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去南京紫金山孝陵祭拜先皇的日子,孝陵是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和皇后马氏的合葬陵墓,永乐十一年,朱样在此立了一座「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
皇帝出宫自是需要天子仪仗开道、乘舆而行,但朱棣不喜这些,仅带着儿子们轻车简从的来到孝陵。
下马坊是孝陵的入口,碑上刻有「诸司官员下马」六个大字,渴陵的文武官员到此必须下马改由步行,就连朱棣自己也不例外,以示对先皇的敬重。
但由下马坊到陵园内,路程至少有两千多公尺,朱棣年岁虽大,但老当益壮,走路健步如飞,而汉王朱高煦与赵王朱高健两人也是身强体健,走这一段路根本不算什么,连汗也不流,可这对朱高炽而言就是酷刑了。
虽然这阵子有郭爱帮他调养身子,体重有减轻一些,但以一般人的你准来说,他还是太胖了,这一段路走来,让他汗流侠背,整个人狠狠不堪,再加上艳阳高照,他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模糊了,要人搀扶才跟得上大家的脚步。
朱棣几次回过头来见遥远落在身后需要人搀扶的长子,脸就露出厌色,而朱高煦与朱高权见状,立刻暗暗嗤笑在心头。
他们刻意放慢脚步的落到兄长身后去。「三弟,你瞧瞧这奇景,可曾见过大山移动?大概也就是这光景了吧。」见朱棣离他们远了,听不到他们的谈话,朱高煦才开始讥笑。
「可不是,真是奇景中的奇景。」朱高权也跟着附和。
朱高炽脸一热,打了个迥超,差点跌倒,两人见了更是忍不住汕笑起来。
「三弟,这你要当成警惕啊,有道是前人跨跌,后人知警呐」说完,两人索性放声大笑,完全不给自己兄长留面子。
朱高炽的脸已是火红不已,朱高煦与朱高健」是笑得更肆无忌惮,料准这位不受父皇宠爱、老实又忠厚的兄长不敢对他们怎么样,正要开口再羞辱些什么,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前人践跌,后人知警,两位王叔别忘了,后人还有后人知警也。」
两位藩王闻声回顾,大惊失色,见深受父皇宠爱的侄子目光如箭,慑得两人胆寒。
朱瞻基这番话分明是在给他们忠告,朱高炽之后还有他,让他俩休要轻举妄动、悠意而为,他们都快忘了,小小年纪的朱瞻基,因为深受皇宠,已经开始参与朝政,而且表现不俗,若他在父皇面前参他们一本,他们真的会吃不完兜看走。
朱高炽见儿子来解围,竟也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可见他甚为仰赖儿子。
而朱高煦与朱高健在短暂的震悟过后,对侄子短短的几句话就能压盖过他们的气焰不禁恼羞成怒,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此时一名太监跑过来禀报朱棣传唤朱瞻基过去,让朱高煦和朱高健两人的目光恨恨的锁着朱瞻基淡定的身影而去,心里是气得牙痒痒的。
而跟在朱瞻基身后的郭爱,则是将两位藩王的憋怒表情全瞧进眼底,忍不住想笑。
听到那轻笑声,朱瞻基回首晚她,「想笑也给忍住,这时候笑出来,我保证你回头会让两位王叔剥皮」他说这话时,自己也忍不住的扬唇。
她瞧见,挑挑眉,「那您这会笑了,他们难道就不剥您的皮?」
「想剥,但不敢」他上扬的嘴唇抿直,笑容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锐气逼人,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瞧着他离开的背影,她蓦地起了崇拜之心。这就是未来要当帝玉的人,不过十八岁已经沉稳成熟得让人不敢小觑,连两位称霸一方的藩王都心存忌惮,所以说,这样的人如何是你能够喜欢的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没留意到朱高烧先是疑惑的看看她,接着露出吃惊的表情,等她发现对方的目光时,不由得一惊,这才想起苏丽的阿姨是赵王的玉妃,那朱高灯也一定认识她才对,惨了,她的身分不会就此曝光了吧?!
