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筝抵达巴黎时还是清晨,她仰起脸深深地吸一大口气,此刻的情绪因离与谷正牧见面的距离又近了些而激动。
她从行李箱拿出笔记本,研究要怎么搭车到谷正牧居住的城市——马赛。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来到法国,没有厂商派车接机,没有同行的秘书安排行程,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但是她一点也不担心,只要能见他一面,再怎么麻烦对她而言都是甜蜜且喜悦的。
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笔记本,这笔记本还是第一次遇见谷正牧时买下的,此刻她不禁要赞叹生命的美妙,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秒遇见的那个人将如何改变自己的未来。
她跟在从台湾出团到巴黎旅游的旅行团后面,见前方几对像情侣又像新婚夫妻的男女甜蜜地牵着彼此的手,兴高采烈地讨论接下来的旅程,她微微地笑了。
巴黎果然是个浪漫的都市,人一到了这里整个心情都想恋爱了起来。
走进机场大厅,当地的导游已在前方等待,原本松散温吞的旅客,纷纷按照指示围向自己所属的旅行团。
俞筝继续往前走,却在交错的人群中隐约感觉有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夹杂其中,待人潮散开,她愕然发现,是谷正牧。
「你、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她放开行李,呆愣地站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问。「连阿浩他们我都来不及通知。」
「我们有默契,这叫心电感应。」谷正牧跨出修长的双腿,走向她。
「骗人……」不知怎的,她一直压抑着欲上扬的嘴角。
因为她想笑,也想哭。
她想奔跑、想扑进他的怀里,哭诉这些日子的思念,但她的脚动不了。
就这样,她像作梦般地凝视他英挺潇洒的步伐,一步一步,来到她面前。
她仰头看他。
他低头微笑。
她抿着嘴,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但眼睛是笑的。
他一样激动着情绪,大手一张,用力地将她抱进怀里。
「我忘了有没有告诉你……」
「嗯?」她将脸埋在他肩颈,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皮革味道,环着他还是一样瘦削的腰,这才知道她爱得有多深、有多浓。
这一刻,她忘了台北、忘了公司、忘了家人朋友,她的心里只容得下一个男人,她的世界除了谷正牧再没有更重要的事了,一旦决心来到这里,无论几辆马车都无法再将她从他身边拉走。
「我好爱你……」他在她耳边轻诉。「好想你……」
俞筝眼眶里的泪水滚了出来。
「阿浩告诉我你不快乐,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你却骗我你很好……我该先打你屁股吗?」
「你该不顾一切把我带走……」她抱怨,抱怨他不够霸道、下够自私;抱怨他为她想太多,自始至终都没问过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我正这么打算……如果这次回台湾不能带你来,那我也不愿意再待在这里了。」他愿意换个方式继续完成这份工作,但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在她身边照顾她。
「是吗?」她讶异地问。
「机票已经订好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机票,俞筝一看,日期居然就是今天。
原来,尽管相隔遥远,他和她的心却始终紧紧地系在一起;她为相思而苦的时候,他一样在忍耐着,当思念累积到无法再忍受的时候,他们都愿意放弃一切只朝对方奔去。
「还有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样东西。「打算去拜访你母亲的时候用的。」
说完,他脸微微一红。
那是一只小巧的绒盒,俞筝明白,明白那是什么。
「会不会太快了?」认真算来,他们交往的时间不过才几个月,这么早想将她订下来,是不是太过心急?
