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冯雨璇没意外的睡晚了,但相同的是,她披头散发像阿飘——但在贺乔殷眼中像仙子的回到寝卧时,贺乔殷已经穿戴整齐,俊秀的容貌,一身银白长袍衣袂飘飘的走向她,她不禁有些呆愣,以为仙人下凡来。
但在他走近时,她才注意到他眼睛下方有点青色,一想到昨晚的春梦,冯雨璇顿时有了罪恶感,不会是自己的意淫造成的吧?那也太瞎了!
“你没睡好?”他关切的上前。
她肯定多了一双熊猫眼,她想。
“你昨晚作恶梦是吗?我听到一些声音,本想去看看你,但后来你又没声音了,我就没有过去。”他神情担心,但在见到她粉脸顿时烧红时,心晨的笑意差点没憋住的冲出口,这才公平,谁让他即使打了大半夜的拳法也还睡不安宁。
她头低到不能再低,根本不敢看他。
她昨晚发出的声音绝对不可能是恶梦,她在梦里很享受啊——呜呜呜,他也太善良了,怕她难堪,才说她作恶梦吧。
贺乔殷忍着笑意,但捉弄适可而止,亊实上,从她羞看他的目光,他很乐观的想着昨晚在梦里让她嗯嗯啊啊的人是自己。
随后,两人用了早膳,从贺乔殷口中,她才知道这贺府门外很热闹,很多好奇的老百姓守着,想看看他们这对新婚夫妻会不会在今日回门?
事实上,一大早,外头早有和郡侯府的人在等着了,是她父亲派人来请她回门的。
“这种面子不必给了,当初冲喜不成,被丢在这里没人理,再来,我也不是在侯府出嫁的,回门做啥?”冯雨璇可不领情。
他蹙眉,“怨你的爹娘?”
“怨爹不怨娘,冤有头,债有主,不能一视同仁的。”她很认真的回答。真正的冯雨璇已经死了,她这个人记仇,要回门也不必一早就回,让他们慢慢等呗。
不意外的,这一天下来,侯府管事就来探头好几回,但连冯雨璇的面都没见到,只有丫鬟代为转告的话,他也不得不驾车回侯府禀报。
冯万里气得浑身发抖,三步并作两步的直奔侧院,太可恶了,贺家总是娶走他一个女儿啊,不是说会尽半子责任?那就该准备回门礼回门啊,贺家不是自诩是富豪之家,叙大气粗的,备些黄金、银两、布匹或古董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竟然连回门都不肯!
他怒火滔天的来到侧院,岳氏跟冯映璇今日特别打扮了下,而且,还是他派人过来服侍的,就是怕贺乔殷夫妻回门要见她们,但谁知根本是做白工了。
他怒斥眼前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岳氏,“你养的好女儿!让我在皇城成了笑话了!”一扬手,“啪”地一声,岳氏脸上出现红红的掌印,冯映璇吓得立即跑上前,双手抓看父亲的手,“爹,你别打母亲——”
“什么母亲?你要叫她‘六姨娘’!”他愤怒至极的推开她。
她跌坐地上哭泣,岳氏立即上前将她拉起来,担心的问:“有没有怎样?”
冯万里愈看愈火大,“怎么,有靠山了是吗?也对,你的乖女儿说了,她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你跟映璇进房间,将你们好好检查一番,是否瘦了,身上有无伤痕?只要有任何一项,她就将你们带走,也会与候府一刀两断。”
岳氏惊恐的抱着女儿,看着他愈加阴狠的表情,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怕吗?难道雨璇不是你教出来的?你可真会教啊,我就看看,她哪来的魄力!”冯万里将一肚子怒火全朝她发泄,狠踹了她好几脚,冯映璇年纪虽小,却是冲上去挡,尽管岳氏又将她护在怀里,小小身子也被踢了一脚。
万里还觉得不解气,将桌上茶具乒乒乓乓打落地上后,见母女还哭哭啼啼,他怒不可遏的甩袖离去。
什么皇城贺家、什么商业巨擘贺乔殷,我呸!他怒气冲冲的往前厅走去,一到回廊转角,差点跟急着跑来的总管撞成一团,气得他怒吼,“赶死啊!”