而且他似乎很错愕她身上的这套宦官衣服,又见她是跟着他的眼中钉朱瞻基而来的,应该让他大吃一惊吧?
「丽儿,果然是你,你没死……」
蓦地传来的急切嗓音,让她更是头皮发麻,就见一名少年快步向前握住她的手。
郭爱惊恐的挣脱开来,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个曾在皇太孙宫前的小径上,拦过她的少年汉王世子朱瞻析。
原本一直跟在朱高煦身后的朱瞻析,对祭拜先皇一事兴趣缺缺,但皇爷爷有令,他也只能跟来,刚看父王在朱瞻基那吃了瘪,以往以他的性子,不管朱瞻基如何受宠,他定会反讽几句回去,但因他又巧遇那个长得像丽儿的小太监,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走了。
这几日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小太监的身影,本以为皇宫这么大,而他和父王在京城的时间有限,两人断不可能再见了,没想到竟在这里碰看了。
朱瞻析一脸激动,已经认定眼前的小太监定是苏丽假扮,只是她是如何进宫的,苏家被抄家可是大事,没想到苏家遗孤却在宫中。他压低声音道:「苏家被抄家后,我过了一阵子行尸走肉的日子,想到我们的月下隅语、生死相约,今生今世没办法相守了,不料还能在此见到你,丽儿……」
闻言,郭爱震惊。苏丽竟是朱瞻析的旧情人?!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她没忘记王禄的叮嘱,但现在被苏丽的旧情人当场逮到,她不晓得自己要怎么闪避,事情的发展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而陪在朱棣身边的朱瞻基,远远的就见到朱瞻沂在对他家小太监动手动脚的,他脸沉了下来,心里像打翻了一大缸醋。
初日这家伙,跟着他走还会落单,现在是和朱瞻沂在讲什么?朱瞻沂还握了他的手,那双手是朱瞻沂可以握的吗?!
朱瞻析不会是看初日眉清目秀就对他有意思了吧,他是有耳闻一些有权的官员会对长得较阴柔的小太监有兴趣,没想到朱瞻析也有这癖好,现在还想染指他的人,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朱瞻基阴恻恻的眯起眼,「吴瑾,去将初日叫来,也让人明白到底谁才是他的主子。」
吴瑾得令后,才发现郭爱和赵王、朱瞻析竟落后那么多,他快步的前去唤人,「初日,你发什么呆,还不快上前去伺候主子。」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郭爱有如遇救星般,感激的朝吴瑾一笑,笑得后者是莫名其妙,接着假装不认识朱高权和朱瞻沂,立刻撇下他们奔向朱瞻基。
她跑得很急,气喘呼呼的,朱瞻基见状不禁燮起眉。
「谁让你跑成这样的?跟上来就好,急什么?从现在起,没事不得离我五步远。」他下了命令,接着不自觉的伸出手,一副想帮她拭汗的模样,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他大惊,立刻压下这荒唐的冲动,并恶声恶气的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掩饰自己心中的蠢望。「滚到我身后,自己擦汗去」他拂袖让她站到自己身后,然后上前跟上朱棣。
虽然不解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但如今的郭爱巴不得躲到一旁,因为两位藩王和朱瞻沂也走了过来,朱高烧没再一直盯着她,但那状似无意的视线总会不时的飘向她,而朱瞻析尽管没再上前缠着她,可他炽热的目光仍紧紧锁着她,让她心惊胆跳,最后她只好低着头,假装没看到,只希望祭陵可以快快结束,她真的深深觉得到目前为止,自己已经将一辈子的惊吓都受完了。
