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从来都把三房当成鸡肋的婆母,杨氏还是带怯的,但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娘,我们三房的事您就莫管了,染姐儿之前和高家的婚事是由您作的主,这回,就由我这为娘的来吧。”
“反了、反了,老三,你娶的好媳妇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乐林氏喘着气,咬着牙,面对连彼岸这冷面罗刹她有火无处发,可老三媳妇竟敢趁着她应付外人的时候上窜下跳的扯则后腿,等这边的事了,有得她瞧的!
“娘——”无事牌高高挂起的乐启钊面对亲娘的怒火无从招架,这些日子,他为了布庄的事已经焦头烂额,哪来的心思听女人这些掰扯,眼前的男子也好,女儿也罢,他半点不关心,神情十分不耐。
连彼岸可没耐心听他们的家务事,众目睽睽下,牵着乐不染的手出了乐家厅堂。
隐隐还听到程氏喊着“你们都给我站住、站住,太不成体统了”的话……
康泰和日暖默默地跟在主子后头,直到连彼岸和乐不染停在一大丛的蔷薇花树前面,花树下摆着石墩,见两人要在这里说话,他们才往一旁守着去了。
乐不染把捧花往连彼岸怀里一塞,顺势挣脱他握着自己的手,因为力气太大,几片花瓣落到了地面。
“生气了?”
“谁答应嫁给你了,你倒好,自作主张了?你可问过我,我想不想嫁你,我心悦你吗?”
即使是在她穿过来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她也没有随便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把男人当饭票的想法。
她不否认自己的日子能越过越顺遂和连彼岸的大方脱不了干系,可她一点不心虚,她凭自己的实力获得肯定,银货两讫。
但他一而再的以霸道姿态阆进她的生活,宣告她爱情来了,撩动她的心,令她在困扰里又掺进了不少说不出的情绪。
这样优秀绝伦的男人她要是不动心,她就不是人了,她也有七情六慾,想要爱人和被爱。
可要和一个男人睡一张床,同一张桌子吃饭,甚至还会互相看到上马桶的样子,要是没有深厚的感情当基础,两人之间的新鲜感一过去,能维持多久?这就要非常用力的考虑了。
何况,要与这人过一辈的是她,手牵手,脸贴脸,心挨着心,这么亲密的关系若不是心甘情愿,要如何支撑下去?
“我,心,悦,你。”他只说他想说的话,怕她腿酸,掏出一条方手巾铺在青石上,让她坐下。
乐不染不想领情,她羞愤的瞪了他一眼,她不想纵着这男人,要是这回让他糊弄过去,往后他行事都照这样来,岂不还有得她生气的时候?
她伸手去拨他的手。“我连你的身分家世都不知道,你当自己的皮相好,随便抛个媚眼,就能为所欲为,我就会乖乖的跟着你走了?”
听到“为所欲为”四个字,连彼岸的眼神忽然变深,往她细白如雪的颈项看了一眼,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他要是没能把炸了毛的小姑娘抚顺,想把她娶回家的念头就可以直接掐灭了。
可他掐不了,要是没有她,他也就不需要自己的人生了。
连彼岸按着乐不染坐下,单膝跪在她面前,神情揉合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和一种从来未曾在他冷酷脸上出现过的感情。
乐不染被他这一跪骇得差点坐不住,要不是连彼岸扣住了她收在裙兜里的双手,她都要跳起来了。
这时代的男人膝下是有黄金的,能跪天地君亲师,绝没有单膝跪女人求婚的道理。
“从我的眼睛落在你身上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会是我的。”
他说出来的灵考验人的心脏强度!“可你有问过我喜欢你吗?”乐不染气恼的说。
“你喜欢我的。”他语气坚定的如同磐石。
自恋!乐不染反手将那束花和他的手抓住,在他虎口的位置狠狠的咬了下去,咬住了还使劲了半天,才松开。
连彼岸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成熟的孩子在胡闹,连喊声痛都没有。
乐不染看着他被自己咬的地方,深深的两排牙印,都已经出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咬他,就是一肚子的火,想发脾气,想生气,如今咬完了,心头茫然。
“你为什么不躲?”
“气消了?”连彼岸看着她又是羞愧,又红扑扑的脸蛋好笑。
“算是吧。”
“嫁我,我是认真的。”
他没想过要这么仓促求亲的,他想先得到她的同意,再正式的让官媒去求亲,哪里知道去了柴家知道她被带回乐府了,等他赶过来,看见她一个人孤伶伶的对抗那高高在上的老太婆,满屋子的人无一帮衬,怒气再也忍不住了。
既然忍不住,他也不忍,时间提前,那更好!
