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照顾你。”
照顾她?
他凭什么照顾她?
莫堤亚的一句话让甘宝儿的心乱了,她平静的面容出现迷惑和困扰,不懂他哪来的自信。
但是他显然是当真的,不管她赶过他几回,他还是笑意满点的出现,在她家楼下、咖啡屋门口,无所不在,只消她一回头便能瞧见他的身影。?
一样的唠叨、一样爱提起他俩过去有多好,即使她拒绝他一再的邀约,甚至没好脸色,他照样跟在身后,像块黏住鞋底的口香糖。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不烦吗?”
甘宝儿倏地停下脚步,后头的男人差点撞上她。
“不烦、不烦,我在练习为夫之道,老婆买东西,我帮忙提,不让你累着了。”他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凡事老婆至上。
“我不是你老婆。”她压着声嗓,面色微恼。
像是听不懂她的警告,他故作恍然大悟的一击掌。“也对,我还没向你求婚,你喜欢大肆铺张的求婚现场,还是安安静静的温馨场合?我准备了一百零八招求婚方式,包管让你乐昏头。”
老早计划好结婚的莫堤亚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从挑选喜帖的样式到宴客的名单拟了一遍又一遍,务求尽善尽美。
对于打小约定的事,他无一丝马虎,不仅努力工作赚钱,要给老婆孩子一个安定的家,还抽空上亲子教育课程,以让自己成为无懈可击的好爸爸。
顾家、爱家、不沾野花,他自律甚严,一心只想和他的宝儿妹妹步入礼堂,从此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不再分开。
“……”她忍下将手中的鸡蛋往他脸上砸的冲动。“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听?”
莫堤亚扬起眉,主动接过她挑的乳酪。“当然是绝无二话,唯命是从。”
“那么离我远一点,至少保持三公尺以上的距离。”她不想被人看成是一对。
每个月两次,甘宝儿会利用公休日到大卖场采购食材和日常用品,顺便当是放松心情的休闲活动。
平常除了咖啡屋和住家外,她很少到别的地方逛逛,一来是没有时间,不允许她走得太远,二来是缺乏动力,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都是孤单的。
“这个嘛……”他搓搓下巴,状似思考,一脸这要求非常困难,他被难倒了似的。
“你往左,我往右,十分简单。”她想要取回推车,各走各的路,解决他一个难题。
“宝贝,你在割我的心呀!我怎么舍得和你分开一、公、分。”他亲昵地靠着她,一手环在她身后帮她推车。
“不许叫我——”
“宝贝,我知道,可是你大大的眼睛、娇艳欲滴的小嘴巴,像是在勾引我,我要是不喊你宝贝,就会想吻你。”他好不为难,垂涎的目光紧盯嫣红嫩唇。
“你……你脑子里装什么垃圾,我没有勾引你。”她偏过头,避开他吹拂颈边的热气。
很少和男子靠得太近的甘宝儿,面色潮红,手脚不自在的想离他越远越好。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你没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谁叫你从小就给我下迷药,害我到现在还醒不过来。”他无药可救,中毒甚深。
“我说过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你可不可以别动不动拿这件事来烦我!”她有些烦躁,声音略微上扬。
他高举起手,表示投降。“好好好,不提,你怎么说怎么是,别太激动,你手上拿的是危险凶器,千万不要往我脑门敲。”
怔了一下,她瞧了眼重量不轻的草莓酱,表情一哂。“我不激动。”
“只是咬牙切齿,看能不能把我磨成汁,顺着排水管冲走。”他打趣的说,手指很自然地将她滑落的细发往后一拨。
“我也没有咬牙切齿。”她极力反驳,未注意到他细微的小动作。
纵使她不愿别人误解两人的关系,可是他们登对的外表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尤其是他们相处的方式,更加深了别人的认定。
男的呵护备至,娇宠有加,女的虽不爱笑,却也任由他贴身靠近,要说不是情侣,眼睛没瞎的人都不会相信。
所以她的抗拒只是做白工而已,卖场的服务人员和客人在经过他们身边时,都忍不住回头一膘,暗叹一对璧人。
他笑着捏捏她鼻头。“要不要我拿面镜子让你瞧瞧,你现在的表情有多狰狞?”
“莫堤亚——”甘宝儿冰凉的脾气被他搓出火花。
“有。”他像个小学生似,立刻立正站好,大声应答。
一阵莞尔笑意转来,她尴尬得无地自容。“不要随便动手动脚。”
“是,宝贝。”他又声音宏亮的回答,好像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多听话贴心。
大家又笑了,将焦点集中在这对打情骂俏的小俩口身上。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你就不能放过我吗?非要让我难堪。”
这下,甘宝儿真的在磨牙了,她波澜不兴的冷眸被烈焰取代,正迸出火星点点。
“错了,宝贝,大家是羡慕你有个体贴入微的老公,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帮你解闷。”他答谢地向众人鞠躬,感谢大家对他们“夫妻俩”的爱护。
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她无言以对。
左一句宝贝,右一句宝贝,她已经懒得纠正,面对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她全然没辙,除了由着他满口胡说,她想不出制止他的办法。
不知不觉中,甘宝儿习惯了身边多了个叫莫堤亚的男人,他像一只小小的蚕儿,慢慢地啃食她这片桑叶,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肚里吞。
“老板娘,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帅的男朋友,哪天结婚别忘了请杯喜酒。”
“我——”
“一定、一定。欢迎各位来沾沾喜气,我们最好客了。”席开百桌不手软。
来自熟客的调侃,她还来不及回应,爽朗笑声已先一步扬起,煞有其事的和对方寒喧,对婚姻相当感冒的甘宝儿听入耳里,顿时动怒的沉下脸,推着推车走开。
见状的莫堤亚眼底闪过复杂神色,随即笑脸一收追上去,露出遭人遗弃的可怜样。
“等一等,宝贝,你想抛弃我呀!”他拉起她柔软的小手,像只小狗蹭呀蹭的。
她倏地抽回手。“不要再跟着我,我也不是你的宝贝。”
“生气了,宝贝,因为我没在你可爱的无名指上套入闪得刺眼的大钻戒是不是?”嗯!的确是他的疏忽,诚意最重要,女人都爱一颗永流传永恒不变的“爱”。
钻石、钻石,比天上的星星还闪耀。
“不是。”她甩着头,不理人。
莫堤亚亦步亦趋的跟着。“那你想要什么,红宝石、绿宝石,还是深海珍珠?”