老总管被撞倒在地,还起不了身,喘着气儿道,“侯、侯爷,呼呼——来了——来了,共三辆——三辆豪华马车停在门口,贺家大少爷——”
冯万里眼睛一亮,没耐性听他说完,就急急的拔腿奔往大厅。
果不其然,大厅里贺乔殷一身紫袍大袖,贵气十足的端坐着,在她身旁的冯雨璇穿了同款布料的裙装,脸上画了淡妆,看来容光换发,身上的首饰一见就知价值不菲,让她添了贵气。
有钱就有势,两人看来就是一身富贵气儿,而他明明也算沾了点皇亲国戚,但怎么都觉得这座还算富丽的大厅多了股.寒酸味儿,连带地,也无法提高他的气势,此时他的正室王氏也已得到消息,急急的赶了过来。
小俩口没失了礼数,喊了声,“父亲、母亲。”
但被喊的两人可不敢托大,招呼两人坐下,还没好好谈谈,门口又陆续进来几名年轻窈窕的缤纷身影。
冯万里跟王氏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冯雨璇就算没有原身记忆,也看得出这儿个看来不怎么安分的姊妹们都精心打扮,一双双含羞带怯的眼眸已不知偷瞄她亲亲相公几回了,侯府教育真的很失败啊。
但这些人都来得这么快,怎么就不见她的亲娘跟亲妹妹?
她有些心急,耐着性子,听着冯万里向贺乔殷介绍家里的成员后,正要开口,贺乔殷握住她的手,微笑的看着侯爷,“女婿想见见璇儿的娘亲跟妹妹。”
冯万里心里后悔极了,自己刚刚怎么那么冲动?他尴尬一笑,“她们母女俩刚好身子不舒服,歇着呢。”
“我去看看。”冯雨璇立刻起身,但他朝她揺揺头,再看着冯万里说:“若非璇儿想见她们,我是不肯带她回门的,毕竟,你这个女儿原本就是被丢弃在我贺府,昨天成亲,您也未出席,既然岳父没打算让她们出来见璇儿,我们就走吧。”最后一句,他的目光再度回到妻子身上。
成亲大礼,是他们不想去的吗?没人邀请,他们去吃闭门羹?!大厅里没有一人有好脸色,心里全怨着,也气贺乔殷亳不给面子的当众洗脸,哼,果真是最低层的商户!
冯雨璇听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好,我们走。”
“等等,呃——女婿,你这话不能这么说啊,雨璇若没此番际遇,又怎么能比家中姊妹有更好的归宿麻雀变凤凰?”冯万里连忙开口。
“所以说,侯府所出尽是麻雀?”他煞有其事的将目光——扫过那些等着飞上枝头的冯家女儿。
冯万里脸色突变,王氏更是脸都黑了,佢能反驳吗?瞧那几个嫡庶女儿眼神透着荡漾春心,桃红染频。
冯雨璇忍俊不禁的轻声笑出来,贺乔殷也是个腹黑男嘛。
冯万里眼见他们颇有不见岳氏母女就要走人的态势,也只能硬着头皮让人去带过来,还使了个眼色。
下人明白点头,很快就离开,过一会儿,岳氏母女就让人带来大厅,但冯雨璇一见岳氏那肿得半高的右脸颊,厚厚脂粉下,眼睛也是微肿的,还有冯映璇走路时一拐一拐,双眸还肿如核桃……
冯雨璇立即怒了,连父亲也不愿叫,怒指着冯万里,“堂堂一个侯爷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女?这是侯爷从哪里学到的鬼教养? !”她鼻腔忍不住泛酸,喉头哽咽。
冯万里正要回话。
“岳氏才不是妻,只是侯爷的妾——”王氏不愉快的更正。
“不都是侯爷的女人吗?而且堂堂一个侯爷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女,你这个当妻子的很光荣7还是你也很想被拳打脚踢?需不需要我帮忙?!”冯雨璇火冒三丈的吼了回去。
王氏脸色一白,闷闷闭嘴。
冯雨璇抿着唇,再走近岳氏跟冯映璇,泪光闪动,虽然不是原身,可是原身的深厚亲情就在她的骨血里,她好难过,好伤心啊,“很痛吧?”
