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儿!”
缓慢的脚步就因为这声痛心的呼唤而顿住,再也难以跨出半步,她犹豫的看着崔尚缇,就见他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朝她摊放在掌心,表情是掩饰不了的痛苦及凝重。
她讶异的看着他掌心的东西,是那天被车轮给碾碎的天蓝色花簪,但现在在他手中的却是完好无缺的模样。被碾碎的流苏玉石已经找了相似颜色的玉石再度补回去,就像从来没有毁坏过一样。
在那之后,她其实拜托小梅去替她把花簪捡回来,结果小梅却没有找到,让她失望不已,还以为被其他人给拾走。甚至灰暗的想着,或许连老天爷都在暗示她他们俩没有未来,结果却是崔尚缇将它给捡起来,并且还把它给修补好了。
他苦笑的对她说着,“我有办法找人修补坏掉的花簪。却没有信心能补起你心上的伤痕,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看着那恢复原样的花簪,江寒露眼中不由得泛起激动的泪光,即将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属于他们俩之间的承诺呀,原来她没有放弃这个承诺,他也没有,还想办法让承诺复原,回到从前那个样子。
“露儿,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亲自修补你的心吗?我想重新将这支花簪放到你的发髻上,只有在你身上才能展现出光彩,放在我身上,它像是死了一样,黯淡无光,让我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美丽。”
她终于泪如雨下,彻底被他的言语及行动给感动。他对她的一心一意,正赤裸裸的呈现在她面前,完全假不了。
她再也压抑不了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她还是深深爱着他的,就算会再度因此而受到伤害,她还是放不下这份情感,彻底与他断绝关系。
“露儿,回到我身边吧,我求你……”
“尚缇!”
江寒露终于抛开一切,朝他狂奔而去,在他怀中哽咽痛哭着。她不希望失去这一具温暖的胸膛,直想永远待在他怀中,不再因为任何原因而与他决裂了。
“呜…尚缇……我不想失去你…”
“露儿,我又何尝想失去你?”失而复得的结果让崔尚缇紧紧抱住她,脸上的笑容难掩激动,“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轻易的放开你了,绝对不会!”
他不会再让任何误解或意气用事在他们俩之间造成难以修补的裂痕,现在的他只想好好守护她与这一段感情,让两人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看着他们俩紧紧相拥的吐露情感,黎基终于肯承认,自己不管再多做什么,也是敌不过他们俩之间早已建立起的情感,他无法拆散他们的。
这下他只能扬起一抹笑,自我解嘲,“原来我从一开始就已经迟了。”
稍微安抚住怀中人儿的情绪,崔尚缇接着放开她,来到黎基面前,蹲下身拾起地上那块玉佩,以半跪的姿态,恭敬有礼的双手奉还,“不是圣上迟了,只是因为……露儿没有那种福份可以高攀圣上,她只能跟草民成为一对平凡的夫妻罢了。”
“圣上?”
江寒露错愕的看着他这突然转变的恭敬态度,再看向黎基,这才后知后觉的意会出来。原来黎基即是李隆基,只不过他用谐音再去掉中间的字罢了。
自己居然会遇上当今的天子?惊诧不已之余赶紧抹去脸上的泪痕,随着崔尚缇也跪下,不敢有所造次,“民女不知道圣上的真实身份,从前多有冒犯,请圣上见谅。”
李隆基伸手收回玉佩,不懂自己是哪里露出破绽的,“你怎么…”
“圣上所佩带的这块玉,正是崔家珍宝坊所出,况且当今世上,够资格佩带龙玉的,也只有圣上一人,草民当然不作第二人想。”
“哈,原来是这样……”
崔尚缇趁机再恳求,“请圣上成人之美,让草民和露儿能够顺利成亲吧,草民绝对会永远感激圣上的大恩大德的。”
江寒露也帮忙恳求,“请圣上成全。”
“好一个崔尚缇,居然趁机要胁朕答应让你们俩有情人终成眷属?果然是无奸不成商,朕要是再不答应你们,岂不显得朕太过小心眼,还落得一个强抢民女的坏名声?”
“请圣上恕罪!”
看着他们俩一起跪在地上,像是生死都要相随的坚定模样,李隆基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却也被他们之间不变的强烈情感所感动,选择成人之美。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对江寒露的感情只是一时新鲜罢了,要比深爱她的程度,他是绝对比不过崔尚缇的。
“罢了罢了,你们都起来吧,朕不打算怪你们了。”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这句宽赦的话,崔尚缇和江寒露开心的对望一眼,马上叩首道谢,“多谢圣上。”
两人一起站起身,崔尚缇还体贴的扶着江寒露的手,两人之间深浓的情感不言而喻,这让李隆基看了有些刺眼,马上转身迈步离去,只能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果真是迟了呀,可惜了这段和江寒露相处在一起的美好日子,已经不会再有了……
“对了。”一边离去,他还不忘提醒,“等你们决定好婚期,我会派人送一份礼给你们的,所以希望能尽早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虽然父亲那边还不知道该如何搞定才好,崔尚缇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草民一定会努力的。”
直到李隆基离去之后,江寒露才担心的问着他,“尚缇,你这样回来,不怕你父亲生气吗,这样……他一定更不会同意咱们俩在一起的。”
“露儿,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崔尚缇先安抚下她的情绪,“你先回去,刚才的事情务必不要透露出去,我马上回去处理一切,无论如何,一定要爹答应让咱们俩在一起。”
他已经决定,不让这件事情再拖延下去,说什么都要让父亲清楚自己的决心——他这一辈子就只认定江寒露,其他的女人他是半点都不会考虑的!
