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蔺巧龙提出上山采草药去卖的主意,吓了小蝶好大一跳。
小蝶的眼睛立刻就瞪圆了。「可奴婢不懂草药啊。」
蔺巧龙笑了笑。「你不懂,我懂就行了。」
小蝶头上冒着问号。「小姐哪里懂草药啊?」
她蓦地想到小姐醒来头日写下的药方,难道小姐真的懂草药?
因此她不再质疑了,照蔺巧龙的吩咐去向隔壁奉大叔家借了两把小铲子和两个竹篓子,备好中午要吃的玉米饼和水,主仆两人便往后山寻去。
「小姐,您先跟奴婢说说,草药长什么样,奴婢也好帮忙注意。」
蔺巧龙一愣。
要她具体说草药长什么样,她也说不出来,正思考要怎么跟小蝶说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浓烈香味,她二话不说便往草丛里寻去,果然发现了一丛丛伞状的草药,是川芎!且茎上的节盘显着突起又略带紫色,这便是可以采收了。
「小蝶,这便是草药了。」蔺巧龙叫来小蝶。「挖出来之后,除去泥沙,晒后烘乾再去须根便可以拿去药铺卖了。这种草药能活血行气、祛风止痛,常主治月事不调、经闭痛经、症瘕腹痛、胸胁刺痛、跌扑肿痛、头痛、风湿痹痛,是相当实用的草药,一般药铺都会收。」
小蝶顿时崇拜了起来。「小姐懂得真多。」
主仆两人与冲冲的蹲身开始拔土,挥汗了老半天,把一大片的川芎都拔了出来,足有六十多颗,看着都有成就感。
小蝶要把所有的川芎都放在自己竹篓里,蔺巧龙硬是不同意,坚决要一人背一半。
小蝶摇着头,说什么都不同意。「奴婢怎么可以让小姐背,都让奴婢来背吧!」
蔺巧龙小手紧紧护着一半川芎。「知道我是小姐,那你还不听我的话?」
小蝶说不过蔺巧龙,只得从命。
两人又行了一阵,蔺巧龙兴奋地喊道:「大蓟草!」
看来这座山没有人进来采草药过,还有很多宝可以挖,她好像看到眼前有片金灿灿的银子地。
「小姐,这是什么草药啊?」经过了挖川芎,小蝶也对草药产生了兴趣。
蔺巧龙眉开眼笑地道:「这叫大蓟草,止血的效果很好,可内服也可外敷。」
银子啊银子,这一片大蓟草都是银子啊!
「药铺也会收吗?」
蔺巧龙重重点头。「那当然。」
主仆两人将大片大蓟草都摘了下来,心满意足的继续前进,蔺巧龙盘算着,若是天天都能找到几样草药,那她们吃饭就不成问题了。
蓦然间,她停住了脚步,几乎不会动了。
小蝶也跟着停了下来。「小姐,您怎么了?」
蔺巧龙屏住了呼吸,眼前那一株小小带红果的绿色植物……
老天,是三七!
三七乃是名贵药材,被李时珍誉之为金不换,并称「人参补气第一,三七补血第一」,味同而功亦等,故称人参三七,为中药之最珍贵者。
一名老人家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蔺巧龙耳边,是谁跟她说话?而李时珍又是何人?
「小姐,您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见主子被点穴了似的,小蝶有些急。
蔺巧龙回过神来。「我没事,只是发现一株名贵草药,太兴奋了。」
她小心翼翼的挖出三七,对于今日的收获心满意足,看日头的位置应是过午了,肚子也开始叫了,两人遂坐在有大树遮蔽的阴凉处拿出玉米饼就着水简单的吃了午饭。
下午,两人又往深山里去,不过运气就没那么好了,除了苍术外没再发现别的草药,两人将一小片的苍术连同根茎完好地挖出来,又采了些香椿、蕨菜之类的野菜,眼见夕阳快要西斜了,怕天黑了迷路便准备下山,才走了一小段路,她们同时听见了半人高的草丛里传来细碎的呻吟声。
小蝶吓了一大跳。「小姐!这里有人!」
「嗯。」蔺巧龙点了点头。「我听见了。」
小蝶恐惧地道:「咱们还是快走吧!不要遇到山贼才好。」
蔺巧龙却有不同看法,这种呻吟她太熟悉了,肯定是受了伤无误。
「就算是山贼也是受了伤的山贼,伤不了咱们,去看看吧!不能见死不救。」
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虽是如此,但该收的诊金还是要收的……
那老人家的声音又冒出来了,蔺巧龙蹙了蹙眉头,这到底是何人?为何时不时便出现在她耳边?
