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于他的出现的,不只江寒露一人,掌柜和其他酒娘也讶异的眨了眨眼,因为在他们印象中崔尚缇从来也不曾踏进来过醉不归,结果今夭居然为了江寒露破例了?
而率先反应过来的则是那桌闹事的客人。
“该死!咱们在这边喝酒,关你什么事了?”几个男子不甘的纷纷站起身,十指按得喀啦喀啦的响,这下更是找到名目可以大闹一场了,“信不信本大爷马上把你给打到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崔尚缇一点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冷哼出声,“你们能有那种本事?我看等会倒在地上哭爹喊娘的人会是你们!”
“你……兄弟一起上,一定要让他跪在地上向咱们求饶!”
江寒露慌忙的赶紧出声阻止,“别吵、别打、别……啊——”
崔尚缇一把将她给推往掌柜那个方向,紧接着就和那几名客人大打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打架,正缺活动筋骨的机会,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刚好让他发泄发泄!
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一直记挂着的人,那就等着下地狱吧!
“天……天哪,快住手……”
江寒露好不容易才在掌柜的搀扶下站稳脚步,马上担心起崔尚缇的情况,她可不希望他因为和醉鬼打架而受到任何的伤害呀,一别打了,要不然我就叫警察来……糟糕糟糕,这个时代没有警察,吓不了他们呀……”
但基本上,她是白担心了,崔尚缇的身手好得很,对付这几名醉鬼简直是绰绰有余,他没几下就将他们给打出醉不归,让他们趴在大街上哀号连连,离哭爹喊娘的程度也相差不远了。
“哎唷喂呀……痛……痛死我啦……”
“还能哇哇叫,那就代表还死不了。”
虽然气消了一半,但崔尚缇的表情还是很难看,伸手拉起醉客腰上的钱袋,将一锭碎银抛给在一旁看好戏的酒娘,“这些银两够付他们的酒钱了吗?”
酒娘估量了下重量,马上点头,“够了。”
“那就好。”
他把剩下的钱袋丢回醉客肚子上,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给我滚,要是让我再见到你们,我见一次打一次,直到你们不敢再出现在本公子面前为止!”
这下他们再也不敢藉酒装疯了,赶紧互相搀扶离开,“走,快走啦……”
一等到那些难缠的酒客离开,江寒露才紧张兮兮的来到崔尚缇面前,毫不避嫌的东摸西摸,就怕哪里被伤着了,“你有受伤吗?哪里痛要讲,别……”
“江、寒、露。”
他这低寒的声音真是让人感到不寒而颤呀,她马上心惊的停不下规矩的双手,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下头,“……是。”
她又惹他生气了吗?她还真的是做什么都不对,一连串的失败……
“你刚才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又气又恼,虽然想要关心她,结果一出口又是没有半句好话,“凭你的身手,那些废渣能动得了你一根寒毛吗?你为什么却任凭他们轻薄你,最后搞得我得亲自出手才行?”
就像吴老板所说的,要是以前那一个江寒露,她绝对马上翻脸,将这些闹事的酒客全都踹出酒坊,怎么可能容忍得了他们乱来?
江寒露一个心虚,旋即有些结巴的回答,“大、大家都知道,我自从落水了之后,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我当然也就忘记自己会打人……”越讲越心虚,越心虚越小声。
“这种事情你也能忘记,那你还记得些什么?”
“……”
她无奈的微扁起嘴,结果这可怜委屈的表情对崔尚缇来说可是一大死穴,他并不想再度惹哭她,但似乎他说什么都会让她难过。
他赶紧压下自己刚才那有些冲的语气,努力的放柔音调,“下次要是再有人来捣乱,你总该记得自己有武功可以把人给轰出去了吧?这些酒娘还得靠你保护呀。”
他不可能每次都能够及时出现,所以还是要靠她自己保护这间酒坊,从前的她就是这么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他相信她现在一样可以。
这下江寒露心虚得更是严重了,因为从来没人教她怎么样使用武功呀,“是喔,那……我该怎么做呀?”
“你……”他干脆马上一掌往身旁的木桌大力拍下,只见木桌马上应声裂成两半垮下,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这么做,懂吗?”
江寒露狠狠的倒抽一口气,连忙点头称是,“懂、懂了。”
“那好,现在换你做一遍。”
“什么?!”她错愕的瞪向他,“换我?”
“当然,你我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间,我可以做到,你当然也可以做到,还需要怀疑吗?”