俞筝笑而不答,光瞅着他的眼看,看得他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我、我只是想,总得有个理由……不然,拜访……还要带你走……」他窘得语无伦次,连忙将戒指收进口袋。
他被爱情冲昏头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愿不愿意,差点就冒冒失失去闯进人家家里,要求她母亲让女儿嫁给他。
「你好小气喔……」她眉开眼笑。
「我?我怎么小气了?」虽然不能给她全世界,但只要她开口,无论什么事,他拚了命也会为她办到。
「上次啊,上次你自己喝茶,却只给我喝白开水……」她开玩笑地提起一件好小、好小的事,不过,她更小心眼,居然到现在还记得。
「上次?」他回想,想起了她三更半夜站在他家门口的事。「那时你刚睡醒,人家不都说女孩子醒来的时候不要喝冰的。」
她这时才明白他的用心,误会他了。
「还有啊……那次在公园里,我喝醉了,从花台上跳下来跌在你身上,你连扶都不扶我一下……让我很尴尬……」她肚量真小,都从冬天变成秋天了,她还耿耿于怀,秋后算帐。
「我……那时候我们还没开始交往,你又喝醉了,我怎么可以吃你豆腐……」他急啊,明明是感人万分的重逢时刻,怎么莫名其妙地惹她生气了。
「喔……」他好可爱,现代这个社会还有像他这么耿直的男人吗?抱一下怎么能算吃豆腐,而且,还是她心甘情愿的,不,应该说是她自动投怀送抱的。
「还有……我送你去机场时,你走得好快,头也不回,像是飞出笼中的鸟,多开心。」
这个不算,她乱栽赃的,她明白他内心有多挣扎,几次停下脚步,却还是选择继续往前走。
「……」微凉的清晨,谷正牧竟冒出一身冷汗,他不知道如何说明当时的心境。
「还有……还有好多好多……」她暗自窃笑。
「你知道我话不多,表情又严肃,有时候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不管还有多少,总之,他先认错,都是他不好。
「那个啊……人家都还没看到,也不知道合不合手,你就急急忙忙地收回去,根本就不是真心的,还说不小气。」
「那个?哪个?」他左看右看,不知道她指什么。
「就那个……」她不好意思地指指他裤子。
他低下头看,霎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女人,拐着弯修理他,就是不直接说愿意嫁给他,害他急得像什么似的。
「这个不能随便拿出来看的……」他勾起唇角,坏坏地说:「这里人太多,到我住的地方再看吧。」
「喂……我不是说那个啦……」她羞死了,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求看「那个」,这个男人好邪恶,怎么会想成是「那个」?
「我知道你急,走吧……快点回家。」他拉起她的行李,一手揽着她的肩。
「我真的不是指那里,我是说戒指。」她被拖着走,急忙辩解。
「什么戒指,哪有戒指?」这下换他装傻了。
「有!明明就有,你刚刚拿在手上那个蓝色绒盒,里面有戒指。」
「你要吗?」
「怎么不要……」她气急败坏。「难道你不是要送我的?」
「想要戒指的话,就得嫁给我。」
「呃……」她倏地停下脚步,拉住他。「谷正牧……」
「嗯?」他奸计得逞,乐不可支,就说她笨她还不承认。
「你刚刚向我求婚。」
「没有,我只是拿一个绒盒给你看,然后你跟我要戒指,如果你希望我娶你的话,我也会答应啦。」
「厚……」她鼓起脸颊。「这样不就变成我向你求婚了?」
「没错,是这样啊!」他点点头。「以后记得跟你女儿、儿子说,是老妈向老爸求婚的,就在戴高乐机场大厅。」
「不行!」她低吼。「刚刚不算,你再重新求婚一次。」
他考虑。
「拜托啦,再说一次……」她拉着他的手臂,苦恼地哀求。
谷正牧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这个笨女人,认真又执着的笨女人,话都提到儿子女儿了,她还不明白,非得要他再说一次。
「别笑,快说。」这是他们最重要的历史一刻,从这一刻起就许诺彼此要共度将来、不弃不离,怎么可以糊里糊涂带过。
谷正牧转身面向她,清清喉咙。
她紧张地等待。
「嫁给我,让我照顾你。」这次,他很认真地说。
「好。」她点头,眼眶又开始泛泪。
「回家吧。」
「嗯。」她娇柔甜蜜地缩进他臂弯里。
谷正牧宠溺地亲亲她的额头;一句承诺便是一生,这是爷爷给他的教诲,他没有忘记。
「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一件事。」俞筝说。
他看向她。
「我们现在是私奔喔,我离家出走了。」
「什么?」这女人,一大清早到底要吓他几回?
「我妈不知道我来找你,而且一来就不回去了。」
「这怎么可以,我们现在回去跟你妈说明……」
「不行,现在她肯定气炸了,等你放假回去的时候再说。」
「可是万一……」万一俞筝的母亲因此不肯让她嫁给他——
「放心,我妹会替我挡着的,而且,我保证等我们回去时,她会热烈地欢迎你。」
俞筝打算在法国深耕,寻找更棒的设计师、引进更多好的作品,即使现在让母亲失望了,但她不会辜负母亲这些年对她的栽培,公司的事,永远在她心上。
「俞蔷?」
「你认识我妹妹?」
「就是她通知我来接你的。」
「也是她鼓励我来找你的。」她不禁大笑。
原来她这个看来很脱线,老是办不好事的妹妹,竟是他们最值得感谢的大媒人。
如此一来,母亲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一个好帮手了……
【全书完】
书后小记:
*想知道这个看来很脱线,老是辨不好事的妹妹——余蔷,该怎么「卢」到一个酷又「好用」的男人,请期待【勾勾缠】系列之二.《酷男借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