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君浩与白荣志正在规画水果行里的陈设,耿君浩这段时间到店里帮忙,观察到了一个现象,虽然斜对面就有一间连锁的水果行,而且吊满了各式特价的广告牌,但白家水果行除了常客固定会上门以外,还有另一种客人也会前来购买,那就是想要卖相较好或高单价水果的客人。
连锁水果行以低价抢客,自然在质量上较为次级,客源多是因价格低廉而选择,所以不会去买高单价的商品。
所以耿君浩觉得做市场区隔,增加店里高单价的水果商品或许是一个可行的经营方法,并询问白荣志他的分析是否合理。
这一点白荣志听了也颇认同,老乡亲都知道,想要高级的水果,整个菜市场就只有白家水果行有卖,也只会来白家的水果行找,万一没有货,还宁可跟自家预订,也不想随便买,但高单价水果的进价高,成本自然增加,对白家目前捉襟见肘的情况来说,要实行这个企画得有取舍。
何丽伶也加入了讨论,她毕竟在市场做生意三十年了,也知道再这样下去水果行不做转型的话,未来的路只会越走越窄,她建议要不要干脆减少一些品项,将省下的资金转向高单价水果的区块,虽然最近家里的状况很差,他们还不敢告诉女儿,所以即使目前做转型可能很吃力,但若过了阵痛期,情况应该会好上许多才是。
正当白荣志凝着眉,很严肃地思索这个问题时,没想到一回头看见在一旁同样很认真思考的耿君浩,当即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居然这么善妒,瞧她把耿君浩打扮成什么样子?
一头矬到不行的发型、一副粗胶框的平光眼镜,穿着无袖T恤,套一件无袖的拉链背心,下着是一件宽松的七分裤,还有一双夹脚拖鞋,穿着这身衣裳虽然无损耿君浩的气质,但两相搭配起来,总是有些滑稽……
“君浩啊!别老是被女朋友牵着鼻子走,你穿这样象话吗?”
原来伯父是在笑他的打扮?他低头好好审视了自己一会儿,然后不在乎地抬头回给白荣志一个笑容,“没关系,只要百合开心我就开心。”
虽然是自己女儿做的好事,但白荣志实在很难觉得骄傲,说来都怪女儿自己要在夜市里跳舞,结果耿君浩受了关注,她倒吃起飞醋来了。
说人人到,他们才在说着白百合,白百合就端着几个便当盒来了,她一走进店里,就看见爸妈突然一脸尴尬的从耿君浩身旁走开,还故做忙碌的各自整理起架上的水果,不由狐疑地走到耿君浩身边,只有耿君浩一如以往,笑得像几百年没见到她,十分开心一般。
“百合,辛苦了,这么热的天又买菜又赶回家做饭,很累吧!”耿君浩边说还边帮白百合把被汗水沾黏在颊边的头发给拨到耳后。
“爸、妈,你们刚刚在说我的坏话对不对?”白百合说完也睨了耿君浩一眼,他只是看着她傻笑。
白荣志身为男人,虽然很疼女儿,不过耿君浩也很乖,是很讨喜的后辈,让他不得不为耿君浩发声,“女儿啊!你瞧瞧君浩这张英俊潇洒的脸被你这样一搞,很可怜啊!”
“你跟我爸妈抗议吗?”白百合板起脸、眯起眼语带威胁地问着耿君浩。
耿君浩连忙摇手,“我没有!你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君浩啊!你的男子气概呢?”白荣志无奈。
“爸你不懂,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让君浩这么听我的话的,刚开始的时候,君浩一天不吼我个几十次都不甘心耶!”
“百合,过去的事不提了好吗?”耿君浩讨好地说着,却换来了白百合的白眼。
“一开始老是吼我,后来老是找我斗嘴……”
“就是喜欢你才找你斗嘴啊!”耿君浩厚脸皮的大言不惭,为自己开脱。
白荣志正式宣布,耿君浩是成了妻奴没救了,反正自己的女儿不吃亏就好,以后别怪他没帮忙保着他大男人的自尊。
倒是何丽伶,也不知是调侃还是真的得意地说:“百合尽得我真传啊!”
“女汉子的真传吗?”白荣志嘴里是调侃,但态度极其宠溺的回了妻子一句。
“我们白家女人,自立自强有主见,你第一天知道吗?”何丽伶说完,还霸气的一刀落下,剖开了一颗西瓜。
“是是是!我们白家的男人就在老婆面前当乖乖牌就是了。”
耿君浩听了,心中有被承认的欣喜,“伯父是说,我也是白家的男人吗?”
白荣志白眼都翻到天际线去了,“还不是吗?你只差没入赘了吧!”
