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影响韩冰滢的工作,也为了不让结婚一事有曝光的危险性,他们的蜜月旅行非常短暂,只在半岛酒店住了两天便搭机回台湾。
这短暂的两天,他们哪里也没去,只是没日没夜地待在套房中感受彼此的体温。
结束美好的蜜月,他们各自返回工作岗位。他们甚至没有住在一起,韩冰滢依然每日结束工作后,便上唐肯的公寓享用晚餐与他。
为了不招母亲起疑,她偶尔留宿,偶尔深夜便离开返回韩家,两人的关系说起来,比起夫妻,更像偷情幽会的男女。
持续这样的甜蜜一阵子过后,唐肯先前主演的电影完成了后制,终于正式推出。
他以新人之姿领衔主演,在毫无任何知名度与光环的加持下,那部集结了悬疑与动作的爱情片,竟然缔造了空前的成功。
一夕之间,唐肯俊美高大的身影,充满了街巷各个角落,四处都可见印有他身影的宣传海报。
他的温柔与俊美,深受女性影迷青睐;他优雅且极具时尚的穿着风格,蔚为一股风潮,成为时下型男的时尚指标。
他那与亮眼外貌成正比的精湛演技,堵住了一挂毒舌影评,更成为影评人口中难得一见的天才型演员。
女人爱他,男人也爱他,他独特的魅力征服了所有人。
狗仔媒体疯狂跟拍,一窝蜂争相报导关于唐肯这个人的大小事,只是姚易辰成功做到滴水不漏的程度,始终没人挖掘得出唐肯的过去。
因为神秘,因为低调,反而招来更多的好奇心,他的名字高居网路搜寻第一名,所在之处全成了迷哥迷妹的朝圣之所。
“你让我喘不过气了。”一走进餐厅包厢,韩冰滢摘下几乎已成招牌的猫眼墨镜,媚眸气愤地瞪着正起身迎来的男人。
“我很抱歉。”唐肯展臂抱住她,在她额角落下无数个碎吻。
“抱歉什么?抱歉你的高人气害得我已经连续一个月吃不到你煮的晚餐,只因为那些该死的狗仔一直守在大厦门口?”显然那些吻不能弥补什么,她的火气依然旺盛。
“还是抱歉这段时间我们只能在餐厅和饭店偷偷见面?我还得靠变装才能进饭店。为了配合你的时间,我已经好几次在深夜出门。告诉你,我妈很可能已经起疑……”
“那很好。”他微笑打断她,暖意满满的深眸内,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怒意,而她太自我,总是不曾发现。
他一直等待着,她会带他回韩家,正式将他介绍给她父母亲。
可她始终不曾提起这件事。
她对他的家庭不曾起过好奇心,更不曾提过与双方家长会面的话……逃避意味浓厚。
“很好?”韩冰滢低嚷,娇媚的眉眼沾上怒气,美得像一朵怒放的蔷薇。
“那一点也不好!如果我母亲知道我偷偷结婚,还是没经过她认可的对象,她一定会疯掉。”
“但你应该给她一个机会认识我,不是吗?”一把抓住她戳在他胸膛上的纤指,唐肯没有动怒,只是温柔地劝说。
韩冰滢正要再怒斥些什么,却蓦然止声,因为她后知后觉的明白到他想表达什么。
他想见她的家人。
不!她不能这样做!
出身豪门世家的母亲,自小对她要求严苛、期望深重。母亲希望她成为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希望她日后的另一半来自显赫名门,能帮韩家锦上添花。
而父亲呢?他从小便漠视她的能力,认定女儿不该涉足公司内务,更没有资格争夺管理权。如果父亲知道她已经结婚,她这些年来的努力与表现,很可能会,夕化为乌有。
她不想让母亲失望,不愿输了继承权,更不想让父亲抽掉她跟韩森公平竞争的机会。
不,不可以!她不能让两人的婚姻曝光,绝不可能!
“唐,我不能让我爸妈知道你的存在……至少现在不行。”韩冰滢咬紧鲜艳如莓的红唇,美阵满是高傲的抗拒。
她不想让她父母知道他。
唐肯胸口一记紧缩,喉头凝窒,唇上那抹温柔的笑弧略僵。
“原来这就是你最近在忙的原因。”
蓦然一道略沉的女人嗓音响起,唐肯看着怀里的韩冰滢全身一僵,他直觉不对,抬眸望去,看见一道高雅的女性身影推开包厢门走入。
“滢滢,你可以告诉我,我现在看到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情形?”
