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张开那刻,叶曦一掀被子,赤脚就往外冲,但刚跑过三、五步,就被人从后头拦腰抱起。
“你要去哪里?”梁璟朱问。
听到他的声音,她转头松口气。“你在啊……我还以为是作梦。”
沉下眉心,梁璟朱问:“很辛苦,对吗?”
她问:“什么很辛苦?”
“思念。思念亲人、旧居,思念过去的生活与人事物。”思念入梦,梦醒伤情,忍不住地,他又揉上她的头发。
已经及笄,是大姑娘了,不该再对她这么做,但是……他想对她一宠再宠。
将她抱到床上,他丢掉前一个话题,低头叨念着,“真是的,没穿鞋就乱跑,会冷的。”
“你是怎么想的呀,闽地气候炎热,听说冬日连雪都不下一场,哪会冷。”
“女子的双足最要保护,受了寒会影响一辈子的。”
她举双手投降。“知道知道、我改,今天带你到处走走看看好不?”
“好啊,用过早膳后再出门。”
“我去喊璟邺一起。”
“早上他得跟着苏大人念书,下午习字还得练武,路程上功课已经落下一段,不能再懈怠。”
“可是,他会失望的吧?”
“能离开后宫已经够他开心了,人要懂得知足。”他说得义正词严,其实不就是想单独和叶曦在一起。
然后他们吃饱饱,无视梁璟邺眼底的期盼,转身走出家门。
一乘马车进入县城,车里两人面对面坐着,颠簸的道路把两人的灵魂都快颠出去了,看着梁璟朱紧锁的浓眉,一个没控制住,她捧腹大笑。
“刚来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心想,这哪是路啊,黄泉路都没有这么难走。我还纳闷了,这里的官府是过度贪污、还是没有在做事,怎么这么简单的一条路都会修成这样子?后来才晓得并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
“我去过官衙,天呐,那两片半垂的门连根木问都没有,我怀疑它们根本关不上,不只衙役,我也见过县官,那身衣服……看了让人好悲伤,闽州真的好穷啊。”
当填饱肚子都困难时,谁有心情买书买画,因此在这里她的发财大计中肯定要抛弃舍人经验。
“你再说下去,我就要哭了。”
叶曦咯咯大笑。“选择闽州后悔了吧。”
“难怪皇兄们确定我挑这里时,那眼神像在看白痴似的,不过父皇倒是精神烁烁、对我大加赞赏,御笔一挥,送我十万两压箱银,那模样像啥,知道吗?”
“像啥?”
“像要把我嫁出门,从此银货两讫,父皇没说完的话是——你好生过日子,别想往娘家掏钱,知道不?”
皇上真是太小看他了,去年二哥神秘兮兮对她和大哥说:“你们知道,璟朱这几年聚了多少身家?”说完,俐落地比出两根手指头。
她倒抽口气,问:“两万?”
二哥笑得戳上她的额,骂她没见识,道:“是二百万。”
唉,贫穷限制了她的想像。二百万两是啥概念?是朝廷将近大半年的税收,是能买下四分之一个京城的数目啊。他在不声不响、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成为全国首富。
叶曦道:“不对,你太悲观了,要往正向看。”
“正向?怎么看?”
“皇上肯定是相信你天生的聚宝本事,认为给你一点银子,你就能把这里变成聚财之地。”
“那么……你也相信我吗?”
他突然靠近她,认真的眼神让她心脏砰砰跳了几下,明明是简单的“相信”二字,说的就是挣钱那回事,可是从他嘴里吐出来,再加上那样的眼神……
一抹红晕悄悄爬上耳廓,不会害羞的她害羞了,微微地低下头。
他喜欢她的害羞,他知道比较是件无聊更无谓的傻事,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比较。
对瑀晟,她会撒娇、会耍赖,却不曾害羞过,所以害羞更接近爱情,对不对?
大掌覆上她的手背,他认真道:“帮我。”
瞬间的温暖让她猛然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帮什么?”
“帮我打造一个全新的闽州,以及……打造一个全新的皇帝。”他的野心很大,虽然从未摆在明面上。
“我哪有本事?”
“你有。”
真的吗?“我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他不需要她做任何事,只要她站在他身旁,但他回答,“你认为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闽州致富?”