朱高炽拖着笨重又疲累的身子终于跟上队伍,走在最前头的朱棣见了拧眉,再加上朱高煦与朱高键在一旁火上添油的暗讽,让原本就对长子生厌的朱棣怒火高张起来。
「朕和太祖都是靠马上功夫才得来江山,子孙们个个上马能开弓,下马能治国,哪像你,既不能骑马射箭,就连路都走不好」朱棣怒不可遇。
朱瞻基一颗心沉甸甸的,忍不住为父王心急,想亲自去扶他过来,但又怕这么一做更突显父王的软弱,只得忍耐着站在原地。
郭爱见他表面平静却手握成拳,就知道他内心有多焦急。唉,世人皆知,嗜武的朱棣并不喜欢这个不精骑射,个性又有点懦弱的长子,要不是他生下朱瞻基这个文武全才的儿子得朱棣喜爱,只怕他早被废了。她其实挺同情朱高炽的处境的。
才想着,就见朱高炽在一个奴才走过后,也不知怎地突然跌了一跤。
朱棣火冒三丈,对着长子大骂,「何谓君临天下,可不是你这个蠢样子,你连在太祖陵前都能跌跤,这是想让先皇亲眼看见朕立的太子是如何的赢弱不堪,教朕在太祖面前抬不起头来吗?」
「皇爷爷,请饶恕父王,父王体弱是因为我这个儿子没有照护好,一切均是孙儿的过错,请不要降罪父王」朱瞻基说着马上跪在朱棣身前。
一见自己寄予重望的孙子跪地,朱棣的怒气瞬间消散。「你……倒是孝顺啊,如此维护自己不争气的爹!起来吧,别跪了。」跪疼了,他可舍不得。
朱高煦与朱高健见兄长一再出丑,终于惹得父皇动怒,正窃喜着,不料下一刻就因朱瞻基两三句话,龙颤和缓,两人忍不住恼恨起来。
「皇爷爷,父王不是不争气,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阵子孙儿己命人为父王调养身体,成效显卓,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父王定会有健康的身体,刚刚父王会跌跤,全是奴才们伺候有失。」朱瞻基的声音透看气愤。
朱棣何等精明,马上听出他话中有话,想起方才长子跌跤时,正好有个奴才经过,那奴才好像是二子的人……
他当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二子与三子排挤太子之事他时有所闻,也知道原因出在自己并不喜欢长子,再加上当初他发动靖难夺位时,二子与三子均立下大功,自己更是曾经许诺二子太子之位,只是后来仍顾忌到孙子朱瞻基将来的继位问题,遂还是立长子为太子,因此内心对二子有所歉疚,才会对两子的行为放纵,不加以严惩。
至于绊倒兄长这在他看来也非大事,他心底计较一番的也就不追究了。
「罢了,总归一句话,太子身体负担太大,既然现在有专人调养,就好好的把身体养好,才能担起治国大任。」看在孙子的面子上,他最终说道。
朱瞻基难掩失望。皇爷爷终究还是偏袒两位王叔。
他无奈的望向一脸惭愧低头的父王,不禁感到忧心忡忡,自己若不留心,软弱老实的父王不知何时会再遭受陷害。
一样的阳光灿灿,一样的流苏树、小白花翻飞,阳光透过树梢筛下点点金芒,站在金芒光晕里的初日穿着一件湖水绿的宫装,花团锦簇的金色细线团绕其上,托得她整个人粉粉嫩喇的,眉间、眼儿都带着娇俏,对他扬着美丽灿烂的笑容,那别着梨花替的发丝在微风的吹拂下,一下又一下的轻荡着,满天飘扬的小白花,有的落在她身上,有的落在她发间,正与她滑细的青丝纠缠着。
「瞻基。」随着这声轻唤,嘴儿漾着甜甜的笑意,她就像团棉絮般的扑进他的怀里。「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你好久了。」她娇声抱怨着。
