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那么眼熟?
赵镇帏狐疑地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瞧着那位红衣姑娘的背影。
对了,原来是因为她身上的衣服。
那不正是他娘先前才特地请官营织锦院最为知名的黎族师傅所裁制的衣裳吗
那套衣裳,原本是他明年元月迎娶贝家四千金时打算送上的聘礼之一,后来就他所知,是被万恩寺的女神医讨了去。
可是,他之后亲自陪娘到万恩寺来答谢女神医时,瞧见了她本人,看来少说也四十好几了。
而且,怎么这件衣裳会穿在眼前这位姑娘身上
这可不是一般百姓买得起的衣裳,是名绣黎族最为顶级的绣品,就算是万贯家财,非皇亲国戚是无法请织锦院的黎族师傅裁衣的,更何况这是织锦院所出,一般百姓即使买得到,却不能穿的。
于是,赵镇帏悄无声息地侧身藏在树丛里,等着那位姑娘转过身来,好瞧瞧她的模样。
“师娘?晴儿?”贝凝霏在童师娘所住的清心苑外找着她们。
今日她送衣服到万恩寺后,童师娘也给了她一件美丽无瑕的嫁衣,说是要让她当嫁妆的。
方才她正换着衣裳,还没来得及给师娘瞧瞧,就有人上清心苑来请童师娘到大殿去,晴儿当时也陪着师娘一同过去,但没想到这一去都将近半个时辰了,还不见她们回来。
赵镇帏有些愣住了。好美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这声音有着江南姑娘的腔调,与中原人的声调不同。
他看着那姣好且玲珑有致的背影及小蛮腰,她秾纤合度的身形并不似现今一般女子那般瘦削孱弱,让他更加好奇她的面容生得如何。
“谁?”贝凝霏忽然回过头梭巡着。她总觉得似乎有人看着她,虽然没有一点声音,但就是直觉着有人待在暗处。
赵镇帏一边打量着她,一边将身子再藏进树丛一些。
看着眼前那皮肤白皙细腻如凝脂般的女子,那双如西湖水般灵秀的美眸镶在那鹅蛋般的脸上。这样的美,宫闱里他见过的不在少数,可是真正吸引他的,是她那清新的气质,没有官家小姐的矫揉造作或唯唯诺诺,还有……
“出来,是人就光明磊落些,别像鼠辈似的见不得光。”说着,贝凝霏拿起一颗小石子,毫不犹豫的往她怀疑的方向射去。
疼!好狠的劲,这小娘子练过功
石子不偏不倚的穿过枝叶打在他额头上,不是他不闪避,也不是他闪避不过,而是真正让他分了神的原因是,他对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该不会是耗子?”怪了,她方才那一击肯定打到了某个东西,可是那个地方却没啥动静。
贝凝霏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瞧瞧,因为要是让熟人瞧见了她,这下她处心积虑所做的隐藏就白费了。
算了,她还是回屋子里去,否则要是真的运气特别好,遇上认识的人可就惨了,但是,好奇心又让她一步步往前走去。
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子,赵镇帏决定先引开她。
赵镇帏小心移动倚着树干的手,轻撕下一小片树皮,往她的身后射去。
果然美人儿即刻转身,往方才突然传来声音的地方寻找。
“我的贝小姐!你怎么溜到屋外来了?”终于找到小姐的晴儿几乎吓坏了,要是小姐这模样让认识的人看见,她们俩又没好日子过了。
“原来是你弄出的声音啊。”她吐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别人。
“我?我没弄出什么声音啊!”弄出什么声音?她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晴儿,我总觉得这附近有人……”虽被晴儿拖着走,但贝凝霏仍怀疑地不断回头望向树丛的方向。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们主仆的身影,赵镇帏才从树丛中定出来。
原来是贝家小姐!应天府仅有一个贝家庄,看样子这绝世佳人肯定是贝家庄两位千金其一,他自小婚配的对象正是贝家的四千金,小时候也曾见过她们姊妹,难怪他会觉得面善。
