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秀满意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状似恐惧的慕容流月后,开口道:“秋月,从现在起,月儿就代替你来服侍我,你回下人房睡,月儿就睡这儿。”她所说的“这儿”,指的是她房间旁的一间给服侍她的婢女住的小房间,那小房间和宝华楼的外室相通,是为了半夜里主人有事时,可随时叫唤婢女来伺候。
秋月领命后,一刻也没多留的急急出去,一来她不敢有所延迟,二来她也亟欲远离暴风圈。
遣走秋月后,王宝秀声色俱厉地又说:“月儿,你给我好好地听清楚,你想进我唐家大门,那是不可能的事,识相点的,你就早早离开唐府,去诱拐别的男人,若你仍执迷不悟,硬要赖在这儿不走,可有你苦头吃的,到时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闻言,慕容流月觉得羞愤交加,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夫人,您误会月儿了。月儿是真心喜欢少爷的,只是单纯地希望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
她的解释只是让王宝秀心里一把无明火又烧了起来。“误会?你没有非分之想?那我儿子会糊里糊涂地要娶你?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我再告诉你,我王宝秀的儿子只能娶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别再痴心妄想了。”
王宝秀越说火气越大,忍不住又扬起手想教训慕容流月时,却看到她红肿未消的脸庞,这一瞧,她的手便放了下来。
并不是她突然良心发现,而是她想到,若在慕容流月脸上留下太多伤痕,难保儿子看了不会和她反目成仇,进而坏了母子情分。
不过,她忍得下打人的冲动,嘴巴却饶不了她,拍桌大骂道:“你这个大胆贱婢,竟然敢跟主子顶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我罚你两天不准吃饭,看你还有没有力气顶嘴。”
慕容流月瞠大水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想起自己往后的命运,她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觉得这个冬天为什么这么寒冷?
王宝秀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我说得口都渴了,还不快倒杯茶给我。”慕容流月心急地想爬起来倒茶,可她一起身,却又软倒在地,因为她跪得脚都发麻了。
王宝秀见状,又大骂道:“你这个死奴才,还在那儿装模作样的,快起来,难不成还要我扶你啊?”
强忍着双脚的刺痛,慕容流月挣扎地站起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仍冒着热气的茶,微颤着手端到王宝秀面前:
王宝秀伸出手,状似已接住杯子,可慕容流月一松手,茶杯立刻掉了下去,瓷器碎裂声跟着响起。
她吓了一大跳,什么都还来不及反应,耳边又传来王宝秀的斥责声
“叫你倒杯茶给我,你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还是你存心想要吓死我?真想不到你一个小姑娘心机这么深,知道我死了,你就能得偿所愿地当上唐家少夫人,你真是太可怕了!”
面对无中生有的指控,无力反击的慕容流月只能拚命的解释,“夫人,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杯子就掉下去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委屈、惊吓的泪水在眼眶里地打转着。
“你还敢狡辩?跪下!今天我若没有好好的教训你,我就不叫王宝秀。”话一说完,王宝秀便走进紧邻的下人房里。
慕容流月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泪水直落,不知道王宝秀又要如何对付她。
不一会儿,王宝秀出来了,手里拿着鸡毛掸子,看着一脸惊骇的慕容流月,她的嘴角扬起残忍的笑意,只见她二话不说,扬手将鸡毛掸子不断地往慕容流月身上抽打。
慕容流月哭喊着闪躲,可她越是这样,王宝秀的力道便越强,口中的叫骂也更加的恶毒。
秋月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一声声凄惨的哭喊,她胆战心惊地走到门口,映入眼中的是令人惨不忍睹的一幕,她不忍的撇开头。
她刚刚去少爷那儿收拾慕容流月的衣服时,少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若是让少爷知道慕容流月被大夫人打得这么惨,只怕他会暴跳如雷。
不知过了多久,房里渐渐地安静了,只剩下王宝秀的重重喘气声和慕容流月的哭泣声。
打人打累了瘫在椅于上的王宝秀,发现秋月站在门口,立刻吩咐道:“秋月,我不想再见到这个大逆不道的贱人,把她关到柴房里,不准给她饭吃,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放她出来,知不知道?”
