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霏趴在窗边看着外头飞逝而过的景致,她坐在马车里已经好几天了,每天都不停地赶路,这几天闷在马车里,差点没把她给闷死。
愈往京城走,她的心情就愈激动,脑袋也愈紊乱,她不是激动即将到达传说中最富裕的都城,而是这一路上她满脑子想的,全都是该怎么替姜燕报仇。
以前阿燕每天都会在她耳边跟她叨念着报仇的事,可这次真的要上京帮她报仇了,阿燕却说不出自己的仇人是谁,只说就在姜家里头,若是知道仇人是谁倒还好解决,直接布置个圈套让对方现形,承认罪状然后交给官差定罪处理这样就成了,偏偏阿燕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娘是被害死的,这无疑就跟大海捞针一样嘛,要她怎么找仇人?
难道真要在姜家地毯式搜索找出那个趁着她娘生产时动手害死她娘的凶手?
这案子的侦办难度很高耶!第一,年代久远;第二,所有的证物早已销毁,人证也消失。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怎么侦办?
一想到这,王子霏忍不住又对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致叹了口长气。
“这回京的路上没有一天不听见你在咳声叹气的,既然这么不想回来,又为何勉强自己?”听了她一路的长吁短叹,岳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忘了我回京要做什么事情啊?”
“没忘。”她说过要帮朋友报仇。
“那你认为我有这机会不用再装神弄鬼凑旅费,为什么不回来?”她收回望着车外景致的视线。
他压低声音,以防被坐在外面马车前的那两人听见,“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你必须要昧着良心上京帮人报仇?”他看得出她并不想帮人报仇,全是出于无奈。
“当然是血海深仇啊,算了,不提这些事情了,愈想愈糟心。”她冷冷扫了眼一直靠在马车车壁上、脸上已经恢复一些血色的岳涯。“喂,你身上的伤没事吗?”
今早要离开客栈前,不知道哪里冲出来不长眼的小孩,力道不小的往他腹部撞,匆匆一撞没道歉就一溜烟的逃走,当下见他神色正常无异,一上马车便见他冷汗不停自额头冒出,腹部已经结痂的伤口又再度渗出血水。要不是他喝阻禁止她出声,告诉她这恐是有诈或试探,她早已经去请大夫了。
这一路上岳涯乔装成年约五十左右、头发发白的中年老伯,搭配上她那厉害的彩妆功夫,让他躲过不少眼目,否则岳涯恐怕早就被那群杀手发现了。
“不碍事。”岳涯看了她担忧的神情一眼。
“血有止住了吗?”她再问。
“有,你临时带上路的草药很有效。”岳涯深吸口气,舒缓腹部隐隐传来的疼痛。
“我帮你把那些草药换了。”王子霏解开一旁的包袱要拿出里头的草药。
“不用了,再过半个时辰便到京城,届时在下回到府里再换药便成。”
“好吧,如果你坚持。”王子霏将包袱再度捆绑好。
“王姑娘,这一路上有些事情一直没问你,趁着还有些时间,方便请教你吗?”
“你问吧,没什么不能问的。”王子霏对他是一点防备也没有,除了真实身分问题之外。
“王姑娘,恕在下冒昧,敢问王姑娘你可有婚配?”
闻言,王子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一样,大笑两声后斜睐他一眼。“你看我这副模样会有婚配吗?”
“王姑娘别误会,在下没别的意思,在下只是想日后姑娘如若出嫁,替姑娘备上一份嫁妆。”岳涯解释着。
“哈哈哈,日后帮我备嫁妆?不如你现在就把嫁妆给我吧,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要上哪里去找你讨嫁妆,重点还要你得平安活着才行,”王子霏很不客气的大笑三声后吐槽他。“要不我这嫁妆岂不是拿都拿不到。”
“姑娘所说言之有理。”岳涯点了点头,自衣襟里取出一块上头刻着龙形的玉佩。“日后王姑娘如若需要在下帮忙,拿着这玉佩至门口挂着或是写个岳字的店家,向里头的掌柜指名找在下便成。”
“所以拿着这个玉佩,你便许我一个愿望?”王子霏接过透着晶莹光采的水润玉佩。
“可以这么说。”
“那要是我不想拿玉佩找你,直接拿玉佩去当铺典当了呢?”王子霏摇了摇手中的龙形玉佩问。
把象征他身分的玉佩给当了,岳涯差点被她的问话给噎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眼不识泰山的女人。岳涯沉思片刻后,说道:“不然就请王姑娘拿到写着岳字的当铺,在那里可以当得任何你所想要的价格。”
“真是看不出来这块玉佩这么好用。好,我记住了。”王子霏心里乐歪了,暗自思忖着自己到时应该当多少银两。
“对了,王姑娘,你也是京城人士吗?”