但对方是养在深闺的千金淑媛,怎会在寺里头闲晃,还穿着他娘先前送给寺中女神医的衣裳
算了,与其在此猜想,不如亲自上门瞧瞧。
“怎么这么热闹?”贝凝霏领着晴儿从后门回家时,发现后院的侧门那附近似乎聚满了人。
“三小姐!方才突然有人不断敲门,结果一开门就瞧见一名男子昏在门口,您要过去瞧瞧吗?老爷带着少爷及总管上钱庄了,咱们也不敢惊动夫人们,所以……”三小姐人好,因此仆人一看见她,如看见救星一般。
“晴儿,你先回房吧,我等会儿就回去。”贝凝霏赶紧教晴儿将童师娘送她的衣裳及一些药瓶拿回房里,以免等会儿被娘亲和妹妹看见就惨了。“福圆,带我过去瞧瞧。”
接着,贝凝霏便在仆人的带领下往后院的侧门走去。
“三小姐来了!”众仆人见到她,高兴的喊着。还好来的是三小姐,要是四小姐先知道这事儿,他们肯定挨骂。
“三小姐,您来拿主意吧!咱们不敢惊动夫人们,偏偏此刻老爷跟少爷们又外出了,咱们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啊!”老仆人福贵赶紧开口。
“我来瞧瞧。”贝凝霏直接走到那位躺在地上的男子身旁。
虽然一头乱发挡住了他的脸,但他身上的衣裳倒还不算肮脏。他身形高壮,看来应是个练武之人。
她伸出了手,拂开他的发。
“三小姐,男女授受不亲啊!”有个仆人忧心的喊着,其他人则机警的看看四周是否有二夫人的丫鬟出现。
“你们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贝凝霏笑着看向众人道。
之后,她轻轻将男子的发往一旁拨去,将他侧往一边的脸扶正后,仔细端详着他。
剑眉镶在那端正的脸上,虽他嘴唇泛白,脸上有着尘上,仍无法掩饰那俊美的面容。
一时之间,贝凝霏羞红了脸。
天啊!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细看、碰触家人之外的男子。
“福圆,你将他扶到一旁的石椅上歇着。福天,你按按他的人中,看能不能醒过来,如果不行,就得拿嗅盐来了。”她退后几步,方便仆人们行事。
然而才甫将那男子扶坐起来,他就缓缓转醒了,因此福圆高兴的大喊着,“醒了,他醒了!”
“渴……水……我好饿……”男子小声地说着。
“快拿水来,再教厨娘熬些米汤给他喝。”贝凝霏有些讶异,还没按他的人中他就醒了,看样子他的身子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谢……”男子喝着一旁的仆人递来的水,忽然瞪大了眼。
怎么……怎么会这样
“你是怎么了,怎会昏倒在贝府外头呢?还有,你如何称呼?”贝凝霏微皱了下眉头,因为男子的双眼在见到她后瞪得又圆又大,让她有些不悦。
他那看到鬼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小人……小人姓郑名帏,打开封府出发,至应天府书院应考,在回程时遇上偷儿,盘缠全被偷了去,本欲投靠亲戚,没想到他们早已搬离,小人饿了好些天后,终不支倒下。”赵镇帏赶紧垂下眼睑,表现出虚弱的模样。
怎么方才的国色天香,瞬间竟变了个样
那声音一样如铃般悦耳,身上的香气一样如兰般清幽,但一睁开眼却……虽然她的双眼一样清澈,但她肤色却变得那么黝黑。
待视线从她的脸往下移,天啊!“虎背熊腰,力拔山河”这些词,此刻竟不断浮上他心头。
“别担心,你先好好休息,吃饱喝足养好精神后,待我父兄回来,再看看是要为你安插个工作好待放榜,还是另有其他安排。”
贝凝霏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原先因为他那副看到鬼似的表情所升起的不悦,在听完他那些可怜的遭遇后全抛开了。
“谢小姐。”赵镇帏立即道。
方才她的手伸过来时,他隐约看到她手臂的肤色和脸上有些不同,但因为她动作极快,他来不及细看,她便收回了手。
他原本只打算借此一窥佳人是否就是他未来的妻子,稍微打听一下消息便离去,可是没想到这一窥,竟让他窥见如此怪异之事,因此他决定留下来好好查一查贝家庄这位小姐究竟是玩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