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瞬间从杜绮玉脸上褪去,因为上官擎宇会问她这个问题便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并不相信她重活一次的事,不然他又怎会对曾经嫁过人、伤过心、对爱绝望过的她问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什么叫喜欢?
那是一种不知不觉深陷的情感,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寄予他人,不再属于自己,因喜欢的人喜而喜,怒而怒,哀而哀,乐而乐,既欢喜又可悲。而爱则是不再只是单纯的寄予自己的情感,还会期待响应,期待心有灵犀,期待能同心同情。
如果可以,她真心希望自己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那么她上一世也就不会伤得那么重,恨得那么深,死得那么早了。她不自觉的轻扯唇瓣,凄苦一笑。
「怎么了?」上官擎宇发觉她神情的改变。
「你是不是依然不相信我所说的那些话?」她抬眼看他,苦涩的问道。
「什么话?」上官擎宇一时没反应过来。
「梦境、重活一次的事。」
上官擎宇换上认真的神情,慎重其事的朝她点头,「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他的回答太过出乎意料,让杜绮玉难以置信,瞠目结舌的瞪着他发傻。
「我相信你。」上官擎宇认真的点头,再次说道。
杜绮玉眨了眨眼,有些迟疑的问他,「真的吗?」她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真的。」他再次点头。
「可是为什么?」她呆呆的看着他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相信?」她不由自主的脱口问他。「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就连我自己都怀疑那可能是一场梦,又或者我现在正处在一场梦境之中,你为什么会相信呢?」她想不懂。
「如果那是一场梦又或者你现在正处在梦境中的话,那么你又为何要这么拚命的想改变杜家的命运,挽救杜家十年后所要面临的浩劫呢?」他深深地凝望着她,缓声问她。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爹娘因忠心而随杜家离世。」她说。
「那可能只是一场梦。」他提醒她刚刚自个儿说过的话。
「我宁可信其有也不能拿爹娘的性命冒险。」她摇着头,坚定说道。
「同样的道理,你问我为何会相信,我亦是选择宁可信其有。」他告诉她,同时也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可我是为了要救爹娘,上官公子又是为何故?」
她依旧觉得不解,如果不是为了爹娘,她绝对不会绞尽脑汁,费心又费力的去与命运争斗,太累人也太危险了,一个弄不好可能会连自个的命都赔进去。
「为了救杜家。」上官擎宇告诉她,「杜家的先祖是上官家先祖的恩人,从卿是我的朋友,而你……嗯,好歹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吧。为杜家,为从卿,为你,你觉得这些原故够不够?」
没想到自己竟也在他罗列想帮忙的名单上,杜绮玉有些意外,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感激与感谢。记忆中,除了爹娘之外,从没有人无条件无所求的对她好,他是第一个。
「谢谢。」她低声道。
「其实我也有私心。」上官擎宇摇头告诉她,「毕竟你的「预言」事关重大,一些预言中的悲剧若是能阻止或改变的话,我何乐而不为?所以,我希望你能暂时住在京城里,先别回崎州秦岭田庄去,可以吗?」
「所以上官公子才会为我安排一个远房表小姐的身分?」她恍然大悟。
「可以这么说。」他点头。
「谢谢,其实我也想待在京城。」她告诉他实话。「秦岭田庄距离京城太远,消息闭塞,想找寻令杜家遭难的原因或线索实在太难了,但是待在京城就不一样了,可以打听或听见许多消息,有助于我的回忆。」
「找寻原因或线索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只需要负责回忆再帮忙分析线索就行了。」他对她说。
「要不要我回杜家去,也许能打听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犹豫的问道,总觉得照他的安排,自己完全是坐享其成,有些不好意思。
「要打听杜家不为人知的秘密我问从卿就行了,若是从卿连我都不肯告诉的事,你认为凭你一个从田庄来的丫鬟能打听得到什么?你还是安安分分的待在这里别给我添乱吧,丫头。」他立刻摇头道。
「你瞧不起我。」她有些不服。
「别闹了,丫头。」他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她说:「我是为你好,你忘了杜家四小姐和五小姐都看你不顺眼吗?你回杜家光是应付她们俩的刁难就够你受的了,你还想打听什么消息?还是别自找罪受了,乖乖地听我的话,懂吗?」
「好吧。」虽然不服气,但杜绮玉也知道他说的没错,只能听话。「不过上官公子可不可以别再叫我丫头?」她有些为难的要求。
「怎么?」他挑眉看她。
杜绮玉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他叫她丫头时的语气和爹娘叫她丫头时太像,感觉太过亲昵了,让她有些不适应吧?
