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艳虽已二十有五,但因为才艺出众,且至今仍是洁身自好的清倌,所以经常能参加那些富豪士绅的宴会。
当晚在花老爷的茶会上,犹如花仙般的花自艳成了人人注目的焦点,抢尽海岚的风头。花自艳是个活招牌,因为她,一夜之间天笑便成了姑娘们争相邀请的对象。两日后,连海岚也差丫鬟来请,还一口气订了三支发钗。
就这样,天笑午后便到欢满楼给姑娘们梳妆,再利用其他的时间设计及制作各种客订的头饰。
她一天睡不到三个时辰,才一个月的时间就活生生瘦了一圈,让向锦波看着都心疼。
这日午前,有人敲门。
天笑前去应门,「哪位?」
「在下姓刘,是来找向姑娘订首饰的。」门外说话的是个男人。
闻言她心头一阵惊喜,想不到已经有人登门说要订制首饰,而且还是个男人。
她打开门,看见一名身着深紫长袍的男子站在门外。
男子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没说话,似乎在等着她的反应。
天笑问道:「刘公子怎么知道这里?」
他抱拳一揖,「在下刘焕秀,是透过欢满楼的绿湖姑娘才找到这儿来的。」
「嗅?」她一怔,「刘公子是绿湖姑娘的……」
「客人。」刘焕秀说:「我与姑娘在欢满楼打过几回照面,姑娘不记得?」闻言她一怔,「我与刘公子见过?」随即尴尬一笑,「我眼拙,真是失礼了。」
刘焕秀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姑娘真不记得?」
「我之前摔破头,昏迷了很久,有些人跟事都记不得了。」她说:「兴许是刘公子与我并无交集,所以我不记得了。」
「喔。」他暗忖了一下,「原来是如此。」
刘焕秀眼底的深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和善的笑意,「言归正传,我听绿湖姑娘说向姑娘制作的簪钗头饰非常的精美特殊,特来订制一件,想送给即将过寿辰的祖母。」
天笑一听,眼睛一亮,「不知令祖母今年高寿?」
「正好六十。」刘焕秀说。
「她老人家可有特别偏爱的珠宝或是玉石?」她问。
「这倒是没有。」他摇头,「只要是好看的,我祖母都喜欢。」
「那么令祖母可有特别偏爱的花草鸟兽?」知道客人的喜好,她才能投其所好。
「祖母名讳里有个梅字,所以她很喜欢梅花。」刘焕秀答。
「好,我明白了。」她笑视着他,「我立刻给刘公子画个样式,明日送到府上去让你过目,如何?」
刘焕秀一笑,「那倒不用,姑娘的手艺我信得过,你便直接做了,给我个时间,我差人来取。」
哇,还真是不罗嗦的客人!天笑点点头,「那好,刘公子五日后差人来取。」在说话的时候,她脑海里已经有了设计稿,也粗估好价钱,「连工带料约莫是三十六两,这价钱可行?」
刘焕秀爽快地道:「行,我先付三两订金,五日后取货时再结清。那,再下告辞。」说罢,他又抱拳一揖,然后转身离去。
自从被天笑冷冷拒绝后,舒海光便一蹶不振。
他茶饭不思,也不爱动了,成天在院里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发呆,谁都劝不了他,没多久整个人就痩了一大圈,身子更加的虚乏。
光煦院花厅里,舒士安跟李云珠正与前来请安的舒海澄谈话,并问起他半个月后即将前往西北洽商之事。
「此去西北,你都打点好了吧?」舒士安关心地问,虽然这不是舒海澄第一次出门,做为父母的还是不由自主地关切几句。
「都打点妥当了,初八启程,父亲不必担忧。」
舒士安安心地笑视着他,「你做事,我跟你母亲向来是放心的,要是海光能有你一半,我跟你母亲可就舒心了。」
「海光还年轻。」他淡然一笑,「给他时间,他会长大的。」
李云珠忧心一叹,「海光到现在还是放不下向家那丫头……」
舒海澄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说……」李云珠愁眉不展地道:「他是被施咒还是下蛊了呢?为什么如此执着?」
他一笑,一派轻松地道:「母亲,海光那性子您哪里不知道呢?等过一阵子便好了。」
「可他都瘦成什么模样了……」李云珠说着又是一叹,脸上满是对小儿子的宠怜不舍。「海澄,你劝劝他吧。」舒士安无奈地道:「我跟你母亲都拿他没辙了。」
舒海澄颔首,「我去瞧瞧他吧。」他起身弯腰欠身,转身便走了出去。
来到舒海光的房外,只见一名丫鬟跟小厮在门外守着。见他来了,赶紧恭谨地行了个礼。
「站这儿做什么?」他问。
「二少爷不让咱们进去呢。」小厮一脸无辜。
舒海澄微顿,眉心隐隐地揪了两下,推开房门便跨了进去。
「谁都不许进来……」内室传来舒海光有气无力的声音。
舒海澄穿过夹间跟两道帘帐,直接走到床边,抬脚便朝舒海光躺着的大床边上踢了一脚。
舒海光吓了一跳,倏地睁开眼睛瞪着,「谁……大哥?」
原想发脾气的他一见是舒海澄,立刻就消了那少爷气焰。
「闹了这么久还没够?」舒海澄迳自坐了下来,还专往他的脚上坐。
他是故意的,因为他一动作,犹如一滩烂泥的舒海光就动了。
他斜瞥了舒海光一记,「你这是在折腾自己还是在折腾爹娘?」
「大哥,你曾经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吗?」舒海光问。
「不曾。」舒海澄回答,「但那不表示我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我很喜欢天笑呀……」舒海光说着眼眶又湿了。
「你再如何喜欢她,也得她愿意。」舒海澄直接地说:「你现在是一厢情愿。」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要是见着我现在这样,一定会被我的一片痴心感动的。」舒海光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拗模样。
闻言舒海澄忍不住笑了,「别傻了,就算你病死在这张床上,她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说不准还要笑你呢!」
「咦?」舒海光陡地瞪大眼。
「她明摆着对你无意,又怎会在意你的死活?」舒海澄一把将他从床上抓起来,「你在这儿寻死觅活的时候,她可是缸照滚、舞照跳,哪里在乎你这一片痴心呢?」
「大哥,我……我真的喜欢她。」舒海光一脸委屈又可怜。
「你那般神采飞扬的时候她都不喜欢你了,更别说……」舒海澄拉起他,将他带到镜台前,「瞧瞧你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舒海光瞧着镜中神情落寞、模样邋遢的自己,微微一顿。
「海光,打起精神来。」舒海澄拍拍他的肩膀,对着镜中的他一笑,「若你真喜欢她,可不能再这么下去。」
舒海光咀嚼着大哥的这番话,想想是有道理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拨了拨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
「宝翠!」舒海澄喊了外面的丫鬟一声。
外头候着的宝翠闻声立刻走了进来,见一直赖在床上不起身的舒海光此时已坐在镜前,她微微一怔,怯怯地问:「大少爷,您叫奴婢?」
舒海澄瞥了她一眼,「给二少爷梳头。」
她一顿,连忙答应,「是!」
她三步并两步地上前,拿起镜台上的木梳,小心翼翼地收拢起舒海光散落在肩上背上的发,然后一把一把的梳理着。
因为大哥的鼓励劝慰,镜中的舒海光脸上有了一丝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