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巧龙见他面上的嘻笑神色确实收敛了几分,这才说道:「我在施针的时候,总是会有个老人家的声音冒出来,有时说些针灸原理,有时说些人生道理,我似乎是那老人家的孙女,我也喊那老人家爷爷,而我并没有祖父,只有祖母,那老人家究竟是谁,我实在想不通。」
「我还以为困扰我媳妇儿的是什么事哩,原来是这样的小事啊。」谭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爷爷曾对我说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魂魄穿越、借尸还魂都并非不可能,他老人家还感叹的说道,他曾待在比大满好上千倍万倍的地方,却到了这里,虽然当时我听得并不很明白,可也了解他老人家要表达什么,那便是世间无奇不有,什么光怪陆离之事别妄下断言,你这现象在我看来,就是真实存在可又无法解释的。」
蔺巧龙慢慢消化完了谭音的话,这才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见你爷爷。」
谭音捏了捏她的鼻子,挑眉一笑。「什么我爷爷?现在也是你爷爷了,他老人家最疼我了,肯定会很高兴见到你这漂亮孙媳妇儿的。」
蔺巧龙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难道他老人家认定的孙媳妇儿不是岳姑娘?」
谭音一愣。「怎么好端端的说到表妹去?」
蔺巧龙嘴角弯了鸾。「因为你少根筋,你表妹摆明了喜欢你,你还毫无知觉,真是不解风情,害我背黑锅。」
谭音满脸诧异的道:「这件事绝对是你误会了,表妹就是表妹而已,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她怎么会喜欢我?」
蔺巧龙气笑了。「自小一块儿长大跟喜欢你有什么干系?谁说自小一块儿长大就不会喜欢你?」提起岳晨琇,她又窝火了,语气便有些尖酸刻薄。
谭音这会儿反应倒是不慢,挑眉问道:「怎么?她跟你说过什么吗?她骂你了吗?找茬了?」
「我懒得传话,你自己有眼睛,自个儿好好观察,自己的桃花自己解决,不要连累我,让人误会我是什么横刀夺爱的小蹄子,一股子的骚浪贱。」
谭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真的有找你茬啊。」
他顿了顿,毅然决然的说道:「不行,我看锦州城咱们是不能待了,不如你速速回蔺家去,我再火速把你娶出来,咱们一块儿回锦阳!到时不管什么表妹也就一表三千里,都不必理会了,咱们过咱们的神仙日子,谁也气你不着。」
他这话里话外只为她一人着想,自然让她心里抹了蜜般,有天大的气也气不起来了,何况岳晨琇找茬也不能怪在他头上,是岳晨琇自个儿一厢情愿。
「怎么?还气吗?」谭音又凑过去香了她脸颊一下,笑嘻嘻地说:「媳妇儿,不如我带你骑一回马?我啊,觉得骑马在草原上奔驰是天底下最畅快的事,可以忘了一切烦恼。」
「是吗?」蔺巧龙不置可否。「那就听你一回。」
谭音很高兴她的柔顺,他不踩马铠便利落帅气的翻身上了马,扬着嘴角,把手伸向她,眼角生出浅浅的笑意。
蔺巧龙抬眸,见他手握缰绳,身姿挺拔,一副英气勃勃的样子,俨然是个会令姑娘家怦然心动的祸水。
她在心里一哼。
这祸水,是她的了。他已经亲了她,是要对她负责的,这辈子他就只能待在她身边了。她也没犹豫,将手交到他手里,让他拉她上马。
他的白马倒是乖巧,适才他们在卿卿我我之时,谭音松了缰绳,马儿却还是乖乖在原地着,这么看来是匹性情柔顺的马儿,她坐上去也不怕。
谭音让她在身前坐好,大言不惭的说道:「我的马术和防身术都是我爷爷所教,所谓名师出高徒,我的骑术在锦阳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你尽管安心,绝不会摔着了你。」
蔺巧龙懒洋洋的仰头看着他。「我可没担心过。」
这话倒是她的真心话,他虽然老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可只要他在,就没让她受伤过。
他,总是挡在她面前的。
可是,这姿势……这姿势是怎么回事?能够清晣地感受到他鼻息间的温热气息,他那高挺的鼻梁和剑眉星目,好看的脸庞越来越接近她,热烫瞬间从她脸颊晕染开来。
不妥不妥,她正察觉到不妥回头抗议时,谭音的唇已经趁机啄住了她的唇,满足的吮了吮后放开,放开之后又是对她笑得嘻皮笑脸。
他一日是要偷香几次?
