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皇上这副着急模样,岳涯微不可察的蹙起剑眉,眼底眸光瞬间染上一片复杂流光,皇上如此焦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他十七岁那年由德顺公公领他进御书房,在御书房见到皇上的第一眼,他便知道自己从小由德顺公公那里所收到的那些礼物,全部都是他眼前这位身分尊贵的男子送给他的。
从他有记忆开始,德顺公公便常出现在他眼前,为他带来很多精致礼物,这些礼物有时甚至连皇宫里的皇子也不见得能够拥有。
而他确实常拥有一些由边疆西域带回来的他国好玩玩意,只要他随口提了想要什么东西,第二天那样的物品便会出现在他眼前。
一次玉林国送来一匹才一岁大罕见稀有的汗血宝马,整个大齐朝就这么一只,他不过是随口说了声,两天后这匹汗血宝马便出现在他眼前,同时连同饲养它的小厮也一起出现。
这皇商的身分可以带来多大的利润是众人皆知的,角逐皇商之位须经过各衙门的审核等等复杂关口,皇上不知从何处得知他有意思角逐皇商之位,遂独排众议的将皇商的身分给他,甚至不许任何人多言,只要有人上折子弹劾提出反对,那位官员很快便会贬职下放三千里。
从他十七岁第一次进宫,皇上就对他十分的关爱,只要他一进宫便会巨细靡遗地问清楚他生活上的点滴,像个为人父亲一样的关心自己的孩子。
外人都知皇上十分宠爱他这个身分低微的商人,宠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自己也不知道皇上到底为什么如此宠爱他这么一个平民。
皇上对他的宠爱甚至远超过对于任何一位皇子,也因此让他成了众矢之的,让各皇子对他憎恨不已。如若自己是岳氏血脉,皇上这些年的关爱与言行举止,却总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是他的孩子。也正因为这份错觉,让他愈来愈疏离对他万分关爱的皇帝。
“回皇上,草民伤势已无大碍,不用劳烦御医了,草民谢过皇上的美意,皇上日理万机切莫为草民挂心……”岳涯连忙打断皇帝后面的话。
“你确定已无大碍?”皇帝神色一敛,方才进门时所显露出的紧张,也因他说的已无大碍而消失无踪。
“是的。”岳涯眸光隐隐黯沉,垂眸沉声道。“劳皇上费心了。”
“还有,你这孩子,朕不传你,你就不进宫面圣了吗?朕这皇帝要见你一面还得让德顺去传你,你才肯进宫,朕不是告诉过你,你随时都可进宫的。”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让皇帝有些不悦,低喝一声。
这孩子以前还总喜欢往宫里跑找他聊天,这几年不知怎么了,不传他不进宫,跟他这个……这个……皇上是愈来愈疏离,他又不能骂这混小子,责怪他与他这皇上太过疏离!
“草民并没有什么要事需要向皇上您禀告。”岳涯森冷疏离的回应。
“你身上的伤就不用向朕禀告,你回京路上遇到杀手这事不用向朕禀告?”一听到岳涯没什么要事跟他说,皇帝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像是一番好意一再被人拒绝一样,皇帝皱起眉头瞠了岳涯一眼,有些负气的责备他。
“遇刺这是草民的私事,不值得向皇上禀告,不知皇上您今日召草民进宫,有何要事交代草民?”岳涯拱手抱拳恭敬生疏的问着。
听他这么说,皇帝的脸黑成一片,岳涯这混小子竟然对他说这是私事,不值得向他禀告?就是私事才要向他禀告,他这皇上要听的就是他的私事!
皇帝顿时被岳涯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忿忿的怒瞪他两眼,接着龙袖一甩,“今天召你进宫是有一事要跟你说。”
“皇上请讲。”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有人在你身边照顾你。”皇帝威严的眸光带着一抹慈爱与担忧地看着岳涯,暗自叹气说道,“日前朕已经下旨,将刑部侍郎的嫡长女赐给你为妻,婚礼一事你也不用操心,朕已经让礼部的人操办。”闻言,岳涯整个眉头瞬间打结,马上抱拳,“皇上,草民已经说过,今生将不再娶妻。”
“胡闹,什么叫今生不再娶妻,你才几岁,难道要光棍到老?”
岳涯抱拳垂眸沉声道:“草民命带孤鸾,娶妻只会害了对方,还请皇上收回旨意。”
“君无戏言,圣旨已出岂有收回道理,你这阵子什么也不必做,就回去专心准备娶妻事宜即可。”
“皇上,草民不想再危害其他无辜女子。”
“正因为如此,朕才要下旨为你赐婚。”
“皇上。”岳涯俊脸沉了沉,神色严肃冷冽的与皇帝对视。
“这事已定,你就不要再说,朕也不可能改变心意收回圣旨,下个月十五你准备迎娶刑部侍郎的女儿,朕言尽于此,退下吧!”
