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场中断的婚礼过后,她与父亲之间,就算是真正的决裂了。
但父亲的好运,并没有持续下去,就在几天前,不知为何,那原本答应从美国汇来的庞大资金,忽然毫无预警的跳票了!
没有了那笔纾困的资金,父亲的企业也等于是垮了,虽不至于宣告破产,但已是掉入谷底的产业,却也无力再回天了。
至于她,目前寄宿在颜静绘大方供应的一处私人寓所里,日子过得简单、平凡,却相当的自在。
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一件想做的事,到任何一处想去的地方,没有限制,没有繁琐的规矩,更没有恼人的事物来压榨她。
至于这一项意外的收获,她应该感谢他,是他让她得到了这一切。
“今天医学院里没课,你想上哪儿去,我陪你啊!”身为有义气的朋友,除了两肋插刀之外,她还能为瑞雪做的,就只有尽量让瑞雪感到快乐。
她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快乐更可以消弭一切悲伤。
她认为瑞雪需要保持快乐的心情,这样一来,瑞雪才有足够的时间来忘却所有的不愉快,包括那个深深伤了她的心的家伙。
白瑞雪点点头,语气轻得恍如一声呢喃,“谢谢你,茉希。”
凭着残存的记忆,白瑞雪不由自主的领着王茉希来到江亚川曾经带她来过的那一片辽阔的草原上。
这儿的景色依旧,一如记忆中,净是璀璨绚丽的旖旎风光。
小径旁,初绽的蔷薇迎风摇曳,浓郁的花香,随着风儿四处飘散。深深摄入一口香气,一阵浪漫的回忆,向她席卷而来。
无法欺骗自己,她依然想念那一张凿刻般的异国脸孔,想念他如海洋般的蓝眸,想念他性感而饱满的唇,想念他温暖而厚实的怀抱,想念他低沉醇厚的嗓音。
还记得,他那低沉的嗓音,就有如夜里的晚风,徐徐的轻拂着她的肌肤……
好想念。
这……就是爱吧?
只是景物依旧,人事全非。
这是多么讽刺的情况呀!就在她开始爱上他之后,他却已经不要她了。
“哇塞!这儿空气不错,景色也很优,我都不知道,原来台湾还有这样一处人间仙境。”
停妥车后,王茉希随着白瑞雪踏出车门外,大大伸展着四肢,活络一下僵硬的肌肉,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多了。
悠悠漫步走在前头的白瑞雪,微笑以对,“这儿是白薇山庄,属于私人产业。”她语顿了下,又更正道:“是江亚川名下的产业。”
“他?!”王茉希错愕的瞪着眼前这一片几乎看不到界线的牧场,难以置信的问:“这片土地居然是那个姓江的产业?”
光瞧这一片绿油油的草原就有好几个高尔夫球场大,更不消说其他眼力所不能及的辽阔土地了。
啧啧!江亚川这家伙还真不是个简单的阔佬耶!年仅三十出头,就已坐拥如此庞大的事业王国。与其说那家伙是商业界的黄金单身汉,她说他活脱脱就是个嵌金镶钻的顶级金龟婿嘛!
优闲漫步于林中的两人,等到发觉时,已经穿越了蔷薇园林的深处,出乎意料的是,园林的另一头,竟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
这是一个迟来的惊喜!
但白瑞雪不懂,为何上一回拜访白薇山庄时,江亚川却只是带着她凝赏过蔷薇花海后,便中途折返了?
难道这一片令人心旷神恰的蔚蓝海岸,是一处他不愿与外人一同分享的天地?
“嘿!你看,前面崖顶上,好像还立了一座白色的十字墓碑。”眼尖的王茉希,立刻发现了与这片美丽海岸格格不入的墓碑。
顺着王茉希遥指的方向放眼望去,那纯白的十字墓碑,在阳光的照射之下,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圈。
闪烁着洁白光辉的十字墓碑,就这么风雨无阻的静静伫立于崖边,就像一位凝海眺望的美丽女子,一心一意等待着心爱人儿的归期。
凝视着那座十字墓碑,白瑞雪霍然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她猜想,倘若那段凄美的爱情,真实的存在过,那墓碑之下,应该就是那位因爱而与世诀别的女子,所长眠之地了吧?