她浑身发热的摆正视线,咳了声。「这就是你所谓的骑马吗?在原地待着?」
谭音的手穿过她的腰侧拉起缰绳。「我的巧龙太可爱了。」
他的声音从她后方耳畔传来,气息吹在她耳根,还带着笑意,这样占有的姿势她的心上蹿下跳。
幸好,谭音一抖缰绳,马儿便慢慢地走了起来,岀了市集人多之处,他策马的速度就加快了,出了城,往城郊而去,便是迎风奔驰。
这策马奔驰的感觉,蔺巧龙顿时觉得熟悉极了,脑子里有无数片段飞掠而过,彷佛有个少女在草原上策马奔驰,那欢快的笑声究竟是谁?
她想看清楚,她努力去想,却只感到头疼欲裂。「啊——」
谭音被她尖利的叫声吓得迅速勒停马,连忙扶住她歪斜了一边的软绵绵身子,急切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太快了,你害怕是吗?」
蔺巧龙胸口剧烈起伏,她摇了摇头,如鲠在喉,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少女……是她吗?
她会骑马?
可是照小蝶的说法,十岁之前她在蔺府里根本不可能习马术,之后到了山柳村养病时她已痴傻,更加不可能学骑马了。
那么,那熟悉得彷佛就是她在骑马的感觉从何而来?彷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似的……
「都是我不好。」谭音很是自责,剑眉一拧,「你别怕,咱们慢慢骑回城里。」
两人回到城里,蔺巧龙还是坚持要去药铺给小蝶抓药,买好了药材,这才回到岳家。很不巧,冤家路窄,过了二门处,在影壁前遇到了岳晨琇和秋叶。
岳晨琇看到他们亲密的样子,谭音似乎还扶着蔺巧龙,不由得怒火中烧。「表哥这是去哪里了?」
谭音急着想扶蔺巧龙去歇息,故而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上哪儿还需向你说明吗?我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做囚犯。」
谭音从未对她如此声色俱厉过,岳晨琇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我只是问问,表哥何以、何以对我如此……」
见到岳晨琇滚落的泪水,谭音犹是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情,他撇了搁嘴。「都不要问,不就没事了吗?」
岳晨琇吸了吸鼻子,无处可宣泄的情绪忽然一股脑的撒在蔺巧龙身上,她下巴微微上扬,高高在上的说道:「蔺姑娘也借住太久了吧?眼下我嫂嫂的身子也恢复了,蔺姑娘还没羞没臊的住下去不好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蔺姑娘无处可去。」
蔺巧龙此时脑仁还疼着,懒得理岳晨琇:「我明日就走。」
谭音二话不说,「我也一起走。」
「表哥!」岳晨琇声音都尖了,她死死绞着手里的丝帕,脸上的表情早就撑不住。
秋叶轻轻扯了扯主子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啊,如今老爷、夫人和少爷都对蔺姑娘看重得很,小姐可别冲动。」
不提还好,一提,岳晨琇更来气了。
打从蔺巧龙治好了州牧夫人的病,她爹娘就将她奉为上宾,半丝不敢怠慢,连太守夫人也来了好几回,借口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要给蔺巧龙看病再塞给她大笔诊金,而蔺巧龙这丫头好不要脸,每次都笑咪咪的收下诊金后回来炫耀今日又进帐了多少银子,活像个没看过银子的财迷,叫人不耻。
可,她爹娘和哥哥看中蔺巧龙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她将蔺巧龙赶走的事被她爹娘知道,他们不知会怎么恼她,尤其是她爹,肯定会大发雷霆。
想到这里,她只好拉下身段,低声下气的说道:「表哥,蔺姑娘,是我一时失言了,因为我身子不适才会如此失态,并非我的本意。」
蔺巧龙突然出声,「身子不适吗?要不要我给你把把脉?」
岳晨琇神色微窘,这时候说不要好像她在说谎似的,尤其表哥还盯着她看,她勉为其难的伸出了手,「有劳蔺姑娘了。」
蔺巧龙就是想逗逗她罢了,也没想过她真的有病,没想到这一探,还真瞧出了端倪,登时也转移注意力忘了自己的头疼。「这个病不好在这里说,要回岳姑娘房里去。」
岳晨琇又压抑不住脾气了,她气恼的说道:「你故弄什么玄虚?什么病不能在这里说,表哥还以为我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病哩,你快说!就在这里说!」
蔺巧龙纤眉微挑,对岳晨琇附耳过去,「是经闭,你确定要在这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