「不要吧,小姐,又不关咱们的事,咱们还是快点下山……」小蝶拉着蔺巧龙,不想她去找人。
蔺巧龙看着小蝶。「如果只是喝口水就能活,你忍心让人死?」
小蝶无法反对了,如果只是喝口水,那没理由不救,喝口水而已,不救就太没人性了是吧?
蔺巧龙听声辨位,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前进,果然看见一名少年躺在草丛里呻吟,他蓬头垢面,脸上有许多擦伤,耳朵还流着血,身上衣衫都划烂了,混着烂泥和血迹,双腿也受伤了,尤其左腿伤势严重,看起来已失去了意识。
小蝶抖了抖。「小姐,看来不是喝口水就能活……」
「我知道。」蔺巧龙叹了口气,她无法转身离去,只能救人了。
她放下竹篓子,把大蓟草都挑出来,捣烂了敷在少年的伤处,他几乎从头到脚都受伤了,上午采的大蓟草给他用掉了一半。
「怎么办啊小姐?总不能把他扔在这里……」小蝶六神无主地说。
「是不能。」蔺巧龙面色严肃,她替少年敷好了草药之后,很自然的为他把起了脉,小蝶看得眼珠子快掉下来。
「小姐在做什么?」小蝶的声音都飘飘的不稳定了。
蔺巧龙自然地道:「把脉。」
小蝶对眼前的情况吓得不轻。「可是,小姐不会把脉啊……」
蔺巧龙淡定地道:「我也不知道我何时会的,总之我现在就是会了。」
小蝶看得云里雾里。「是真的吗?小姐真的会把脉了?」
可是,哪里有人忽然间就会把脉了?把脉不是大夫才会的吗?
「嗯,我会。」蔺巧龙搁下了少年的手。「脉象还算稳定,等止了血,把他叫醒,再把他架下山。」
小蝶十分错愕。「我们、我们俩把他架下山?」
蔺巧龙点头。「这里只有我们俩。」
「可是……」小蝶可是了几次,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可是什么便放弃可是了。
两刻钟之后,少年的血止住了,蔺巧龙轻轻拍着他的脸,捏了捏他的眼皮,因着不适感,他悠悠转醒,眉心还是蹙拧着的,费劲地睁开了眼睛。
蔺巧龙近距离看着他。「你受伤了,我们要把你弄下山,可一半还得靠你自己走,所以我们扶着你,你自己使些力可行?」
少年缓缓地点了点头。
主仆两人各背着一个竹篓又要扶个人实在吃力,可蔺巧龙又舍不得丢下竹篓里的草药,只得咬牙苦撑,而小蝶似乎也是同样想法,没说一句要把草药丢弃的话。
下山之后,天色已完全黑了,幸好不曾迷路,而如此折腾,那少年也没喊过一声疼。
回到小屋,蔺巧龙和小蝶体力透支,都饿得不得了,小蝶连忙去做饭,幸好还有昨夜的剩饭,便将野菜洗净丢进去,切了一小块咸肉丁一块儿滚烂,也给那少年盛了一碗。
那少年似乎饿坏了,虽然杂菜粥烫着,他却飞快的吃完了,小蝶见状,自动又为他盛了一碗,最后他总共吃了四碗才罢,而蔺巧龙和小蝶只分得一碗。
小蝶去洗碗收拾灶房,而蔺巧龙吃饱有力气了,她走到少年面前研究起来。
看样子他的身上也不像会有银子,但也不像乞丐就是。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山里受伤?家在何方?如何通知你家人来接你?」
少年闷声道:「不知道。」
蔺巧龙奇了。「什么叫不知道?你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还是不知道家人在哪里?」
少年撇了撇唇。「都不知道。」
蔺巧龙有些惊奇。「难道你——失忆了?」
少年蹙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路上他已经想破了头,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山里,更不知道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蔺巧龙不能说他在骗人,因为她自己就是,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她到现在知道的一切都是小蝶告诉她的。若是把丧失记忆的她一个人丢着,她一定会很害怕很无助。
因此,她很有同理心的看着他。「不急,你慢慢想,先把伤养好了再说。」
少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你是医娘吗?我记得你有为我把脉。」
「我也不知道。」蔺巧龙露出一个同病相怜的笑容。「因为我跟你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