是不要出事。”司美宁继续面无表情的说。
“唉,这不重要啦!”没时间管阿望的事了,眼前是岳晨自己难过美人关,伤透脑筋,看来是该下重药的时候了……
朝司美宁挑了一下俊眉,他再度指着脚踏车后座说:“来吧!皓月当空、凉风徐徐,且让我俩共乘一骑,在这迷人夜色中顺风而行,相信必定惬意不已。”
此情此景,光想就让岳晨觉得万分诗情画意,赞!
司美宁听得浑身鸡皮疙瘩全肃然起敬,她暗呿一声:卑鄙小人装什么风雅啊!
“感动厚?”岳晨又挑挑眉,煞是得意自己附庸风雅得真是时候。
哪知有人已从暗地反胃,变成快要明着吐出来了。
“你好像忘记我们有笔帐还没算清?”司美宁沉着脸提醒。
“没概念。” 一皮天下无难事,他从小就靠一个“皮”字闯荡江湖,无论遇上多大的麻烦,只要皮到底,从来没有不安然度过的难关。
对付自作多情、主动扑上来的女人,这招尤其好用。
“最好你没概念。”他没概念,她可记恨得比自己穿几号鞋还清楚。
“来!暂且放下心中的怨念,坐在这里、揽着我的腰……”岳晨硬是拉着她,坐上脚踏车后座,又极其亲密地用手扯住她的双手,强制性地让她环上他的腰。
“我不要啦……”司美宁想抗拒又觉得多余,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意志竟然松动了。
“如果你很累,就靠在我背上闭眼休息,出发罗!”他才不管她会不会选择跳车,迳自将长脚一蹬、踏板一踩,往前驰骋而去。
顿时清风拂面,司美宁感到一阵快意,仲夏之夜,黏腻的肌肤相浮躁的心情也渐渐舒爽起来,唇边不觉漾起愉悦的笑容。
月儿明亮,风也清凉,因为家里包子店的生意,向来只有清晨上菜市场、没有夜晚休闲时光的司美宁,第一次领略到夜的美丽。
如此夜色下,她竟躲在一个被自己厌恶了很久很久的臭男人背后,偷偷享受着有依靠的感觉。
她会不会遭天谴?她是否不该眷恋他的温柔与多情?
先前劝左燕婷别为岳晨想不开,现在她自己却与他结下不解之缘,深深地被彼此吸引,被彼此迷惑。
怎么办?她如何说服自己,说她心里对岳晨并没有任何一丝正面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