「怎么了?」他又问了一次。
「没什么。」她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杜绮玉实在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就怕上官擎宇误会她在往自个脸上贴金,明明他没别的意思,她却觉得有——虽然她真的没有。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想想还是算了。
上官擎宇还想说什么,却见紫衣领着一个丫鬟走上曲桥,正朝竹亭方向走来,他只好暂时闭口,转头欣赏莲池风光,然后在紫衣带着那丫鬟踏进竹亭时,宛若不经意的适时开口,「这莲花池竹亭环境清幽,景色优美,平日鲜少人会来此,表妹若想一个人静静时,随时都可以到这里来。」
这话乍听下并没什么特别之处,杜绮玉却在反射性点头回答说声「好」之后,看见紫衣和那个端着茶果点心的丫鬟同时瞠大双眼,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震惊神情。
「怎么了?」她疑惑的问道。
紫衣迅速摇头恢复正常,另一名丫鬟则赶紧将盘上的茶果点心放到竹桌上,低头福身后退出竹亭。
「奴婢告退。」紫衣望了二少爷一眼,见二少爷没有其它吩咐,便跟着告退,转身退出竹亭后带着那名丫鬟顺着曲桥离开。
「紫衣她怎么也走了?」收回望向紫衣离去方向的视线,杜绮玉满脸疑惑的问上官擎宇。
「你有事要她去做?」上官擎宇问她。
杜绮玉摇头。
「那她留下何用?」
「可是如果待会儿有事呢?」
「那边有条绳索可有看见?」上官擎宇指着竹亭东侧亭柱边一条垂降的绳子对她说。
她顺着他的指向看去,点了点头。
「有事就拉绳,桥头的铃铛会响,自然会有人过来。」他说。
杜绮玉一阵呆愣,没想到那条绳子还有这个作用,但是一般的亭子里会有这种设置吗?
突然之间,她想起紫衣和另一名丫鬟刚才的反应,然后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想法出现在她脑袋里。
「这竹亭是你私人的地方对不对?其它人若是没得到你的允许,是不能随便到这儿来的对不对?」她不由自主的脱口问他。
上官擎宇俊眉轻挑,没想到她观察力如此敏锐,这就发现了此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好奇的问。
「你说的话,加上紫衣她们的反应,以及拉绳。」
「观察力不错。」他赞许的微笑。
「所以这竹亭真属于你,上官府内其它人未经你同意,不得随意至此地?」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没错。」上官擎宇悠然自得的点头应道,以为这丫头接下来定会好奇的问些有关他怎会有此特权的问题,毕竟他可不是嫡长子,也不是声名在外、有着显着功名利禄的上官家栋梁,却在府中有此特权,任何人听了都会感到讶异。结果——
「完了。」杜绮玉说。
上官擎宇一阵错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他愕然脱口问道。
「完了,这下子温姑娘更有理由找我麻烦了。」杜绮玉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之前没理由时,温姑娘都能上门找碴,这下我能自由进出上官公子这座私人莲花池竹亭的事若是传了出去,温姑娘应该会气到发狂吧?!」
闻言,上官擎宇这才明白她与众不同的反应从何而来,不过她所担心的事……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他蹙眉开口包揽道,但愈皱愈紧的眉头却说明了这事对他来说并不好办。
「算了,」杜绮玉摇头道:「这件事你别管,我与她同是上官府里的客人,她不敢拿我怎样的,倒是你身为上官家人,若是对她做了什么传出去的话,不管事情大小都会落个不好。因此你还是专注府外的事,府内的事就交给我吧。」
上官擎宇深深地看着她,自言自语般的低喃道:「男主外,女主内吗?」
「什么?」杜绮玉没听清楚。
「没什么,既然你这么说,那这件事我就不插手了,不过你放心,如果她真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我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绝不让你受委屈。」他信誓旦旦的对她承诺。
杜绮玉心潮澎湃,因为以她身为奴婢的身分,面对显贵的侯府千金小姐,不管她受到何种欺凌或委屈其实都不算什么,毕竟身分的差异就是这么一回事,但他却承诺要帮她讨回公道,不让她受委屈,这叫她如何不感激、不感动?
千言万语化做两个字,她嗄哑的低声道:「谢谢。」
「这是我该做的,既然带你到这,就应该负责保护好你。」他摇头道。
接着两人又针对如何让杜绮玉的爹娘别上京,却又能同意让女儿暂时住在京城里这件事,以及该从哪儿下手拯救杜府讨论了好一会儿,直到上官擎宇发现杜绮玉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疲惫神情后,这才打住,扯铃唤来紫衣送她回房休息,并约定以后有事相商便到此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