她抬起头来,唇儿略掀,对着王茉希微笑道:“你知道吗?在那座墓碑之后,还曾经隐藏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凄美故事呢!”
“哦?”眉尖一挑,王茉希不禁觉得好奇,“那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是一段属于恋人之间的爱情故事。”
一份无法抗拒的命运,安排一对恋人永远的分离,为追随丈夫离去的脚步,女子选择了殉情一途……
可怜的人儿啊!她们的爱情为何如此的相似?
但,她仍然比她幸运。
至少她是为了爱她的男人而殉情而死,她却是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而伤心欲绝……
白瑞雪走上前去,轻抚着光滑如镜的墓碑,默默在心里为那名唤白薇的女子祝祷,愿她在遥远的天国里,终能与心爱的丈夫团聚。
眯着眼,蹲在十字墓碑前的王茉希,好奇的一宇一句念出十字架上的碑文, “白薇,生于一九五四年,卒于一九七八年……”好年轻啊!死的时候才二十四岁,“立碑人,费……杰恩。”
最后三个字,就像一阵雷鸣,深深撼动了白瑞雪的心房。她抖着嗓音,用着毫无血色的双唇问道:“茉……茉希,你刚刚说立碑人叫……叫什么名字?”
“费杰恩。”虽然上头是英文书写,但她的拼字应该没有错吧?
由于她过于明显的微颤声调,令王茉希担忧的回头觑了她一眼,不料却撞见她一脸惶然失色的神情,整个人像是浸在冰水之中,浑身不断的发颤。
这一幕,令王茉希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天啊!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吗?你现在看起来似乎很……”不舒服?
噢!不,她的反应看起来何止不舒服,她整个人根本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
只见她面无血色,双手紧抱,全身不住的发抖,嘴里还不断喃喃重复念着费杰恩这个名字。
难道是那个名字有什么不对?
周遭的海浪声似乎退去了,白瑞雪唯一听到的、看到的,只有自己狂野的心跳,与嵌刻在石碑文上,那一个曾经令她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名字。
顿时,回忆像一波波翻涌的海浪,阵阵向她席卷而来,纠结在脑海里的记忆,不断拼凑着所有被遗落的故事……
然后她得到一个答案。
他,就是费杰恩,就是当年那个从发了狂的马儿背上,冒着性命危险救了她的少年!
同时,也是父亲在十四年前,以莫须有的罪名,从庄园撵出去的那个男孩。
原来这一切根本就是个策画已久,为当年父死母殉的悲剧,所进行的一场复仇计画。从一开始,他接近她,就是别有居心。
只可惜就在他好不容易赢得她的好感之后,一场坠马意外毁了所有按部就班的计画。
多年之后,他幸运的又找到了她,故意指定要她成为新娘作为条件,诱使父亲与他订立约定,最后在进行报复之后,断然毁约,让父亲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身败名裂。
至于在将她狠狠玩弄之后,再弃如敝屣,她确信那是他对父亲所做的最后致命的一击。
他从一开始就计画好的!
如此步步为营,如此小心翼翼,其目的就是想打击父亲,毁去所有的一切,然而这一切,却都只是为了当年父亲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迫害,所进行的一种报复行为罢了。
所有的温柔言语、所有的誓言,以及无数个缠绵的夜晚——都是一场精心策画的残忍骗局!
深深阖上了双眼,白瑞雪已无法言语,因为揪住她的痛苦是如此的强烈,几乎撕裂了她的心,她感到一股突然而来的,几乎是刺痛的愧疚感。
是她纵容了自己去爱上这样的一个男人,纵容了自己深陷他所设下的情网,却依然执迷不悔。
是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蓦然,她感到一阵晕眩,来不及呼唤,一道黑暗便迅速袭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