抱看她香馨的身子,他满足的喟叹了声,他等这一刻,仿佛已经等了许久,每每望看她,他都想将想象化成行动。「皇爷爷召我商议政事,所以耽搁了些许时间。」那隐在她发间的小白花皓着他的眼,他细细的轻挑掉,只能专属于他的青丝如致般溜过他指间,他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容来。
「你受皇上重用,将来政事繁忙,我们就不会有时间碰面了。」她微嘟起嘴道。
「不会的,政事再忙,我也一定会空出时间和你见面。」说看,他低下头,霸道的攫住她粉嫩的红唇,那软嫩和香甜的滋味让他想要掠夺更多,浅尝变深吻,抱着她的手也越收越紧,让她的身子紧密的贴合着他的,像是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吻结束,她水眸合情的望着他,一脸迷离,害他差点忍不住想再一亲芳泽。
「晚点你陪我去母妃那,我要向她提及我们的事。」
「真的吗?」娇羞的她一脸惊喜,但没会便暗下脸色。「但我只是一个宫女,身分低微,对你的前途毫无助益,太子妃一定不会答应我们的事,说不定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除了你,我谁也不要,母妃从小就疼我,绝不会反对的,你若担心,不然这事我先缓下来?」
她露出娇笑,「干脆这样好了,为了能够时刻待在你身边,我就假扮成太监来伺候你,这样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说着,像变戏法一样,她身上湖水禄的宫装不见了,变成合身的宦官衣服,随风飞扬的青丝也全都束进帽冠中,一脸鬼灵精的看着他。
「不一」朱瞻基惊得由床上跳起,一身冷汗渗渗。
守在寝宫外的吴瑾听到声响,在门外恭敬的请示,「殿下,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需不需要奴才……」
「……没事。」一抹额上的汗珠,朱瞻基喘息着,为刚刚的梦境心惊。
他是怎么了?怎么会作这种梦?!
但梦境却又如此的真实,想起那抹深吻,他情不自禁的抚唇,心脏剧烈的怦怦跳,悸动得厉害,那个人着宫装的身影再度跃上他的脑海,那银铃般的笑声、配红的脸颊、灿灿的笑意……朱瞻基猛烈的摇头,仿佛这么做就能将纠缠他的心魔赶出脑里一般。
然而重新躺下的他,却再也无法入眠,只好气闷的睁眼至天明。
夏至,天首先得早,向皇爷爷和父王、母妃请安后,朱瞻基来到皇太孙宫的花园,坐在石敬上品茗,欣赏着争奇斗妍的百花,吴瑾则在一旁静候着。
喝完一盏茶,还平复不了昨晚的梦带来的悸动,朱瞻基难得的感到心浮气躁,不知是对自己生气,还是对长得阴柔秀美的小太监生气,他只知道这股闷气一定要找个出口宣泄,不然他会一直静不下心。
「初日呢?」他粗声粗气的问着,明显的心情不佳。
「回殿下,奴才一早还没看到他。」吴瑾恭敬的回答。殿下是怎么了?今早的脾气怎么这么大?
朱瞻基怒问:「不会还窝在棉被里吧?主子都起来了还不见人影,是要我这个做主子的去伺候他吗?去把他给我召来」说着,重重的放下杯盏。
吴瑾心惊的领命而去,不到半住香的时间,郭爱就随着吴瑾匆匆赶来。
一瞧她还一脸睡眼惺松的,一想到自己却为这个吃好睡好的家伙而失眠,朱瞻基立刻发难,「你好大的胆子,竟比我这个主子还晚起。」
郭爱看了眼天色,再低头皱眉天才蒙蒙亮而己,明明就是他起得太早,还怪别人赖床,他今天是吃了炸药吗?
见她不语,他心头更闷,「平日不是很多话,怎么现在成了闷葫芦?」
「呱……殿下今日心情不好吗?」她小心翼翼的问着。
他挑眉,「何以见得?」
郭爱偷偷扮个鬼脸。很明显好不好!