耿君浩听了,还得意的对白百合说:“百合,伯父说我是白家的男人耶!”
“我说要让你入门了吗?”白百合心里甜滋滋的,但嘴上不说,把两个不锈钢便当盒分别拿给父母,“这是爸的,菜有多焖一会儿,这个是妈的,妈昨天点了菜,说天气热想要吃些酸酸甜甜的。”
“我的呢?”耿君浩一副可怜兮兮只差没有一副垂耳及摇晃不止的尾巴了。
“你饿肚子吧!居然在我爸妈面前告状。”
“我真的没有!”
看着两个孩子依惯例放闪,白家两老已经被闪得很习惯了,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用餐。
白百合走到柜台后的方桌旁,耿君浩也跟着与她坐上同一张长板凳,“百合,不管你叫我穿什么,我都喜欢。”
白百合睨了他一眼,说得好听,还不都是他那天跳舞跳得太过火,后来还任由那三个高中女生对他手来脚来,他自觉对不起她,才这么乖乖听话的。
“没准备你的便当就是没有!”
“你明明多带了一个!”
“那是我要吃的。”
一听这句话,耿君浩收起了赖皮的笑容,关心地问:“你今天没先吃完才出门?”
今天被尹晓薇一耽搁,她差点来不及做饭,怎么有时间自己先吃?但白百合不想对耿君浩说尹晓薇的事,最好他们这辈子都别再有交集了。
“逗你的。”白百合拿出了耿君浩的便当,那一看就是为他准备的,因为摆盘特地花了心思。
耿君浩还是担心白百合没吃午饭,所以打开便当,第一口先送进了她的口中。
白百合吃下了耿君浩喂她的食物,才重新露出笑容,“你吃吧!我吃过了。”
在耿君浩吃便当时,她想着尹晓薇的话,还是觉得担忧,“君浩,时间都过这么久了,刘律师找到了吗?”
“他这回很顽强,但放心,我手上的是王牌,他不可能放着不管。”
“能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吗?”
耿君浩见白百合好奇,本也没打算瞒她,只是先前她没问他也就没说,“刘律师有一个相好在酒店里工作,叫娜娜,刘律师嗜财如命,唯一的罩门就是她,我本以为刘律师跑路了会带着娜娜,后来听说他走得很急,应该没带着人一起走,我只知道娜娜在酒店工作,却不确定是哪家,所以花了一点时间找人。”
“所以你那阵子才老是夜里出门,回来还带着一身香水味?”
“嗯!后来我找到了娜娜,她说她有办法把刘律师骗回台,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
“娜娜帮我把刘律师找回来,等于是跟刘律师撕破脸,她少了一个包养她的金主,当然要一点代价。”
“这就是你把跑车卖了的原因?”
“是。”
白百合听完,便揽着耿君浩的手臂靠在他的肩上,松了口气,“所以你靠自己就能找到刘律师得回原属于你的一切了,不需要靠其他人帮忙了吧!”
“当然,这年头都是趋炎附势的人,如今万凯及耿家都在我继母及育伦的手上,谁会帮我?”
“那就好……”
“百合,你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白百合摇了摇头,只是揽着他,平抚心上的不安。
白家两老用餐一向很快,所以不一会儿就把便当吃完,喝茶小憩了,现在刚过中午,街上的人也少了些,他们通常会纳个凉、休息一下。
此时,几名陌生的黑衣人来到了店门口,一看起来就是来者不善,根本不象是上门买东西的客人。白荣志还是迎上前去。
带头的男人把嘴上叼着的烟拿下,丢在脚边踩熄。
“你就是白荣志?!”
“是!我是!请问你哪位?”在市场这么多年,大家都只知道白荣志叫阿荣,对方连名带姓叫他的确让他心生疑惑。
“你只要知道我是债主就好。”
“债主?!我哪有欠你钱?”白荣志是有债主,但并不是向眼前人借的。
那人拿出本票,上头清楚明白是白荣志的签名,白百合跑上前想抢过来看,那债主立刻收了手。
“做什么?这本票是不是真的,这老头最清楚。”那债主拍了拍手上的一大叠本票,恶形恶状地说:“老头,你记得吧!一张本票十万换现金九万,总共是二十张,没错吧!”
白百合不明白,之前欠银行的钱有稳定地还款,眼见不用几年就要还清了,怎么还有外头欠的钱呢?
“爸!这是怎么回事?”看着爸妈心虚的样子,她也着急了,提高音量再问一次,“爸、妈!说清楚啊!”
