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他凛然迫人的气势震慑住,庞晋东气呼呼的瞪着他,一时无话可说。
华薇也没有出声,这个案子她若妥协,届时的设计结果恐怕真会变成自己都不忍卒睹的局面。
仲玄恺仍有话要说。“我猜庞先生所订的欧洲古董家具只怕不少件,奉劝你别全摆在屋里,那样不但无法营造出大器与高贵尊荣的气势,反而会显出金光闪闪的俗气。”
听见他的猜测,庞晋东惊讶万分,他相中的古董确实不少,单是沙发就包括四种款式。
“好了,别说了。”华薇再次轻拉他的衣袖,瞧对方的神情就知道玄恺说中他的出手阔绰,万一他恼羞成怒又跟他争嚷,事情会没完没了。
“这次依你的,反正我要讲的已经讲得差不多。”轻揽住她,他朝庞晋东道:”我未婚妻最近的身体不是很好,不适合接你这种高难度的委托,请你另请他人吧。”
语毕,他揽着佳人就欲离去。
“等一下!”庞晋东突地大喊。
以为他想责难仲玄恺,华薇婉转落话,“庞先生,玄恺所说确实为复古风设计需注意的重点,假使你无法接受我的建议,这个委托我想我没办法胜任。”
“谁说我不接受,这次的设计就麻烦你们两位了。”
*
港式茶楼里,华薇与仲玄恺正坐在僻静一隅品尝精致茶点。
“老实说,直到现在我仍有点不敢相信庞先生竟然没翻脸,反而破天荒的没再干涉任何室内设计的细节。”咽下嘴里可口的烧卖,华薇低道。
当庞晋东两个多小时前非但改变跋扈态度,仔细的聆听他们所安排设计动工的细节,更拿出他订购的欧洲古董家具真品目录,请玄恺帮他重新挑选和别墅最搭的家具时,她的惊讶非同小可,但也头一回觉得这个老人家可亲多了。
“那是因为他欠骂,被骂过之后才会开窍。”夹了个蔬菜凤尾饺到她的小碟子里,仲玄恺直言不讳。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事实上,她认为是他身上自然散发的领导者气势令庞晋东不知不觉被折服,才愿意放下高傲的身段,难得的对两人妥协。
“本来就是。还有你也欠骂,遇到过度刁钻的客户,大可选择回拒他们的委托,人家无理的退你三、四回设计稿,你居然还硬撑下去,是想累死自己吗?—若非她刚才提起一年前替庞晋东设计别墅的情形,他还不晓得她曾如此委屈自己。
“和气生财呀。”她哪里欠骂了。
“齐哥的设计坊有其他设计师能为他生财,你接其他正常点的Case也能赚得更轻松,拜托你以后别这么傻行不行,这么压榨自己的精神体力,难怪你的身体会出问题。”
“什么嘛,亏我为了感谢你让这次的委托案一次搞定,特地请你吃港式饮茶,你还叨念得这么起劲。”皱鼻轻哼一声,她将整颗蔬菜凤尾饺塞进嘴里。
只是她心里的娇怨,在服务人员送来菩提薄荷苹果茶的那刻随即消散,这壶茶是他特别请店里为她冲泡的减压茶。
“谢谢。”捧着他为她斟倒的花草茶轻啜一口,她心窝暖暖的向他道谢,略微犹豫的开口,“我想问你一件事,可是你得先答应不会生气。”
“什么事得这么谨慎?”
“就是……你平常会不会像和庞先生发生冲突那样,跟你外公吵架?”他们祖孙俩不会也是冲突不断吧?
他挑了下眉,“没有,基本上我跟外公除了谈公事,没啥交集。”
“你可以多陪陪他老人家。”
“这种事不用我做,我也做不来。”以欢自然会陪他外公。
听他提及外公的淡漠语气,华薇心知肚明他仍怨怪他外公反对他父母的婚事,又与他们一家人疏远的过去。她不禁感慨的低语,“要是你的局部失忆包括忘记对你外公的不快记忆就好了。”
这样他们祖孙俩的关系就能变和谐。
“你在嘀咕什么?”他听不清楚她的咕哝。
“我是说这里的点心每样都很可口,你别只顾着夹给我,自己也多吃点。”随意找话搪塞,将他刚夹给她的杏片虾卷夹放在他的碟子里,
“该多吃的是你,把提拉米苏养得圆滚滚,自己却瘦得风吹就倒,像话吗?一边低念又边夹了满满一碟茶点给她。
“你别老是嫌提拉米苏肥。”这人老爱挑剔她的猫,“我也没你讲得这么夸张,体重很标准,平常也算个大胃王,只是吃不胖。”
“那就努力再多吃点,你再胖个几公斤抱起来会更舒服……”话讲一半,她猛地伸手捣住他的嘴,他轻抓下她软柔小手嗔怪,“你想谋杀亲夫?”