他要把她娶回家,护在自己的羽翼下爱护疼惜,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和圆满。
“我让日暖去拿药,你这……得上药消毒一下伤口,这样露着会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两排牙印看样子要留下痕迹了,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为什么咬他,有事不能好好的说吗?
她转头把日暖唤来,让她去找管事要点药粉过来。
日暖飞快去了,片刻后居然真的拿了小瓶的药粉回来,说是三太太给的。
三……不就是原主的娘,她这娘瞧着是比她那爹要像话,起码,是会跳出来替她说话的人。
乐不染在自己腿上铺了块手绢,叫连彼岸把手放在上面,认真的给他上药,上了药,还往伤口处熨了熨,原来她还考虑要不要包紮,但若包紮了,还真有点夸张了。
“你这是答应我了?”他拉住她要离开的手,这会儿他坐在另一块青石墩上,就像两人坐一起谈心似的,凉凉的风拂过,带来淡淡的香风,璧人一对,如画一般。
他的指头修长,摩挲她的指腹有着薄薄的茧,这不是一双养尊处优,什么都不做的大手。
“连亲都没有亲过,就谈结婚……”她嘟囔,以为只有自己听到,没想到那个婚字还在唇边,一个暗影就覆了上来,立即夺去了她的呼吸。
这吻迫切狂肆,气息沉沉,这些日子所有的思念都化在这一吻上,极尽索取,直到乐不染全身发软,气息短促,连彼岸仍紧紧的圈着她,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
乐不染双颊染上桃花般的颜色,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
连彼岸眼中似有流华,笑意暖暖,盯着姑娘红肿的唇和脸上的薄晕,大有还不够餍足,再索讨一次的意思。
他真的又靠近,近到他能感受到乐不染些急促呵吐的气息,当他轻轻碰到那如桃花瓣一半的唇时,他这回不敢莽撞了,小心翼翼的,就宛如在亲吻一片花瓣一样的轻轻厮磨,从他轻慢温柔的动作中,透露出无限的眷恋与怜惜。
他的气息慰烫着她,又烫又痒,乐不染整颗心化成了江南的绵绵细雨,但好在她还保有一丝清明,伸手捂住了他的唇。“说正事。”
看来以后不能再随便逗他了,这人要当真起来,是会贯彻到底的。
连彼岸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像是要藉着这一眼仔细看明白对方眼底的神色,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去一般。
大概过了一瞬,又或者许久,乐不染望着他,连彼岸也望着她,两人对视许久,彷佛都忘了时间。
乐不染望着眼前的他,目光幽晦如海,又透露着固执与深情,他那眼里满满的,都是她。
“你都在我唇上盖了章,总该让我知道我将来要嫁的人有没有份正经工作,若是要让我养,得事先说。”
几次接触,心里虽然隐约明白他的出身不一般,能随时拿出几万两银票来的人一般的了吗?
再瞧瞧老太太对他谄媚的态度,他都不会是张三还是李四。
“我,品阶不高,只是个从三品的大夫。”
一般散阶文官是按阶品授官,有官名,没有任何职务,看似闲差,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职务随皇帝行止而变,除了散阶大夫,他还是神策营的监军、京畿处侍卫营的统领,手里握有十万以上的兵马。
京畿侍卫营是专门给禁卫军和侍卫,训练及选拔人手的地方,这两队人手常年要保持在万人以上,所以选拔训练的人一般都在三万人左右,而神策营这支部队退驻陕州,作为皇室禁卫军的后备支援,对外抵御吐蕃,对内威镇讨伐叛乱。
平日他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这回的巡抚钦差虽说是圣上御笔亲点,但实际是他讨来的差事,为的就是想来见她一面。
他回京之后,说不出有多想她,想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的一举一动,就连她说过的话都再三回味品尝,那次数多到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了,元婴看他不是回事,便给他献策,让他找个藉口离京,反正平遥县也不远嘛。
于是他便讨了这差事。
乐不染对大东朝的官职品阶没研究,从三品,听着好像也不小了,只是,什么神策营的监军、京几处侍卫营的统领,听着就不是什么轻省的活儿。
这是文的武的一把抓吗?
“你兼这么多的职,俸禄多吗?”那双如秋水般的眼里有细碎的亮光。
“足以养妻小。”
他还真是客气了,老实说,连彼岸也不清楚自己又多少资产,但是,乐不染就小小一只,能用得着多少银子?他的便是她的,随她爱怎么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