贺乔殷看着泪光闪闪的妻子,再看着岳氏及冯映璇,三人五官极像,只在年龄上有差别,但论神态便显得不同,冯雨璇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晶莹剔透、活泼灵动,而岳氏或许历经沧桑,晦暗了点,神情中透着楚楚可怜。
“唉唉,雨璇误会了,这也是我不让你见她们的原因,岳氏昨晚在花园阶梯上摔了一跤,脸上还没消肿,当时她牵着映璇,害着她一起滚下来,就拐到了,是不是?”冯万里微笑的看着两人,但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光,母女俩也没错过。
岳氏吓得低头,连忙回答,“是啊,大少奶奶千万别误会侯爷,真是奴家自己不小心的。”
简直欺人太甚!冯雨璇真想抡拳头了,“你以为我眼瞎没看到你那双讨人厌的——”
贺乔殷突然握住她的小手,柔声的说:“你不是想跟你娘跟妹妹说些体己话吗?”
她咬着下唇,望着怯怯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眼中也是祈求,她不想要她跟父亲杠上吧,这个原身的母亲许多苦都是自己独吞——她咬咬牙,不管有没有礼貌,她左右手各拉起母亲跟妹妹就往后方走去。
冯万里火大的要起身骂人时,两道冷光突然射向他,他脸色一白,看着贺乔殷传脸上的冷冽,顿时不敢开口了。
冯雨璇在侧院与母亲及妹妹聊了许多她在贺府的点点滴滴,她报喜不报忧,没提其他贺家人,“所以,你们跟我到贺府去住吧!呃——若觉得不自在,也可以另外租个房子给你们住的。”
岳氏的手紧紧握着女儿,“不行!你不能仗着大少爷疼宠你就乱来,哪有女儿出嫁,另外租屋养娘亲与妹妹的道理?何况,你爹还在,还有你母亲——”
“那种爹我要不起,至于娘口中的母亲对我有多坏,你也知道,总之呢。”她双手握住娘亲痩弱的小手,“我是娘所出的长女,这个家就我来撑,不用太久的,再忍几个月,我一定有办法将你们带离这里,过好日子的。”
“傻孩子,娘跟映璇衣无缺,过得很好,你好好的跟大少爷过日子,来日生个胖娃娃,娘就开心了。”岳氏慈爱的说着。
“嗯嗯,妹妹也想看姊姊的娃娃。”
冯映璇也认真点头。
冯雨璇泪眼看着两个傻亲人,一心只要她好,自己怎么过都没关系,她不要啊,她努力的劝,伹两人都不肯,映璇是见母亲坚定拒绝,也跟着说不要,劝了几回,直到岳氏保证不会再有委屈,她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允诺一定会找时间再来看她们。
最终,小俩口并没有在和郡侯府用午膳,冯万里很是心疼那桌山珍海味,却也没有办法。
见马车走远了,他急急回头问管事,“那些回门礼呢?”
老管事拱手答,“禀侯爷,共有两辆主,奴才看了,装得满满的——”
他眼睛一亮,“放到哪里去了?库房?”