“是。”秋月连忙进来拉起俯趴在地上的慕容流月。
“秋月,这件事不准向任何人说起,尤其是少爷,懂吗?”王宝秀冷声吩咐道,语气里有明显的警告。
秋月急急地点头,“懂,奴婢懂的。”
王宝秀这才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秋月搀扶着快昏过去的慕容流月,缓缓的朝柴房走去,不经意发现慕容流月裸露的手臂上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深怕哪一天自己也会遭到同样的待遇。
原本大家都以为捣蛋鬼唐婉婉一嫁人,便能过安静的太平日子,没想到又发生这种风波,大夫人的脾气比唐婉婉还要可怕。
此时的秋月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唐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慕容流月恍恍惚惚中仿佛回到过去。
她回到了有母亲呵护的那一段温暖时光,那时她躲在母亲关心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的尽情享受着天伦之乐。
突然,母亲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丝毫不顾她撕心扯肺的喊叫,还是一径地飘然离去,留下无尽的黑暗和寒冷。
那伸手不见五指、寒彻心扉的冷黑,和那椎心刺骨的痛楚让她清醒了过来,她慢慢的睁开双眼,随即发现自己身处在柴房。
她怎么会这里?娘呢?娘不是来看她了吗?
慕容流月疑惑地想坐起身,但她才稍稍一动,浑身尖锐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气。
她躺着直喘气,挨打的记忆也在这时回到脑海里,让她明白一身的痛楚是从何而来,四周一片昏暗,也让她明白自己昏睡很久了。
这时,门外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没多久,柴房的门被打开了。
不知来人是谁,慕容流月强忍着浑身的痛楚缓缓地坐了起来,一声女性的嗓音随之响起。
“你醒了?”
就着屋外黯淡的光线,慕容流月看清楚了蹲在眼前的秋月,“秋月姊姊,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困难地问着,全身似火灼般的痛。
秋月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回答说:“是大夫人说她不想看到你,要我将你关在这里的,她还吩咐不让你吃饭。”
唉,大夫人这么做实在太残忍了,真不知她怎么会狠得下心对待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秋月直摇头想着。
她是趁王宝秀睡了,这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来看看慕容流月,帮她擦药。
慕容流月闻言神情木然,已经无法再做出任何响应了,只是随着秋月的动作看着自己手臂上、身上到处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秋月一面看、一面摇头叹息,口中也不住的嘀咕着。
可是慕容流月还是没有表情地看着秋月小心的帮她擦药,只有药涂在伤口时传来的刺痛,才让她皱了皱眉有了些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秋月终于擦完药。
“秋月姊姊,辛苦你了,真谢谢你。”
“谢什么?咱们同为下人,你的苦处我很了解,可是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因为大夫人说你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秋月体贴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没关系,我不怪她,况且,我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慕容流月一样不想让唐之毅知道这件事,以免引来一阵轩然大波,她受苦没关系,可是她不能再害他们母子反目成仇了。
看她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秋月忍不住问:“月儿,真的没关系吗?天气很冷,你关在这里又没有饭吃,这样你能受得了吗?而且你真的不怪大夫人、不恨大夫人?”这事若换成了自己,怕早就气疯了,哪还能这么冷静。
慕容流月只是淡然一笑,“秋月姊姊,若易地而处,说不定我也会这么做,所以我谁都不怪,也谁都不恨……没关系,我真的不碍事,别为我担心,夜深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月儿,我真是服了你了。好了,你自己多保重,有机会我再来看你,我走了。”秋月的离去,也将唯一的光源给带出柴房。
又陷入黑暗中的慕容流月,只觉心力交瘁,她缓缓地躺回冷硬的地面,在人前坚强的她,此刻已不必再伪装了,无助的感觉让她异常想念母亲,想念唐之毅温暖的怀抱。
一想起心爱的人,她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之毅……毅……”在阵阵心酸的哭泣声中,她不断地喊着唐之毅的名字,仿佛这样她就能见到他,也仿佛这样她便能得到支撑下去的力量。
黑夜深沉,寒风呼啸,慕容流月就这样哭着进入梦乡,暂时遗忘了令人心碎而绝望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