“喔……”
江寒露只好硬着头皮来到隔壁桌,伸出自己的右手,以一种慷慨就义的表情狠力的给它拍下去,“啪——”
只听她拍桌子的声音响亮是响亮,但桌子依旧不动如山,丝毫没有要垮下来的迹象,紧接着她突然望向他,眼眶中开始泛起泪光,然后开始扑簌簌地拼命掉泪,好像没有成功让桌子变成两半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情一样。
一看到她的泪水拼命流,崔尚缇的心又在翻腾了,他只好赶紧缓下嗓音,柔声的轻哄着,“不要紧,慢慢来,试一次不成功也没什么,只要你多试几次,我相信你一定能……”
“痛……”
“呃?”什么?
“我的手好痛……”
她将自己痛到像是快废掉的手掌慢慢从桌上拎起,往上一摊开,才发现掌心多了道长长的血痕,原来这木桌桌面接缝的地方有粗糙的断面,她手一用力往下刮过,马上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一看到她手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崔尚缇表情大变,赶紧握住她的手,“该死!怎么会这样?”
他先是用袖子压住她的伤处,之后才对掌柜心急的大喊,“快,有没有什么伤药?”
一旁看到呆的掌柜被他这一吼,赶紧回过神来,转身冲进店后方,“我马上去拿!”
“痛……你小力一点……”
在醉不归二楼的小厢房之中,江寒露正噙着泪乖乖接受包扎,听到她在喊痛,他立刻放柔手劲,怪自己太过粗心。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一个江寒露了,所以他也不能用从前对待她的方式面对现在的她,而必须有所改变。
“这样子还疼吗?”
明显感受到他的动作温柔不少,江寒露马上点点头,心头也甜了不少,“好多了。”
“你再忍一会,马上就好。”
“嗯。”
趁着他为她包扎伤口之际,江寒露一直贪看着他,不管是他皱眉,还是小心翼翼的神情,她都好喜欢,所以她一眼都不愿错过,毕竟下次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他,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她还有问题想问他,他为什么会来醉不归,为什么……又会出手救她?
之前的两次不欢而散她可是深深记着,她一直觉得他讨厌再见她,但他这一刻却用那么温柔的动作替她包扎伤口,还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在询问她的伤势,让她感到非常的……受宠若惊。
“那个……崔尚缇。”
“嗯?”
“你今天怎么会来到西市?”
“呃?”她一问起,他才猛然想起刚才自己在坊门外困惑的心情,赶紧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因为我犯糊涂了。”
“嘎?”
现在回想起来,他不由得失笑出声,他生平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而动手打架,完全不顾形象,一看到她有难,他马上抛去所有顾忌,把内心真正的情感彻底释放出来,就只为了……保护她。
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只想把她好好保护在怀中,他不容许任何人轻薄她,所以不顾一切的动手了,就只因为他生气、他恼火、他……嫉护了。
直到这一刻,他明白再也骗不了自己,他是在乎她的,在乎着这一个改变过后的江寒露,彻底地栽在她手中。
他已经不想再去计较上元夜那一天她扮女装戏耍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恶意捉弄他也认了,这些都抵挡不了他对她越来越在乎的心情,对她,他的在意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这一刻的她,完完全全和上元夜时那一抹纯真的身影重叠了,让他有一种错觉——他似乎遇到了两个江寒露,一个是从前那一个老是和他作对的讨厌家伙,另外一个,就是眼前这个让他想好好保护的女人。
现在的他,甚至已经记不清之前那一个大刺刺的江寒露到底是长得什么模样,满脑子都换成她现在这柔美的五官,非常女性化的模样。
好不容易肯面对自己的心,确定了对江寒露的心意,崔尚缇马上对着她说道:“对不起。”
“呃?”她困惑的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怎么了吗?”
“之前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口气那么差的。”
他对她扬起有些无奈的笑容,“只不过从前就和你这样斗惯了,一时之间改不了,连句安慰的话都别扭得说不出来,才会害你误会。”
她讶异的微张着嘴,有些不敢置信,“你……不讨厌我了?”
他举起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语气尽是柔情与不舍,“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讨厌得起来?”
他这饱含着情感的举动,让江寒露忍不住鼻头一酸,就快要哭出来了。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她心上压抑已久的伤痛逐渐得到平复,还感到喜悦无比。
原来他并不讨厌她,原来她还是有机会的,她好开心,却还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像是想把这一阵子以来所承受的压力给发泄出来一样。
她边哭边笑,努力抹着脸上的泪痕,故意说着,“我想我大概醉了吧,一整天都泡在酒坊内,光闻这些酒味我也快醉醺醺了,所以……现在这美好的一切,都是梦吗?”
如果真的是梦,那就干脆让她醉死不要醒来吧,她宁愿永远活在这个美好的梦境当中,才有办法看到这样一个对她温柔的崔尚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