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仿佛过得特别漫长……
柯琳真在送医抢救后,没多久即宣告不治。
临死前,她终于如愿地亲口向齐昀亮道歉,表示始终都为从前种种辜负他的行为而感到内疚不已,渴望能获得他的原谅。并且还坚持要将自己的眼角膜捐给他,但愿能因此帮助他早日复明。
“原来在与你离婚后不久,琳琳便偷偷地签好了器官捐赠同意书,甚至还特别指名希望将其中的眼角膜捐给身为前夫的你。”岑净感伤道。
“我倒宁愿一辈子看不见,也不要琳琳如此红颜薄命。”毕竟是曾经用心爱过的女人,齐昀亮怎可能无动于衷呢?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场恶梦般。”岑净轻叹道,依偎在他的怀里。
“可惜真实的人生永远无法像梦醒一样可以重来。”他搂紧她。
“看开点,人死不可能复生啊!”绯色知臣走进病房道。
今晚医生会替齐昀亮做好所有必须的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一早就要准备帮他动眼角膜移植手术了。
“知臣,找到我堂哥了吗?”
“唉,亏我派了那么多手下四处去搜索,但还是被他给趁机溜了。”绯色知臣无奈道。
“现在连警方都在通缉他了,不知道他会躲到哪去。”岑净面有忧色。“琳琳死了,想必他此刻一定痛不欲生。”
“我想……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齐昀亮烦恼道:“旧恨加新仇,只怕他会更变本加厉来报复我们了。”
“说得没错。”绯色知臣也有同感。“总之,大家最近都要小心点。至少在齐旭光被逮住之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嗯,像他那么疯狂的人真是可怕。”她心有余悸道。
齐昀亮一脸落寞地说:“为什么旭光堂哥会变得如此难以捉摸呢?从小到大,我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呀!”至少,在他继承父亲庞大的事业之前。
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常会留旭光堂哥在家吃饭或过夜,每逢寒暑假期间,更会特别安排空档带着他们堂兄弟俩一起出国度假。他老人家对旭光这个侄子疼爱的程度,几乎无异于身为独生子的昀亮。
虽然是近亲,但是因为大伯父酗酒嗜赌,所以两家的环境始终相差十分悬殊。
可以说自他有记忆以来,就常见到他的大伯母,会红着眼眶带旭光由台中北上,来向他父亲借钱周转应急。
由于昀亮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所以每次温柔又美丽的大伯母来家里时,他都会非常开心,因为可以借此偷偷体会一下母爱的滋润。
他们四个人会一起用餐和聊天,就像快乐的一家人般。虽然亲戚间偶尔会有闲言闲语传出,但是他们却都一点也不在意,依旧沉浸在这种短暂、虚幻的幸福家庭假象中。
有时他还会异想天开地觉得,大伯母和旭光堂哥就像是他们家里的一份子,是不可或缺的“家人”。可是好景不常,在他就读高二时,慈蔼的大伯母开始抱病在床,两家人因此鲜少联络。
几年后等昀亮学成回国,才在一次亲族的喜宴聚会上,再度与旭光堂哥重逢,因而间接认识了美丽出众的柯琳真……
“其实,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绯色知臣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别卖关子了。”齐昀亮催促道。
“当时你打越洋电话向我求援后,我曾暗中请人去调查过齐旭光,却意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什么事实?”齐昀亮直觉那一定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齐旭光……竟然是令尊的私生子。”绯色知臣终于吐实。
“你的意思是……他跟我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齐昀亮顿感晴天霹雳。
“关于这件不可告人的秘密,齐旭光本人也是在自己母亲临终前才得知的。”
一旁的岑净张大了双眼,掩嘴低讶了声。
齐昀亮不禁迷惑道:“既然……他和我有那么深的血缘关系,又为什么非要将我逼上绝境不可呢?”不都说手足情深吗?
“应该是因为嫉妒吧!”绯色知臣猜测道:“毕竟,令尊过世前,把所有的财产和事业都留给你。”
“如果……我早知道他是我的亲哥哥,一定不会自己独占这一切的呀!”
“我想他一定很恨你还有令尊,所以才会想夺走属于你的所有东西。”
“可是……我父亲一直很善待他啊!他的恨意从何而来?”齐昀亮不懂。
岑净忍不住插嘴道:“会不会是怀恨令尊到死都不敢提起勇气与他相认呢?”
绯色知臣点头附议。“我有同感。”
毕竟身为名流大亨的私生子,其中复杂与矛盾的心情,没有切肤之痛的旁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绯色知臣也曾为此挣扎、埋怨过啊!
齐昀亮沉默了,不禁开始回忆起童年时那一幕幕曾教他疑惑的异状……
的确,现在仔细想来,当初那些疑点都是其来有自的。例如——
曾有一次,他因为莫名的某种原因与旭光争吵着一件玩具,后来甚至还大打出手……当时父亲知情后,竟一反平日宠溺他的个性,硬是要求他非让不可。还讲了一个孔融让梨的故事,告诫他身为弟弟的,要时时记得礼让兄长的道理。
而且父亲还曾说过除了他老人家外,旭光堂哥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那时年幼的昀亮还天真的以为,父亲的意思是指他们堂兄弟的感情甚笃,甚至可以媲美亲兄弟。却万万没想到,其实另有弦外之音呀!
“家父一向是个严守纪律的模范企业家,就连家母早逝后也都洁身自爱,不曾传出任何绯闻或恶评。如果爆出这种与兄嫂乱伦的丑闻,一世英名岂不是就要毁于一旦了吗?”齐昀亮揣测着父亲之所以逃避的苦衷。
不知道母亲在世时,是否已晓得父亲竟曾背着她外遇?难不成……她便是为此抑郁而终的引想来还真是情何以堪啊!