“如果他始终不肯答应怎么办?”
“不会的,我一定会让爹不答应都不行!”
他知道这是一着险棋,但为了能和露儿顺利在一起,说什么他都要试上一试,彻底拚了!
“崔、尚、缇,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违背我的命令偷偷回到长安城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存在吗?”
果不其然,崔尚缇一回到崔宅,就见到崔蹇坐在大厅等着他,怒吼声马上朝他袭来,几乎要震翻了厅上的屋瓦。
就在大厅内,只见家仆左右两侧一字排开,阵仗大得吓人,好像把他看成待审的犯人一样。
“说,你回到长安城的这阵子到底跑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去见江寒露那个女人?”如果不是他派去洛阳城送货的下人,回来告诉他少爷不在那,而且已经离开好一阵子,他还真的得等到这小兔崽子主动现身,才知道他给他玩了这一手。
面对父亲的盛怒,只见崔尚缇不愠不火的躬身,淡然回答,“爹,请恕孩儿不孝。”
“你还知道你不孝?哼,有那么多良家闺女让你挑,你偏不要,硬是和那个名声糟糕的江寒露没完没了,要是你真知道自己不孝,那就马上和她断绝往来,老死都不准相见!”
崔尚缇还是没有抬起头,继续用一种像是心死的语气回答,“爹,孩儿不孝,请恕孩儿或许无法继续再侍奉爹了。”
“你这话是在威胁我?”崔蹇冷笑了声,“你该不会要告诉我,要是娶不了江寒露,你就会心痛至死,或是娶不到她,你就宁愿去死这类的窝囊话吧?”
“说实话,要是娶不到露儿,孩儿真的是死定了,或许还会连累崔家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到时候只能请爹原谅孩儿的莽撞了。”
崔蹇嘲讽表情一顿,突然觉得事有蹊跷,“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崔尚缇,你别和我打哑谜,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吧。”
只见崔尚缇语重心长的回答,“爹,这种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要不然牵连的人越多,就越一发不可收拾呀。”
崔蹇虽然不知道儿子是在搞什么鬼,但听他说得如此严重,也不禁有些忌惮,只能将身边所有家仆遣出,“你们全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大厅来。”
“是的,老爷。”
直到家仆都退下,他才再次开口,“现在有什么话你总可以直接说了吧?”
“爹,孩儿犯了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崔蹇马上哼笑出声,“笑话,你又不是做官的,又哪里见得到皇帝,然后犯下欺君这种罪行?”
“爹,孩儿也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皇帝,所以才会口出狂言,让崔家和江家都陷入危机当中呀。”
他开始将与李隆基争夺江寒露的经过说了出来,为了让父亲点头同意他和江寒露的亲事自是加油添醋一番。
“……当时孩儿情急又气不过,只好瞎诌和露儿就要定亲,近日就会迎娶她过门,结果对方就出示一块龙玉昭示了他的身份,他说他贵为九五之尊干不来强抢民女的事,不过要是迟迟没有听到我们结亲的消息,让他发现我是诓他的,绝对向我治罪。”
就故意拿当今天子当筹码,让父亲不得不同意两人的亲事,崔尚缇知道这着棋使得险,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但为了两人的未来,他也只能豁出去的拚上一拚了!
听完来龙去脉,崔蹇简直是吓出一身冷汗,“你……你又怎么能只凭一块龙玉就肯定对方是当今圣上,而不是随口说说。
“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他真的是皇上,让他发现孩儿欺骗他的话,孩儿大概是死路一条了。”
“这……”这下崔蹇还真的被唬住了,马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我们家认识不少达官贵人,或许可以找他们说情,让皇上饶你一命。”
“爹,皇上不会希望这种丑事公开在阳光之下的,所以孩儿才会让爹支开所有家仆,如果爹再去向达宫贵人求情。岂不是让皇上更加恼火,到时候不只是孩儿,恐怕整个崔家都会受到牵连的。”
“什么?!”
就算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在面对这种攸关整个家族性命的危机时,崔蹇还是不由得害怕起来,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知道父亲已经信了他的说词了,崔尚缇继续演戏,用一种已经无望的口气说。
“孩儿知道,依爹的脾气,是不会接受露儿的,但孩儿此生只要露儿一个,就算得不到她,孩儿也不会拖累爹和其他人的,就由孩儿自己一人向皇帝认罪,把所有责任全担下来吧!”
崔蹇当然是奋力摇头,“不行,这样你不就……”
“反正无法和露儿相守在一起,孩儿对未来也不存什么期待了,这辈子欠崔家、欠爹的债,孩儿只好来生再还了。”
“尚缇,我不许你这么说!”
“爹,该面对的总是得面对,孩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随时都要付出这条性命了,到时候……请爹不要太难过,就当是咱们父子俩之间的缘份已经尽了。”
“你……红颜祸水,真是红颜祸水!”崔蹇又气又恼,即又无可奈何,“我不懂,那个女人哪里来的这种天大本事,能让你为了她而不要命?”
“爹,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肯去懂罢了。”
“住口!你这个孽子,我真会活活的被你给气死!”
“爹?”
崔蹇恼火的急急走出大厅,不知道想干什么,崔尚缇眼见自己的计划似乎并没有成功,忍不住也心急起来。
“爹,你想去哪里?等等我呀,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