“没啊,小姐吩咐车夫没她的话,不许下…所以,刚刚又整车子载回去了……”
冯万里简直气到槌心肝,瞪着早已不见车影的街道,无声的在心里痛骂一番。
而远去的马车内,冯雨璇的脸色也很难看,感觉到贺乔殷凝睇的目光,她做了个深呼吸,“抱歉,让你看我这张臭脸,但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她其实又生气又心疼,岳氏不愿跟她走,她明白岳氏是不想她因为自己而遭外人非议,让贺家上T看不起她,所以,宁愿守着侯府的小院子,悲惨的过日子。
虽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伹她还是忍不住想哭,她占用原身的身子,却帮不了原身的母亲,好废哦! “对不起,你的怀抱f昔我一下。”热泪夺眶而出,她扑进他的怀里痛哭出声。
一股心疼涌上心坎,贺乔殷双手将她紧紧环抱。
随着马车晃动,他感受到她柔软的窝在自己怀里的娇躯,听着那压抑的哭声,他伸手在她的后脑杓轻柔地抚着,“不哭了,我会派人送些药膏跟补身汤药去,也会另外派人暗中替你守着你娘亲跟妹妹,再有状况,我会想办法,让她们离开侯府的,你别伤心了。”
她用力点点头,她知道他有能耐,而且,也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她哭了会儿,心情平复些后,才抬头看他,哽咽开口,“谢谢,你放心,你这么对我,我也会加倍对你好的,真的,我以我的生命发誓。”
他凝睇着她布满泪痕的脸庞,含泪的双眸闪动着坚定光芒。
她怎么会如此让他心动?他拿起帕子,动作轻柔的檫拭她脸上的泪珠,“我相信你,我呢,就等着看你怎么加倍对我好。 ”
“嗯,一言为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大哭一场,此刻放下心后,昨夜没睡好的浓浓困意跟着袭来,她打个呵欠,安心的窝在他怀里睡了。
微微低头,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仍有泪痕的睡颜,他心疼又不舍的轻轻以手为她拭去。
接下来的日子,冯雨璇开始担起贺家当家主母的责任,贺家人除了贺敬哲外,其他人倒挺有同仇敌忾的团结之心,等着看她笑话,若是她有什么事向翁氏请教,翁氏就装生病不见。
看清这一家人的鸟样,她也不介意,贺府极大,大小事情多,外头的店铺也不少,半个月的时间,她进出贺府,仔细观察,从府里及店铺中找了几个年轻但有管理资质的男女来府里,当培训干部。
她很清楚的跟贺乔殷说,半年后,她会离开,他也不可能永远待在皇城,南方还有他的事业,所以,栽培些自己的心腹来打理贺府,才能一劳永逸。
不过,那些干部与贺府没血缘,贺家人又难搞,她只能栽培他们管事的能力,但如何让贺家人不敢动他们,还得听他们的话,那就得看他的了。
贺乔殷听明白了,这不就是两人签定合作契约里的其几条吗? 能让人听话的药粉外,还有隐卫等等。
“药粉使用过了吗?”他问。
“用过了。”她笑得很开心,“配合隐卫一起使用的。”
她巧笑倩兮的告诉他,贺乔书在外又招惹了良家妇女,人家求偿一百两,他偷拿家中古董贱卖,她让隐卫给他喂了颗痒痒药,手痒嘛,爱偷摸姑娘,手痒嘛,爱偷东西,让他痒个十天半个月的,看他的反省态度来决定要不要再喂下一颗。
至于贺怡秀则是另一个蠢到无药医的黑心女,竟命人在她的点心里放泻药,隐卫发观,她就让隐卫加了双倍的泻药放到她的茶水里,害人害己,让她亲身感受喽。
他微微一笑,在他拨了另外两名侍卫给她后,他就没让越瓦纳跟秦剑继续暗中保护她,也让两人回去南方,帮忙那些管事打理航运等事,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他要为冯雨璇的离开铺路,一段让她圆梦的路。
他始终记得皎皎月光下,那一个俏皮的坐在老松树下,笑意盈盈的望着远方,说着她要远离皇城、庆州这两个太多人知道她的地方,带着她的亲娘、妹妹开间买卖商品的店铺,快乐过日子的姑娘。
秦剑跟越瓦纳虽然知道自己肩负的住务,但还是有些依依不舍,觉得贺府的好戏看不到,实在是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