“草民告退。”岳涯拱手拜了拜,头也不回的走出御书房。
皇帝看着岳涯那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气得嘴角直抽,良久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怎么就不了解朕对他的一番苦心……”皇帝满心不是滋味的落寞说着。
“皇上,您别担心,涯公子迟早有一天会理解您对他的一片苦心的。”自小就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德顺公公,连忙为他送上一盏碧螺春,安抚他因为与岳涯不欢而散的恼怒心情。
“跟他同年纪的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只有他……只有他至今孤家寡人一个,夜里连个帮他暧床的女人都没有,你叫朕怎么不担心,朕百年之后,如何有颜面去见他娘!”皇上直指着岳涯消失的方向气结的说着。
“皇上,您别焦急,这次老奴出宫,特地去为涯公子的婚姻卜了一卦,是上上签,姻缘天定百年好合,这次肯定能长长久久了。”
一听到德顺公公所说的,皇帝胸口那把怒火瞬间烟消云散。“真的?快说说那术士怎么说的。”
“是这样子的,那术士说了,涯公子定要经历七次娶妻,第八次才会成功,且是天定良缘……”
王子霏躺在窗边的矮榻上看着那像白玉盘挂在辽阔夜空中的月亮,半掩的窗棂吹进带着阵阵花香气息的凉风。
咕噜,咕噜……
这么有意境的夜晚,她的肚子却不断地传出咕噜的抗议声,让王子霏嘴角直抽。
她想骂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帮她送晚膳,是故意存心要饿着她,拐着方法修理她吗?
王子霏忿忿地坐起身,饿着她不给她送吃食、不给她丫鬟,时间一到就把院门给关了,这样就能整到她吗?实在太小看她了。
视线落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玉白色鱼缸里,里头几尾红色金鱼正悠闲的在鱼缸里头追逐,看着这几尾一看就是被人照顾得很好、且是某人最爱的观赏宠物,这么一缸鱼可以来个烤鱼,应该还勉强可以饱餐一顿。
想整她?姜美玉,你道行太浅了!王子霏露出一脸坏心眼的冷笑,撩起衣袖往鱼缸里一抓……
约莫两盏茶时间之后,王子霏在街上四处张望着,她利用阿燕以前常爬的树偷溜出府,结果出来得太晚,卖了那些金鱼后所有的面摊子几乎都已经收摊了,让她想找个地方吃碗面都找不到。
剩下的也只是酒家客栈,去这种地方进去吃碗面出来,她卖金鱼的钱恐怕也一个子儿都不剩了。
王子霏在一间客栈前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往客栈跨出那一步,不管店小二怎么招呼,她还是视而不见的转身离开,难道她今晚就注定只能挨饿吗?
王子霏一边摸着肚皮一边四下张望着,想继续找未收摊的小贩随便买点东西充饥。
唉,这京城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以前在山上虽然有一餐没一餐,但好歹出门都找得到野菜,可以挖到一点地瓜,但这京城让她上哪里拔野菜、挖地瓜?
就在她转身之际,一辆马车与她擦身而过,马车里的人跟她惊鸿一瞥后,火速朝马车夫喊了声,“停车!”马车里的人不等马车停好即刻推门下车,对着王子霏背影喊了声,“王姑娘!”
这声音有些熟悉,王子霏转身循声望去,歪着头看着站在灯笼下那位玉冠束发,身着金丝线滚边刺绣、象牙白袍子的男子,他长得剑眉星目,眉宇之间透露出一抹坚毅,五官俊美身形挺拔。
那美男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让他隽朗的五官线条看起来柔和很多,只是他那一抹笑容似乎是对着她笑的,但她认识这位帅哥吗?
这是王子霏当下第一个直觉,她刚来到京城不久,根本没有机会认识这种顶级养眼的美男。可是这位帅哥怎么一副与她十分熟悉,还知道她姓王,他笑起来的样子跟岳涯的笑容很像。瞧她一脸茫然的模样,岳涯心忖,她该不会把他忘了吧?
岳涯笑着朝她走去,明天过后他才会稍微有些空闲,正想明日上丞相府向芙蓉打探子霏的落脚处,没想到今日这么有缘在街上碰见她。
“瞧你这表情,不会是把我忘了吧?”岳涯朗声一笑问着。
听清楚这低沉浑厚的嗓音,王子霏顿时瞪大眼盯着朝她缓步走来、模样风度翩翩的岳涯,她捂着嘴不敢置信惊呼,“岳涯?!是你,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会是我。”岳涯好笑的睐着她。“怎么,不会是我换了衣服你就不认识我了吧?”
“是啊!”王子霏愕然的点头,“你这反差太大了,让我根本认不出来。”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是在下一眼就认出王姑娘你。”
“这不一样好吗?我还是当初在山上那一套衣服和装扮,你当然认得出来,要是我今天跟你一样换了衣服,我相信你一眼也无法认出。”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啊!换下寿衣,岳涯整个人就是不一样了。
“说的也是。”岳涯认同的点头。“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还在街上?”
一说到这个,王子霏的肩膀都垮了下去,“我肚子饿啊,出来找东西吃。”
“你这么晚了竟然还没用膳?”一听见她这么晚了还没用膳,岳涯的胸口突然感觉揪了下,闷闷的不太舒服。
“不提了,都找不到地方挖野菜呢。”愈说她感觉肚子愈饿,忍不住抚了下肚子。
“这客栈不是还开着?”
“你觉得我荷包里有几个铜钱,能上客栈吗?”从她跟岳涯认识开始,岳涯就知道她是个穷得鬼都嫌的穷光蛋,她也没有觉得自己目前的窘境有什么不好意思让岳涯知道的。
“走,跟我来吧!”岳涯暗嘘了声,手中折扇敲敲她的肩膀,转身朝方才那间客栈走去。
“岳涯,你要我跟你去哪里?”她连忙追上。
“你不是肚子饿吗?我带你去吃饭。”
“那怎么好意思!”她一听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你跟我有需要客气吗?”岳涯领着她走进客栈。
“嘿嘿,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能在这里遇上岳涯,让他请她吃上一碗面真是太好了,这样今晚就不必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