“闽州近海,土地有盐分,普通作物无法生长,只能靠雨水冲刷淡化才能使用,周期长、成本高,想靠农作物致富有困难。但这些日子我到处闲逛,意外找到两样东西,我认为可以试试。”
“什么东西?”
“第一种叫做海水稻,比江南水稻的植株高一点,颜色更深,有点发红,像成熟的辣椒。稻穗上结的稻粒较少,但我试过,口感上来说,海水稻的米饭香气更浓一些。”
梁璟朱是商人,想到的是物以稀为贵。“如果海水稻口感好、产量少,那就带到京城、打开销路,往有钱人家的餐桌上送。”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另外有一种叫海蓬子的植物,它看起来像菠菜却是不是菠菜,它们长在海边的盐碱地上,依靠海水浇灌长大,产量不多,有许多渔民会挖回家吃。
“另一个叫做冰菜,在盐荒地上可以长得很好,叶片绿油油的,可以凉拌、煮汤,因为本身含有盐分,所以烹煮时不用放盐,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人把它当成杂草并不食用。”
“也许是因为不懂得烹煮方式。”
“我想过这点,正打算找时间带一些回去料理看看。”
“如果味道可以,咱们就开一间酒楼。”
“我有想过,但资金不够,你来了就没问题啦,再加上我准备用来做料理的干贝酱,一定可以让酒楼口碑远传。”
“干贝酱?那是什么?”
“我让李叔、李婶收购海带、小鱼虾、干贝……等晒干之后再做处理,做成可以入菜的酱料。”
以海鲜为酱,有意思,酱不都是黄豆鲜蔬做的吗?他喜欢她的奇思妙想。“是你在附身二十一世纪姑娘时见过的吗?”
“对,那里有很多这里没有的东西,如果条件许可,我想一点一点做出来。”
“包括以海椒入菜?”
“对。”她把晒干的辣椒带来了,种子撒在后院,意外的是它们竟然在这么糟糕的土壤条件下也能生长,只是不晓得产量如何。“那个同心结镯子也是我从二十世纪的款式发想来的。”
讲到这个,他的精神来了。“你能画出更多的首饰吗?”
“当然能。”躺在病床上时,逛过那么多名牌网站可不是逛假的,她脑袋里存了多少智慧财产啊。
“我打算开首饰铺子。”
“开在哪里?”
“哪里都开,开在每个有玉珍坊的地方。”
“你要打垮玉珍坊?”
“不光打垮,还要吃掉它。”
“你跟他有仇?”
“仇结大了,玉珍坊的背后老板是梁璟桦。”关万花楼,目的是截断他的消息搜集,银钱是其次,至于关他玉珍坊,是的,他要把他的钱脉断掉,敢欺负曦曦,就狠狠地让他痛上一回。
“大皇子吗?好,我跟他也有仇。”叶曦笑着应下。“但这样会不会打破他和二皇子之间的平衡?”得让他们多缠斗几年,让梁璟邺有足够的时间长大。
“我已经在暗中扶植老五、老六,同时暗暗鼓动三皇兄的野心。”
再平庸的人也会有那么一丝杂念,或许他们的本事比不上梁璟桦,但群猴环绕,也够让梁璟森竭尽心力了。
“有什么我能做的,告诉我吧。”
“当然,你是我最大的助力。”她说他是聚宝盆,那么他就当一个史上无敌的聚宝盆,将她所想所要的全聚到她的盆子里。
她看着他,耳朵又红了,很正规的一句话,怎么从他嘴巴讲出来就会带上几分意味不明的……暧昧?是她多想了,还是他真有心散播那样的气氛?
她猜不出来,因此拉出更正规的话题。“对于富裕闽州,你有什么想法?”
沉吟片刻后,他道:“早些年有倭寇踪影,但这几年因陈将军长驻闽州,情形改善很多,他手下有一支船队,我打算寻他合作。”
“你想组织船队,到国外营商?”
