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的贺潆潆并非完全失去意识,母性的本能、还有丈夫一声声的呼唤,以及那紧扣住她手的力道,都让她知道自己要努力。
但她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糟,气息一日比一日还弱。
缪霆感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疯了,他寸步不离,日日呼唤,但绝望开始找上他,他的心像是跌入万丈深渊。
“别死……别死……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那么勇敢……我真的无法独活……求求你……”
一滴、两滴热烫的泪滴落在贺潆潆面无血色的小脸上。
他哭了!
昏睡中的贺潆潆感觉到他深深的绝望,是她把他害惨的,她不能、不能抛下他离开,那真的太残忍、太残忍了!
昏昏沉沉的她因他的泪而感到心痛,她得撑下来,撑下来……
她颤抖的手轻轻碰触趴卧在床畔的憔悴脸庞,缪霆威倏地抬头,惊喜的看见她在这么多日的昏睡过后,第一次张开了双眸。
他无比狂喜,“你醒了……”
“嗯,”她幽幽的道:“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醒来就好。”他心痛的握紧她的双手。
“我怕我……如果再合上眼,就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胡说!别胡说!”
她哽咽,“对不起。是我不……不好。”
“不,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
她泪如雨下,“都是我坚持……要是我撑不下去——”
“不!你不会!”他打断她的话,紧紧握住她的手,“因为你舍不得让我难过,让我孤单过一生!”
她怔怔的看着他深情的眼眸,无声的泪再度落下。
“答应我你会撑下去,为了我、为了孩子,好吗?只有你有能力给我最大的幸福,只有你……”
她只能点头,因为她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她并没有因此转好,昏睡的时间仍长,所以三餐只能以补汤喂食,但至少她会苏醒过来,跟他说几句话,才又陷入昏睡,只是看着这情况,缪霆威更是害怕。
这一天,她有些不对劲,发出疼痛的呻吟,他却无法将她唤醒。看得出来她很难受,他便急急的唤来大夫,没想到——
“糟了!恐怕母子都熬不过去。”老大失一脸惊慌。
“什么意思?”
“她开始阵痛了!我去叫产婆来,她太虚弱了。”
要生了!他低头,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孩子要出生了,潆潆,求求你,坚强一点。”
好痛!下腹传来一阵又一阵撕扯的痛,贺潆潆痛不欲生,而且这痛愈来愈密集,她渐渐听不清楚缪霆威在说什么,只知道她如果不努力,孩子就无法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为母则强,她额上冒汗,泪水不停的流,她咬牙忍住那剧烈的痛,她要孩子,要孩子健康平安的生下来,一定要……一定……
靠着过人的意志力,在一次她再也承受不了的痛楚下,她昏过去了,但似乎也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娃儿生下来了!产婆抱走了孩子,缪霆威看也没有看孩子一眼,只注意到妻子昏厥过去,她还流了大量的血。
曾祖奶奶哭了,娘也哭了,爹没进门,但他听到爹的哽咽声。
老大夫进来把脉时,他呆呆的站在一侧,看着气若游丝的妻子,沉郁的黑眸有着最深的痛。
老大夫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脸色刷地一白,感觉自己就要窒息。
他快要疯了!快疯了!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缪霆威眼眶泛泪的将那冰凉的小手紧包在自己的大手里,哽咽了。
突地,纪总管急急来报,“金妍带了一名女尼来访,那名女尼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圆妙大夫!”
还有希望,他脸上立刻出现一丝喜色,“那还等什么,快带她们进来!”
不一会儿,金妍带着一名慈祥老尼走进房里,一身女尼装扮的金妍让他略微讶异,但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也没时间探究了。
圆妙大夫看到躺在床上的贺潆潆,低声说道:“阿弥陀佛,善有善报,好在还来得及,”她看向一脸期待的缪霆威,“快把夜光彩云镯拿出来。”
“什么?”他很是错愕,没想到一名被称为女菩萨的神医竟如此市侩,先要报酬才愿意看他的妻子吗?“该死的!你先看看她,她快要死了!把她救活,整座缪家堡给你都行!”
“少主,你误会了,玉镯里面藏了圆妙大夫的师尊研究数十年而成的丹药,此丹药可以起死回生,杜贾要我帮他偷那两只玉镯就是为了里面的药!”金妍连忙解释。
他这才回神,缪家长辈也催促着,“快!”
缪霆威很快的从妻子的珠宝盒里拿出那两只玉镯,但看在他人眼里真是不知如何评论,因为如此珍贵的东西,贺潆潆竟然就放在没上锁的珠宝盒内。
圆妙大夫敲碎其中一只,拿出里面一颖白玉般的药丸放入贺潆潆口中,顿时,每双眼都只看着床上的人儿,希望她一定要醒过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圆妙大夫谈起玉镯内的秘密。
她的师尊是一名药痴,踏遍灵山名川,搜集珍贵奇材,终其一生就为了炼制神仙丹药,而师尊有一名工匠好友,在一次机缘下,对方得到云彩五砂矿石,而同一时间,她的师尊也练就奇药,据说可以起死回生。
于是两名顽童合作将药藏于玉镯内,要分送给他们最爱的妻子,但一次意外,她的师尊被恶徒掳走,从此不知去向,该只玉镯则辗转流入某个富商手中收藏,另一只随着工匠夫妻的离开也不知去向。
说命运弄人也好,她当年医治贺潆潆时并未想到这只玉镯,所以才没有向贺老爷提及。
而杜贾不知在何处得到这样的讯息,找上了她,以几名幼儿之命威胁,要她确定玉镯内是否真有奇药,还有另一只的下落。
“贫尼怎么会知道?说了要杀要剐随便他后,他便放了我。”说到这里,她突然看向金妍,“本以为此事已了,没想到,有日金妍来到我的尼姑庵,说要出家。”
“我把我这一生的事及少主夫人的事全说了,其实在离开这里后,我就冲去找杜贾,质问他为何要杀少主,他竟说,若缪家堡唯一令他胆颤忌讳的人死了,他要夺取堡里的任何东西还用得上任何人?”金妍难过的接着说:“我想杀他,却差点被杀死,侥幸逃出去养好伤,想办法要再杀他时,就听到他突然暴毙而亡的消息……”她知道一定是缪家手下所为。
“所以她顿时不知何去何从,她没有家、没有朋友,不想留恋红尘,选择出家,而贫尼略懂卜卦,听她提到贺姑娘便擅自一测,一算出贺姑娘将遇生命中最大劫难,便急着赶来。”圆妙大夫双手合十,微微一笑,“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所谓的机缘巧合,其实都在于人。”
“人?”每个人都看了看彼此。
“是啊,贺姑娘结了善缘,这份善缘给了她新生的机会,这是上天给她的福报。”
话语乍歇,原本昏迷不醒的贺潆潆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