但她面上还是恭敬回话,「因殿下平日习惯喝热茶,但现在壶身和杯盏都布了层细细的露珠,可见热茶已转温凉,茶香变淡,入喉的茶韵变得干涩,所以奴才斗胆的猜测殿下肯定心情不好才连茶都喝不下。」
朱瞻基心中莫名一喜,没想到自己平日的喜好,这小家伙观察得如此细微,心中的那股闷气渐渐的消散了。事实上,如果今日是别人说这种话,他可能顶多觉得这是个细心、观察入微的奴才,但因为是初日,他就是有种被重视的感觉。
「吴瑾,将本殿下的黑将军们提来。」他心情一好,想来斗促织。
等吴瑾提来一篮物品后,朱瞻基屏退他,只留下郭爱。
郭爱心想,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现在心情明显的大好,周遭都开满蔷薇花。
「自己选一只吧」他掀开篮上的黑布,只见里头有十来只但织,每只都很硕大,通体鸟黑,动作敏捷。
明白他想斗蟋蟀,郭爱特意挑一只长得瘦小的促织,「就这只」
就这样,两人像孩童似的,在一方天地斗起促织。
手拿促织草,郭爱拨弄看自己选中的促织,要它上前去咬朱瞻基的黑将军。
「杀啊,咬它、咬它,不用怕,我给你靠,咬脖子」她边响喊边手舞足蹈。
「黑将军,上啊,用力咬下去,一咬毙命」朱瞻基也不甘示弱,手拿促织草,命他的常胜黑将军像往常一样,让敌人一次毙命。
但奇异的,黑将军不再跌勇善战,频频被郭爱选中的促织逼到角落,那促织身体轻盈,总能灵巧的闪过黑将军的致命攻击,两只促织斗得难分胜负,谊还是朱瞻基第一次斗提织斗得这么快活,他兴奋的看向郭爱,就见对方不顾形象的呐喊着,双眸熠熠生辉,双颊红扑扑的,眼见、嘴儿全是笑意,朱瞻基脸上也染上笑意。
虽然高兴痛快,但心中总有个角落感到淡淡失落,不知是第几次的忖道:若初日是女儿身就好了……
郭爱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注意力全在自己的促织上,一见有机可趁,她拨弄了下促织草,手下促织猛捷的奋力一搏,终于把朱瞻基的黑将军斗到翻肚。
「赢了!赢了!耶」郭爱高兴的大声欢呼,脸上盈满笑意,光彩夺目。
黑将军输了,是前所未有的事,初尝败阵的他理应恼怒,但因和他斗促织的人是「初日」,他心里竟泛起一片柔软,看着她的灿灿笑容,想着对方若是女儿身就好的他,心情也跟着大好,斗输促织的事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朱瞻基正要唤人将石桌上的茶水再换过,就见奥瑾脚步急促的赶来。
「殿下,不好了,东宫派人来报,太子昏倒了」
「什么?」
朱瞻基一震,二话不说的快步前往东宫,而郭爱则从地上跳起来,也赶紧尾随他而去。
当宫人掀开暖阁前头那厚厚一层大红织金孔雀纹夹帘子,朱瞻基和郭爱就看见朱高炽脸色发青的昏死在榻上,而一旁的太子妃,早已吓得泪流满面郭爱立刻赶到榻旁查看,发现朱高炽的四肢关节处红肿热烫,而且明明都昏过去了,她一碰触患处,他还是发出痛吟,可见那患处有多剧痛。
朱瞻基见状,神色凝重,「今早我来向父王请安时,他还好好的,怎么才半天的光景,他就变成这样?!父王可是中毒了?」
郭爱再检查了朱高炽其他的地方后摇头,「应该不是,是痹痛发作了。」
「痹痛发作?」不是中毒让朱瞻基稍缓了口气,但父王昏迷不醒依然让他无法安下心来,他没想到痹痛发作会这么严重!
「那该如何是好?」太子妃紧张的问。
郭爱沉思一下后说:「让人去搞来新鲜绿色的金针花,磨碎让太子服下」
「绿色的金针枕?」他要这东西做什么?