“我还计划开通商口,既然农、渔业无法富裕闽州,我就引进商业,改善百姓生活。”到时父皇看到丰富的税收,那十万两就真的是聚宝盆里的子钱了。
忽地,马车撞到石头,叶曦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倒,梁璟朱及时将她捞进怀里,面红耳赤间,她想从他怀里起身,但是他不肯放手。
他笑着、喜欢上这条坑坑疤疤的道路。“别动,说不定待会儿又颠了。”
什么话,难不成一直待在他怀里?用力一推,她重获自由,他耸耸肩,好像啥事都没发生。
“要想南来北往、行商顺畅,首要就是铺路。”
“同意。父皇给的银子别用来盖王府,先修路吧。”
没有王府,他只能继续在她家住下,继续和她在这条路上进进出出,所以旁的马路尽快修,而脚底下这条留在最后……
想着,他笑得眉弯眼弯,突然间,梁璟朱爱上他的封地。
*
穷则变、变则通,梁璟桦深谙这个道理,因此在玉珍坊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时,缺钱的他决定另辟仆径——卖官位。
前世梁璟桦也卖官,还卖出声誉保证,人人都晓得只要舍得银子,想当官并非难事。今生此事发生的时间提早数年,并且梁璟森尚未被斗倒,再加上舍人刚刚出版的第五本书《一官难求》,让皇帝盯上这种事。
因此不意外地,梁璟桦的卖官营生刚做,就被捅到皇帝跟前。
皇帝怒斥一通后本还想要低调处理,但淘墨斋办的京城小报里透露出这件事情,引起读书人的不满。梁璟森见猎心喜,私下买五百份报纸、见人就发,企图把事情闹大。
果然皇帝为安抚仕子,只好削了梁璟桦职位,于是梁璟森又觉得自己稳坐钓鱼台,不过他的好日子不会太久,他很快就会发觉,身边到处点着不省油的灯……苦难将至。
梁璟朱正与陈将军议事,叶曦对谈判不感兴趣,便一个人到外头逛街。
这里的街道和京城无法相比,又小又脏,两旁的铺子陈旧到让人难受,卖的多数是粮米布料——民众不可或缺的生活用品,很少卖奢侈品的。
闽州并非没有富人,只是比例非常低,他们生活得也不像京城大户那么高调。
因此舍人的书画在这里不得见,而陆续在全国各地开张的“龙凤呈祥”这里也找不到。
龙凤呈祥是卖首饰的,里面有许多款式是叶曦亲手绘制、亲自与工匠讨论出来的,一开卖生意就不差。
敢把铺名与龙凤挂勾,主因是——皇帝占了三成股,虽没有对外明说,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都猜得出来,因此就算璟桦对生意被抢感到愤怒,也没胆子暗中对付。
这是梁璟朱取名龙凤呈祥的第一个原因,至于第二嘛……
他说:“百姓对皇宫多半有些想像,挂上这名字,再加上我跟父皇要走的两位工匠,顾客会误以为铺子里卖的首饰与宫中娘娘身上佩戴的一样,这会激起他们的想买的欲望。”
这话是真的,但不是工匠们带走宫中的首饰款式,而是宫里模仿起叶曦设计的首饰。宫中的饰品重视手工程序、制造繁锁,高阶宫妃往往一支簪子得一个匠人用上三五个月心血方能完成,而叶曦设计的首饰,更重视新鲜与创意。
无论如何,生意确实是一天比一天好,梁璟朱自信道:“最慢一年,一年之内我就将玉珍坊全数吞下。”
建商港之事也上达天听,朝堂里吵成一团,同意与不同意两方势均力敌,但梁璟朱和叶曦相信,有靖王在这件事肯定能成,时间问题罢了。
倘若今天梁璟朱和陈将军讨论出结果,很快就会有两艘军船,带着大梁产物出海进行贸易。在新商船尚未打造之前,他选择与陈将军合作,他出钱、陈将军出力,获得的利益六四分帐,这对穷得响叮当、成天盼着京城送来军需的陈将军,应该是个很大的诱惑。
“公子,求求您买下奴家吧。”一名年轻妇人跪在路边,身前写着卖身葬夫四个大字,苦苦哀求过路人。