这一路上,外头那两个人行踪十分诡异,似乎很担心被人知道他们的身分,只说了他们老爷是京里的大官,其他一切皆不愿意多说。
“也许吧,那两人不是说了吗,他们老爷住在京里,让他们来接我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回去。”王子霏整个视线都在玉佩上头,不放过一分一毫的仔细审视着。
“姑娘家里还有哪些人?”
“很多吧,印象中好像很多。”大户人家里的人不都是很多吗?
“王姑娘,那两人提过你爹是在六部当官的,是什么官职你可知道?”
“不知道,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们都抛弃我这么多年了,突然接我回去有什么目的?”
岳涯有些不太相信她竟不知道自己的爹的官职。
王子霏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是她不想告诉他,而是都要回京城了,岳涯才问起阿燕那个无情的爹,要是岳涯无意间透露是谁救了他,让仇家知道了找上门,当然是再好不过,但要是岳涯是想上门报恩的话,那岂不是太便宜姜府一家子?况且她也没打算跟姜府有太多牵扯,所以还是别告诉他的好。
“是啊,我急着上京,现在既然有人愿意带我上京,我才不管他是谁呢,先上马车再说,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两个人根本不想让我知道我爹是谁,说等我回家就知道了,你之前不是也问了他们几次,压根问不出所以然。”
她说的没错,岳涯点了点头。
“你说,他们突然找我回去,会有什么事?”王子霏双臂抱胸歪着头看着马车顶,忽然又看向岳涯。这一点是她在回京的路上一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事,不知他们有什么阴谋。
“许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帮你找了门亲事。”岳涯保守地说着自己的看法。
“结婚嫁人?!”王子霏一脸狰狞的瞅着岳涯。“他们都抛弃我这么多年了,会想帮我找门亲事?岳涯,你想像力可以再丰富些。”
“也许是鳏夫还是上了年纪的人家需要找个老伴。”他稍微提点着她,让她心底有个底。王子霏眼角和嘴角都抽搐着。“还有没有更夸张的?”
“这是在下仅能想到的。”他含蓄的说。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被当成舞姬一样养在家里,陪着来访的客人或是被当成贡品一样献给某个男人。
她长年住在山上,可能不知道,在京城有许多富豪仕绅或是大官府里,不受宠的女儿会被自己的父亲当成货物一样,送去陪对自己前途有帮助的男人睡觉,就像是在家里养个舞姬陪着来访的贵客一样。
通常多年来不闻不问,却突然把人接走,都是有着利益挂勾的,虽然说他对王子霏还不是很了解,但这一阵子的相处,他知道她是很嫉恶如仇的,像这种有可能逼良为娼或是为自己利益而牺牲女儿的事情被她知道,她一定会想办法逃走。
但她若真的选择逃走,对他来说反而不好,也许危机会紧接着到来,他不得不提防,只好保守的回答她的问题。
“嫁给死老婆的或是找老伴的……”王子霏整张脸僵硬地盯着岳涯,嘴角吃力的抽搐着。岳涯点了点头。
“这就表示,我有可能是被人接回来去当人家现成的后妈,然后听着比自己大几十岁的男人叫我一声娘,甚至还有人会叫我一声祖母……”光是想到那场景她就觉得一阵恶寒,一身鸡皮疙瘩猛冒。
“有可能。”
“天啊,好恐怖!”王子霏抱着头惊恐的尖叫。
“这只是假设,并不一定是真的,也许真的是良心发现接你回去享福。”
“最好是这样啦!你没看到那两个人对我的态度吗?吼来吼去的,我若真是宝,下人才不会是这种态度。”王子霏横了他一眼。“对了,你有没有什么计策,要是万一遇上你说的事,我要怎么脱身?”
“不动声色,观察地形,放松看守你的人的戒心,等待最佳时机逃跑。”
“好办法,反正一句话,我回到那里装乖装傻便是。”
“对。”
渐渐的,马车滚动的车轮缓缓停了下来,排队跟着等进城的人一起接受盘查。
“京城到了,过了那道城门就是大齐最繁华的帝都。”
“这么快?”王子霏从马车窗探出头望了一下。
只见前方队伍车水马龙的排队等着盘查,还有严格执行任务的官差,连老人都要脱帽检查,马车里的人也得下车接受盘查。
王子霏心下一急,若是让官差进马车或是让岳涯下车受官差盘查不就露馅了,难保官差里没有混着杀手。
“岳涯,以前进城就盘查得这么严厉吗?”
“没有,以前较为松散。”
她又探头看出去,刚好看到一个身型与岳涯差不多的男子,被要求拉开衣裳检查腹部是否有伤。
“岳涯,看样子官差是针对你而来的,说不定杀手就混在里头。”她指着车窗外那接受盘查搜身的男子说着。
“有可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岳涯眉头不由得纠紧,看样子对方是不打算让他活着回到京城,究竟是谁布下天罗地网要取他性命?
“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也只能先静观其变了,自乱阵脚只会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