这些他都买得起。
“我只要远离你。”她突地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戳着他胸口。
“呃,这个很难……”他干笑,挺起胸膛让她戳个过瘾。
“一点也不难,我教你。”她冷冷地看着他,稍微走近。
突然间,莫堤亚的神色变得扭曲,两道剑眉皱成一座颓山,两排牙齿紧咬着,似正承受极大的痛楚。
可取的是他没丢脸的大叫,努力维持大男人的尊严,即使有残废之虞,他仍跛着脚,默默地找根柱子靠着,静待椎心的痛消退。
而痛下重脚的小女人则早已走远。
“很痛吧!”一道戏谑的男声取笑着。
废话,当然很痛,不然他干么杵得像木头,一动也不敢乱动。
“可怜喔!那扭力起码有十匹马力,肯定痛不欲生。”自找的,活该。
好刺耳的幸灾乐祸,真想让他尝尝十匹马的扭力。
“看在朋友一场,我替你叫救护车。”算是仁至义尽,不致见死不救。
“不、不必,我还没……没有那么脆弱。”再给他几分钟就会没事。
看着凹陷一个鞋跟大小的鞋面,叶云白摇头又叹气。“那双高跟鞋有九公分高吧!你想她是抱着什么心态往你脚上踩的?”
他看得一清二楚,不只是全身重量放上去踩,还残忍地转了好几下,穿在鞋里的脚背发出喀喀的骨头声,每一声听来都让人惊心。
“爱我入骨喽!还有其他理由吗?”莫堤亚还能苦中作乐的低笑出声。
“唼!作你的大头梦,少自我陶醉了,这么恶毒的女人长得再漂亮也没用,她不适合你,我劝你早早放弃。”女人长相好不如心美,靠张脸不能持久。
他眼神倏地变得冷厉。“我当你是朋友,别再让我听见你批评她的不是。”
粗壮的手臂狠狠一勾,勒住莫堤亚颈项。“你哪根神经搭错线了,有异性没人性,她差点废了你的脚,你还舍不得我说她一句重话?”
“这叫情趣,你懂不懂,我们在培养感情。”他一手拨开横过下颚的粗臂,笑中带着一丝得意。
至少她对他有反应,而不是一直漠视他。
坚硬的冰墙他慢慢敲,终于崩裂一角。
“不懂,我觉得你脑子坏了,看不清事实。”叶云白的大掌朝他背上一拍,他差点飞出去。
“轻、轻一点,想害我得内伤不成?”他开口抱怨好友的粗鲁。
“打死你总比你笨死好,她看起来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你何必穷追猛打,非她不可。”让他看得很不是滋味,也为妹妹的痴心不值。
他轻轻扬笑,眼中带着旁人无法理解的眷恋。“她曾是存在我生命中的美好,小小的,惹人怜爱,眼睛像天上的星星……”
除了她的父母外,他是第一个抱她的人,当她软绵绵的小手握着他大拇指时,他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我真的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不过是小时候的约定罢了,何必当真,你到底是为了承诺想娶她,还是因为你喜欢她?如果她不是你要找的人呢?”他真替他担心,盲目的为儿时戏言断送终生。
早知道他会一头栽下去,他宁愿自毁信用,坚持没找到人,也好过他作茧自缚,自己被自己绑死。
“嗄?”他怔然。
叶云白一语惊醒梦中人,莫堤亚身体僵了一下,开始深思内心的想法。他对宝儿妹妹的执着,究竟是出自对她的承诺,还是自己尚未察觉的私心?
他喜欢她是来自童稚情谊的延续,不因时空的变迁而有所改变,他记忆中的甘宝儿是纯真甜美的。
但她若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那他的心还能一本初衷,对她关怀有加吗?
无庸置疑的答案由心底涌出。她是宝儿妹妹,也是他一见倾心的女人,他对她着迷了,与她是谁无关,纯粹是心动的感觉。
“我看你就不要浪费时间,和我家小妹凑和凑和,云馨乖巧又听话,长得也不差,配你绰绰有余。”他三句话不离牵红线,巴望着好友和自家妹妹有个好结果。
莫堤亚没好气的横睨他一眼。“为了云馨好,别再提起此事,让她抱持一丝希望,我把她当妹妹看待,没有男女之情。”
“别说得那么肯定,凡事总有例外,也许有一天你撞到头变正常了……”看见那懒懒的黑眸忽地一厉,他识相地闭上嘴巴。
“大叶,我结婚时会请你当我伴郎。”他笑笑地拍拍好友硬如石头的肩膀,缓缓走向在收银台结帐的女人,一手往她肩上一搭,一手取出信用卡,无赖的落实“照顾她”的誓言,他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