“种恶因得恶果,令尊绝对料想不到自己一时的贪欢和懦弱,却造成如今兄弟相残的可悲局面。”绯色知臣不免庆幸自己的遭遇比起齐旭光,可幸运多了。
数日后
医生小心翼翼地替齐昀亮解开覆在双眼上的纱布,守候在病床边己久的岑净和绯色知臣,不约而同地屏息以待。
答案即将揭晓了!齐昀亮是否能够顺利地恢复视力呢?
“齐先生,请你慢慢地睁开眼睛,不要急。”医生吩咐道。
“好亮喔……”齐昀亮觉得十分刺眼。
“好了,你可以再试试看。”医生帮他点了眼药水,再给他一副有色的眼镜挡光。“现在觉得如何,有没有比较舒服点呢?”
“嗯,好多了。”齐昀亮眨眨眼,努力尝试着要将眼前的一切看清楚。
尤其是陪着他同甘共苦却无怨无悔的岑净——他最深爱的那个女人。
着眼所见一片朦胧,犹如雾里看花一般不真实,这让他有些惊惶不安。
“为什么我没办法看得很清楚呢?”他害怕道。
难道手术并不顺利吗?所以留下了后遗症?
“请别担心,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医生解释。
“是吗?”他微松了口气。
“假如没什么大碍的话,你很快就能出院了。恭喜你啰!”医生笑道。
“谢谢你,刘医师。”他由衷感激地握住医生的手。
随后,他转头望向一道伫立在墙角的娇小身影,习惯性地伸手呼唤道:“净,是你吗?”
“亮……我真高兴,你终于可以看得见了。”岑净紧握着他的手,喜极而泣。
“嗯,我总算能够亲眼目睹你的容颜了。”他莫名地感动道。
绯色知臣嘴角微扬,识相地主动帮忙清场,将病房内的其他闲杂人等都给请了出去,让这对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的有情人,可以尽兴地互诉衷情。临去前,还不忘顺便替他们把房门给轻掩上。
“我的样子……是不是让你有些失望?”她自卑地问道。
如果他的前妻——柯琳真是一朵艳冠群芳的牡丹,那岑净就好比路边小花般平凡无奇了,莫怪她会如此自惭形秽。
“怎么会呢?”齐昀亮柔和一笑。“在我心目中,你是最美好的。”
她难为情地低着头,不好意思直视他的俊眸。
“因为怀孕的关系,我现在的皮肤状况比以前更差了,变得好丑喔。”
“胡说。”他轻捧着她的脸,含情脉脉地说:“怀孕中的女人特别有韵味,尤其是散发者母爱的光辉,更是格外的风情万种啊!”
“你这是在哄我吗?”她双颊一红,失笑道。
“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他将手轻搁在她的肚子上。“咱们的宝贝儿子可以替我担保,证实我所说的全是真心真意的。”
“怪了!孩子都还没出世呢,你怎么能确定会是男孩咧?”她故意揶揄道,以掩饰害羞。“搞不好是个女娃娃喔。”
“我敢打赌,这一胎肯定是男生。”他信心满满。
“万一赌输了呢?”
“这个嘛……”他佯装苦思了下。
“没话说了吧?”她微微得意道。
“怕什么?大不了就再赌下一回啰!”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只要一直努力下去,总有一天会挤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嘛!”
“什么?”她愣了下。
“生孩子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多练习个几次就顺手啦!”他打趣道。
“顺……顺你的头啦!当我是下蛋的母鸡吗?”她两手插腰,佯装抗议道。
“你真没幽默感耶!”他轻捏了下她的鼻子,莞尔道:“干嘛那么认真,开个玩笑也不行呀?”
“怀孕生子可不是件简单轻松的事,哪能随便拿来说笑。要不然,你自己去试试看啊!”深为害喜所苦的她,可是满腹委屈呢!
“好,改天有机会换我试试看啰!”他疼惜地哄道:“辛苦你了。”
间言,她不由得噗哧一笑。“那……下一胎就麻烦你啦!”
“没问题,所有的难事都交给我吧!”他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下了。
“一言为定喔!”她忍俊不住。“骗人的……是小狗。”
“嗯,骗人的是……”他忽然顿了下,回想着刚刚的对话。“你居然挖陷阱给我跳,未免太贼了吧?”他自觉上了当。
“那……你是承认自己没办法说到做到啰?”她眨了眨眼。
“开什么玩笑?男人若真的可以生出小孩,那才有鬼咧!”
“可是刚刚你也同意了,说骗人的是小狗呀。”她促狭道。
“刚刚说的全都不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除非你自认为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否则……”她难得调皮地想作弄他一下。
“否则怎样?”他真是误上贼船啊!
“学狗儿叫两声,让我这个伟大的准妈妈开开心啰!”
他翻了个白眼,嘴角微微抽搐。
“亲爱的爸爸,逗人家笑一笑又不会少块肉嘛!”她干脆撒娇耍赖道。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反正四下无人,彩衣娱“妻”又何妨呢?
“汪、汪!”
“小亮亮,乖喔,妈咪会好好疼你的。”她摸了摸他的头。
“满意了吗?”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听着她那如银铃般动人的笑声,他当下觉得任何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光明再度降,临在他身上了,从今以后,他发誓要加倍地给她幸福,来回报她过去种种的真心付出。
他齐昀亮有幸能得岑净的青睐,此生夫复何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