「新鲜绿色的金针花里有种成分可以降低痹痛所产生的尿酸。」她简单的解释,也不管那对问话的母子了不了解什么是尿酸。「另外,请立刻让人端来大量的水让太子喝下,以稀释体内的尿酸浓度,我还要冰块,冰敷可以帮他缓解关节的疼痛」她提出一连串的指示。
朱瞻基听了马上要人照办,虽然心中有疑惑,但父王的性命要紧,大伙忙碌了一阵子之后,朱高炽终于苏醒过来。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太子妃见绿色的金针花竟有如此神效,便高兴的表示,「此物当真有用,太子一服用痛苦马上减轻,以后真该让太子多服用才是。」
「不可以,这东西有剧毒门郭爱沉脸阻止。
太子妃一听大惊,「什么!你竟敢让太子服毒?」
就连朱瞻基闻言都脸色一变,「初日,把话说清楚。」他不相信初日会这么做,一定有其他原因。
郭爱这才再度开口,「绿色的金针花合有秋水仙碱,这东西本身无毒,但被人进食后,经过消化就会氧化成有毒的物质,因此这东西虽然能急救痹痛患者,立刻减缓痛苦症状,但考量到其毒性,奴才并不建议让太子长期服用此物。」
「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虽能用于急救,但必须谨慎控制好服用的数量,否」反而可能引发中毒的危险是吗?」朱瞻基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点头,「正是如此,这东西能救命,也能害命,还是谨慎处理比较好。」
太子妃听完总算安心了,而朱瞻基则朝她露出笑容,郭爱也回以一笑,好像只要朱瞻基认同信任她,这就够了。
「父王为何会突然痹痛发作?母妃,今早到痹痛发作的这段时间里,父王有接触过什么吗?」他看向躺在榻上,一脸虚弱的父王,问起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太子就只服用你二王叔送来的膳食。」
「二王叔送来的膳食?」朱瞻基燮眉。两位王叔一向不服父王,太子妃回想道。那膳食是普通的食材,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处心积虑想将他拉下太子之位,现在竟送膳食来,其心可议!他看榻上的人已恢复神智,便沉声问:「父王,母妃说你吃了二王叔送来的东西是吗?」
「我是吃了些……」朱高炽虚弱的回答。东西都还在桌上,没撤呢。
「父王,你怎能吃,你不担心那东西有问题吗?再说,初日不是让你别乱吃东西,每日都为你开好菜单送过来,你怎能吃菜单以外的东西?」朱瞻基忍不住责怪起已经一脸尴尬的父王。
「这个……父皇下令让我好好调养身子,二弟专程派人送来一桌菜肴,我见都是些豆腐、豆干做的料理,相当清淡,一时肚子饿,也就贪嘴吃了,哪知道会这样……况且,宫人们也已先试过毒,证明东西没问题,而我也不信你二王叔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毒害我……」
「太子,您错了,虽然这些东西没有毒,但效果却是与毒药差不多。」郭爱插话,正色道。
众人脸色都变了,太子妃急问:「此话怎讲?」
「患有痹痛的人最忌豆类制品,这会让痹痛发作,而汉王送来的料理,每道都用很浓的高汤与酒精去烹煮,因此症状才会来得这么急又痛苦。」郭爱手中端着的正是朱高煦送来给兄长吃剩的食物,她检视过后说道。
「二王叔是故意的,他会送来这些东西,恐怕是已经得知父王的病症,想藉此毒害父王,而父王若真因吃了这些东西有何不测,东西无毒,他也能脱罪。」朱瞻基忿忿地道。
朱高炽闻言一脸死灰,原来他一再维护的兄弟情竟是这般的不堪,他伤心不己,甚至流下眼泪。
朱瞻基不再多说什么,满脸阴蛰地转头就走,郭爱见他如此,也赶紧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