叶曦远远就看见了、却没有靠上前,只是站在街道对面,静待剧情发展。
终于有个十六、七岁上下的男子出现,时辰尚早,但男子似乎已经喝下不少酒,脚步踉跄神情迷茫,身后跟了个苦口婆心的小厮,一路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男子不晓得是喝高了听不见,还是压根不想被劝说,一个劲儿往前走,直到被少妇拉住衣角才停下脚步。
“你是谁?”男子问。
“奴家是个可怜人,求少爷收留奴家,奴家愿为少爷做牛做马,一世侍奉。”
男子脑袋不太清楚,多余的话没说,只点头道:“收留吗?好啊,跟我走。”
少妇没想到男子竟然会这么轻易就应下,微微怔愣过后,立刻从地上站起来跟对方走,似乎深怕一个没跟上就会被折下。
叶曦微哂,这时才走上前,挡在两人前面。
“你干什么?”少妇防备地看向叶曦。
“马夫拉车载送客人,倘若车厢里的男客抢夺女客金银,马夫无视、未出声制止,你觉得马夫有没有犯罪?”叶曦挑眉问。
“你跟我讲这个干什么?莫名其妙。”少妇微怒。
叶曦从荷包里掏出一颗药丸给男子,道:“吞下去。”
娘亲有教过,陌生人的东西不可以乱吃,但这个女子目光清澈、眼神正直,看起来是个好人。再加上酒精作用,他的脑袋失去防御能力,若非如此也不会半路遇见“可怜人”,就把人家带回去。
因此他没多想,接过药丸就直接吞下,药丸滚进喉咙里,一股清凉感从胸腹间窜出来,瞬间整个人清醒了。
叶曦对上少妇,继续往下说:“正确的答案是——马夫犯罪了,他是‘不作为的帮助犯’,可依犯罪情节处三个月到三年刑罚。”
“所以呢?”男人接话。
“一件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诈欺案件正在跟前进行,如果不开口阻止,我便成了‘不作为帮助犯’,我一生清白,仰不愧于天、俯不祚于地,绝不愿沾上这个罪名。”
叶曦的话听起来颇新鲜,吸引了过路人驻足。
“什么诈欺案件,你不要信口雌黄。”少妇隐约听出她的意思,脸色微变。
“你打着卖身葬夫的旗帜骗人,就是诈欺行为。”开门见山,叶曦一口气戳破对方。
“哪有骗人?我真是想卖身葬夫呀。”少妇咬牙道。
叶曦不与他争执,弯下腰、挑起盖在尸体上的草荐。“这具尸体皮肤黝黑、脸上皱纹深刻,身形矮小佝偻,年纪约在五、六十岁上下,明显是个做粗工的,怎能娶到一个年纪十五、六岁,貌美如花、娇艳欲滴的女子?你图他什么?有钱有势吗?”
叶曦说完,吃瓜观众笑成一团,尸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连双鞋都破到露出脚趾,这是哪门子的有钱有势?
等众人笑够,叶曦又道:“或者说你们是两情相悦?”
少妇正被她几句话说得手足无措,见她递过梯子、连忙接下。“没错,我们就是两情相悦,不行吗?”
“行啊,若真是两情相悦,你怎舍得让他死做活做、自己却养尊处优?”
她拉起少妇的手,水水嫩嫩连个茧子都没有,一看日子肯定是过得养尊处优,这会儿大家也看出来了,两人相差太大,根本不可能是夫妻。
“我写错了,不是卖身葬夫,是卖身葬父,他是我爹爹,爹爹宠我、舍不得让我做家务。”妇人急急寻来说词,可这更是漏洞百出,光是连爹爹、丈夫都傻傻分不清楚,就摆明她在说谎。
“穷到这等田地还舍不得闺女做家务,看来真是个心疼女儿的。”
“对,爹爹就是心疼女儿。”说着,她放声大哭,“爹爹,女儿不孝啊,连风风光光为您办后事都做不到。”
叶曦笑得更欢了。“你确实不孝,爹爹还没死呢,你就想把父亲给活埋,这明显犯下两条大罪,第一遗弃罪,第二谋杀罪。不管是哪一条,你都得到牢里蹲上几年。”
少妇才要骂她胡说八道时,叶曦拔下簪子往尸体的笑穴一点,尸体瞬间复活,捧腹哈哈笑个不止。
叶曦戏谑问:“活了耶,是诈尸吗?”