“仲玄恺!”脸红的压低嗓音娇斥,华薇将他拉近些,等一旁推餐点的服务生远离他们这桌才瞠向他,“你刚讲那句‘抱起来会更舒服’已经够引人遐思,竟然又胡扯什么谋杀亲夫,你到底想怎样!”
“哪有怎样,不过就是说得顺口罢了。”他澄清的眼神好无辜。
“是哦,那么麻烦请你多留意些,以后会令人误会的话别说得这么顺溜。”他无所谓,她会觉得害羞。
“没问题,如果我记得的话。”
这是哪门子回答,这种事能忘吗?正想回驳,他却冷不防俯近她,伸舌舔过她右唇畔,她轻颤了下,双颊绋红低喊,“仲玄恺,你!”
“你的唇边沾了杏仁屑,我好心帮你舔掉,可不是轻薄你。”退开几乎与她脸贴脸的距离,他依旧无辜的解释自己的行为。
“厚,你实在是——”她实在不知该骂什么,猜想得到若质问他为何不用手,他八成会回说他舔得很顺口。
叹口气,她端起菩提薄荷苹果茶啜饮,现在自己需要平缓他随性的亲昵带给她的心跳悸动,顺便消消他带来的暧昧压力。
蓦地,皮包里的手机响起,她连忙取出接听。
“喂……继贤!你不是在大陆忙,怎会打电话过来?”
仲玄恺的黑眸倏地沉冷眯起,她口中那个显然是男人名字的家伙是谁?
“我有两天假,昨晚回来台北,因为太晚所以没通知你,现在正在去你公司的路上,你这个大忙人有时问出来陪我喝杯咖啡吧?”彼端传来陶继贤语气轻快的邀约。
“呃——”抬头望见仲玄恺直盯着自己看的双眸,她不安的挪动身子,垂眼低应,”我现在不在公司,我会在设计坊附近那家港式茶楼外面等你,再请你去喝咖啡。”人家专程找她,礼该招待他一下。
“OK,我大概五分钟后到。”
“好,待会儿见。”
“你跟客户一向保持这么良好的互动,偶尔还相约喝咖啡?”她一结束通话,仲玄恺立即追问。
华薇微显局促,“他不是我的客户,是……一位朋友。”
“男朋友?”黑眸目不转睛的锁注她。
“嗯。”她心虚点头,“抱歉,你继续在这里吃,我买单后先离开。”她推开座椅站起来。
“别想甩开我!”
华薇教他冷凝不悦的语句愣住。他看起来好生气,而她只是先离开,他怎会用“甩开”这样突兀严重的字眼?怔愣间,只见他绷着脸走向她,抽过她手中的帐单便揽着她往柜台迈步。
“你要做什么?”她终于记起问话的反应。
“买单,然后去看你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男人。”
“他很普通,没什么好看,你还是先回家休息。”没时间困惑他提到“男朋友”三个宇似乎格外冷列,拙著她腰际的手也用力许多,她一心只想打消他要见陶继贤的念头。纵然只是挡箭牌男友,她也不想让他见到,徒增自己的别扭。
怎奈仲玄恺恍若未闻她的话,付完帐迳自牵着她离开茶楼。
“那家伙到了吗?”他在骑楼下环顾马路上熙来攘往的车辆。
“什么那家伙,人家有名有姓,叫陶继贤。”好不容易挣开他紧握她的手,华薇没好气的轻斥。继贤又没得罪他,这人的口气未免太失礼。
“那个姓陶的家伙对你就这么重要?他一出现,我这个专程由香港回来帮你的人在你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逼视她的瞳眸里冰火交杂,她执意不坦承两人的过去,执意与他划清界线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早已交了男朋友?
“你胡说什么?你是你,他是他,做什么非要把两人混在一起讨论。”
“该死的,你的意思是,我连跟那个姓陶的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嘘,小声点。”她将骤然低吼的他推至梁柱旁,“我没那个意思,你别冤枉我,之前在茶楼明明好好的,你干么突然发火?”
“全是你这颗让人生气的火种点的火!”该死的是谁准她交男朋友的!
华薇被指控得直皱眉。她到底点了什么火啦?莫名其妙扫到台风尾的分明就是她。
就在这时,一道愉悦的唤喊凌空传来——
“华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