何丽伶欲言又止,最后是白荣志自己说了。
“我们怕你担心没跟你说,当年卖了房子也还不了银行一半的钱,为了不要连水果行也被银行法拍,我们去借了民间信贷,还到了银行规定的金额,剩下的才能分这么多年偿还。”
什么民间信贷?签十万本票换九万现金,是高利贷吧!
“那你们怎么会去跟这种人借呢?”
“我们没有啊!我们是跟巷子口那个钱嫂借的钱啊,怎么会变成这些流氓,我们也不知道啊!”
白百合知道钱嫂这个人,她是专门借钱给人赚利息的,白百合平常鲜少与她打交道,没想到父母居然会去向她借钱。
那债主倒没在意人家说他流氓,身后的小弟一个个扛着棒球棒看来很吓人,
“你们三个月没还利息,债权就转到我们手上来了。”
“三个月?”白百合完全不知道,最近家里的情况这么糟糕,而父母还只是担心她头上的伤,要她暂时别去工作。
“之前你爸他住院几天,水果行好几天没开门,水果坏了一堆,所以补货的钱一时周转不来,但我们已经跟钱嫂讲好了,下个月就会正常了,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种情况?”
白百合天不怕地不怕,她挺身而出地跟债主呛声,“什么债权转移?我知道你们就是来帮钱嫂要钱的,这件事我自会去找钱嫂处理,你们走吧!”
那债主身后的小弟上前就叫嚣起来,“你说走就走,当我们是狗啊!”说完,还拿起球棒准备向白百合挥去。
耿君浩见状一个箭步上前,不但把白百合给护进怀中,还一把抓住了球棒扯走,“做什么?对一个女人动手,你还是男人吗?”
那小弟一时被耿君浩的气势所震慑,但转头看自己人多势众,又挺着胸叫嚣起来,“怎样?欠债还钱,想赖帐啊!”
白荣志及何丽伶在市场混了这些年,也不是容易被吓着的,在初时的混乱后,稳住心神,上前道:“既然我们是跟钱嫂借的钱,我们自会去找她处理,你们没有资格在这里叫嚣。”
“支票在谁的手上,谁就有资格。”那债主看来是铁了心今天就要拿到钱,“不还钱就给我砸,谁敢拦就好好教训他,从那女人开始!”
耿君浩拦在白百合的身前,拿着球棒一挥,“够了!欠债还钱不是吗?我帮他们还,但你们要敢砸坏一样东西、伤到他们任何人一根寒毛我就报警!”
那债主由上到下的打量了耿君浩一眼,似是看他那挫样不像能拿出两百万的人,冷笑道:“就凭你?还得起吗?”
“自然可以!这样不好看,你留下连络的方式,我让我的人跟你连络,明天还你钱。”
“君浩,不行!”白百合知道如今耿君浩能帮她还钱,用的就是要给娜娜的那一笔钱,那是他能不能找到刘律师的关键,她不能让他这么做。
“百合,事有轻重缓急,我不能让他们伤了你。”
“那你回不了耿家怎么办?”白百合急得吼了出来,她不想耿君浩为她做这样的牺牲。
“回不去就回不去!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们一起打拚。”
“喂喂喂!现在是演哪一龅啊!”那债主不耐烦了,“演梁山伯与祝英台啊!到底要不要还钱?”
“我还!”耿君浩见白荣志及何丽伶还要阻止,先一步打断了他们,“伯父、伯母,我决定了,就这么办。”
“先说好了,别给我一张芭乐票,我要现金。”债主可不让人拖延,先留了但书。
耿君浩也不是好欺负的,对方有了要求,他自然也要为自己争取一点利益,
“他们钱都借这么多年了,对方利息也赚不少了,要现金当然可以,但得打折。”
那债主大笑出声,认定了打折他也不一定还得起,但真报警的话他们也没好处,所以决定暂时再给他们一天,他由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耿君浩。
“谅你们也跑不了,明天找个能做主的来跟我们谈,别给我拖拖拉拉的说什么要请示你啊!”
“明天一定把这事解决。”
几个流氓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耿君浩一回头想探视白百合有没有被伤到,白百合就扑进了他的怀中。
“君浩,帮了我你怎么办?”
白荣志也知道那笔钱是疏通用的,苦着脸道:“君浩,我对你很抱歉。”
“伯父,你不是告诉我,一个男人要知道什么时候该接受别人的帮助。”
“可那是你夺回家产的资本啊!”
耿君浩想推白百合推不开,只好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一边回答白荣志,“看来我是无家可归了,伯父会收留我吧?”
“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
耿君浩一听,立刻低头对怀中的白百合说:“百合,你听见没有?伯父说他会收留我,所以我有家啊,而且是有你的家!”
但白百合依然面色难过,她并不想君浩过这样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