围观者看着又笑又跳的“尸体”拍手欢呼、笑不可抑。
这出太好玩,比戏台上演的更有趣。
叶曦斜眼看少妇说:“你可以因为我救下你父亲,也可以因为我助你推翻遗弃罪和谋杀罪,只留下一条诈欺罪而感激我,收费不高、一百两纹银。”
少妇脸上青白交错变化不定,眼瞳紧缩,恨得说不出话。
叶曦一笑,摊手道:“要不要说说,你和这位公子有什么仇,为何要针对他?”
“我、我没有……”她仍试着否认。
“姑娘怎么知道尸体是假的?怎么猜到她是针对我。”男子问。
毕竟大街上人来人往,那少妇可以拉住任何一个人求收留。
叶曦指指一旁在笑个不止的老人。“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虽然极力克制呼吸,但胸腹间还是有隐约的起伏。再者,我在对街站了一刻钟,想买下她的男人包括公子共有四人,前两个她连理都不理,第三个上前询问时她开价五十两,这么没有诚意的价钱,哪是真心想要卖身葬父?然公子一到,她揪住公子衣角,两句话连价钱都没谈拢呢,她立刻准备跟公子离开,连躺在地上的丈夫或爹爹都不管了,这不摆明是个局?”
少妇哑口无言,正想趁着所有人注意力全在叶曦身上时悄然离开,没想男子身旁的小厮突然跳起来,大喊,“我认得她,她和秋姨娘见过面!”
姨娘?看起来又是出宅斗剧。她指指少妇道:“你、秋姨娘和老人家是犯罪主要嫌疑人。三人以上共同犯下诈欺罪,依组织犯罪条例可判刑一年以上、七年以下,不能易科罚金。”
少妇慌了。“我、我……冤枉啊,是秋姨娘逼迫我的,她说我不听她的话,就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你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若当事人愿意和解,说不定你能除去诈欺罪。”
听见这句,少妇哪还有不依的。“奴家翠娘,是秋姨娘弟弟的小妾,秋姨娘见我貌美,逼我混到大少爷身边,蛊惑大少爷,让他无心事业、与老爷争执对抗,秋姨娘允诺,等二少爷得到管事权,就把身契还给奴家,若不从就要将我卖进窑子。”
自秋姨娘嫁入郑家,娘家就是她一手给养的,亲弟弟成日无所事事、好色成性,女人一个个接进家里,秋姨娘看中翠娘,弟弟再喜欢也得放手,毕竟日后还得靠姊姊供着。
男子无奈挥手,让少妇离去,他垮下肩膀嘲笑起自己。“我什么都不会,从小到大一事无成,这么没有出息的我,秋姨娘还担心什么,何必浪费力气算计?”
叶曦莞尔道:“试着把‘我不会’改成‘我学学’吧?在最美好的年纪,别辜负最好的自己。”
男子闻言、微怔,他辜负自己了吗?
叶曦继续说着,“你要相信,在未来会有无数个不一样的自己,想遇见最差劲的自己,那你就可以找个借口自暴自弃,若是想遇见最好的自己,你就必须竭尽全力、自强不息。”
男子凝神,将这句话反覆咀嚼。“我有机会遇见最好的自己吗?”
“当然有,只要愿意改变,即便只是一点点,明天的你和今天的你将会截然不同。”
“如果我想改变的模样是长辈不喜、不乐见的呢?”
她往脸上指指,问:“这是什么?”
“嘴巴。”
“嘴巴不仅仅用来吃饭还能用来说话。你有没有认真地告诉过长辈,你的理想、你想要的人生?若非作奸犯科,我不相信长辈宁可见你自厌自弃,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却不愿意放手让你追逐自己的梦想。”
“我试过的,失败了。”
“失败几次,一次、五次、十次?你怎么知道试到第二十次时不会成功?你宁可被看轻,宁愿被坑、被算计,宁可成天醉生梦死、白活一辈子,却不愿意为理想一再付出努力,连坚持都办不到的理想还算理想?”
她的话很有煽动力,倏地,他双眼放光,道:“谢谢姑娘,我会试试。”
男子走了,佝偻的背脊瞬间挺直,脚步飞快,看起来多了两分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