一身黑色干练套装的韩夫人,缓缓走到他们两人面前,冷艳的面容与高傲气质,韩冰滢几乎如同她母亲的翻版。
唐肯垂眸,清楚看见韩冰滢脸色惨白,娇颜笼罩着前所未见的慌乱。
她伸出双手推开他,几欲撇清关系的举动令他浑身一僵,胸口忽被一团冰冷包围。
“妈,你怎么会来这里?”韩冰滢当然知道母亲是跟踪她而来,可高傲自负的她,到了母亲面前总是显得不知所措,做什么都不对也不够好。
“韩森已经快要进公司接总经理的位置,而你居然还有时间跟一个戏子谈情说爱?”
戏子?母亲从不关心演艺圈新闻,可她竟然知道唐肯是演员,这代表母亲早已对唐肯做过一番调查。
恍悟之后,韩冰滢心慌得更厉害,美眸闪烁不定,不敢与母亲的视线相迎。
“韩夫人,您好,我是唐肯。”唐肯主动上前打招呼,温柔有礼的态度却得不到韩夫人一记正眼对待。
“你究竟要让我失望到什么时候?”韩夫人无视唐肯的存在,目不斜视地望着女儿,语气冰冷得教人发寒。
“妈,对不起……”韩冰滢咬紧红唇,嗓子微颤的道歉。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对不起”这三个字从她嘴里吐出。
“别再做出让我丢脸的事,你跟这个男人的事就算没人知道,你自己也该感到羞耻。你是“韩霆”未来的总裁,你不该跟这种什么都不是,只靠一张脸骗吃骗喝的小白脸鬼混。天啊!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都做了些什么丢人的事?”
韩冰滢挺直纤细的腰背,她倔傲的身影看来既坚强也脆弱……唐肯的心被扯疼了,想伸手握住她紧拢的粉拳。
可下一秒,她躲开了。仿佛他带有某种可怕传染病似的,她躲得既迅速也突兀。
长阵愕然,唐肯温雅柔软的神情一僵,胸中暖意一点一滴流失,冻骨的森寒渗透到血液之中。
韩冰滢骄傲的扬起下巴,不带私人感情的回望他。“唐先生,我母亲在场,请你自重。”
自重?他是她的丈夫,她竟然要他自重?唐肯几乎想笑……几乎。
原来他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地下丈夫——不,她甚至不愿向她母亲坦承两人的夫妻关系。
似乎很满意韩冰滢划清界线的表现,韩夫人垂下的嘴角逐渐扬起,像看待一个无生命的物体般,冷冷扫过他身影一眼。
“滢滢,趁现在把话说清楚,别让我在八卦周刊上看到乱七八糟的传闻,你应该很清楚,那些传闻一出来,董事会那边会怎么想,下次高层人事改组的投票会议,你又能争取到多少票数。”韩夫人口吻平静地淡淡述说,眼底却深刻着凌厉而严苛的警告。
她真是冰滢的母亲?一个为人母亲的女人,为何眼中看不见一丝疼爱孩子的温柔,也找不到一丝出于为她好的苦口婆心?
有的,只是一片荒芜的森冷,以及近乎冷酷的严苛,仿佛冰滢是一个被她以无形丝线操纵的人偶。
韩冰滢怔了怔,胸中的心脏一度静了数秒,高傲的面具稍稍剥落一小角,露出不被允许的慌乱。
“妈,我跟唐先生只不过是……”
韩夫人冷漠地打断她:“我想,我没有认识这个人的必要性。”
眼见母亲做出强烈的暗示,韩冰滢指尖泛凉,长久以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慢慢被唤醒。
她不能让母亲失望!
她必须强悍,必须勇敢,必须骄傲,必须……割舍。
“滢?”唐肯面色依然温柔,可两泓深邃的眸海却蒙上阴沉沉的灰雾。
“我们到此为止。”指尖刺入掌心,韩冰滢越发挺直了纤瘦的背,娇艳的脸蛋仰高,她用着公事公办的口吻,毫无温度可言的扬嗓。
“不可能。”唐肯深深地凝视她两眼,浓烈的感情如海洋一般将她包围。
芳心猛然一悸,她一瞬间不能呼吸,近乎窒息。
刹时,韩冰滢几乎动摇,几乎想不顾一切——
“滢滢,你知道该怎么做。我在外面等你。”宛若一道强烈的禁止咒语,韩夫人淡淡说完,身影一旋便往包厢外走去。
临出包厢之际,韩夫人忽又停下脚步,漠然地撇首,冷冷补充一句:“五分钟。”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一刻,唐肯在韩夫人身上看见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原来他心疼的那个女人,全是依照母亲的希望被塑造出来。
看过韩夫人之后,他终于明白,她的倔强、的高傲、她的逞强从何而来。
她一直在逼迫自己成为她母亲期望中的那个模范娃娃。
唐肯望着韩冰滢,诉不尽的心疼塞满了胸臆。
望着他布满不舍的温柔目光,韩冰滢只觉得狼狈,仿佛从灵魂到身体,全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
她想躲开,想转身逃开,可唐肯已经走向她,展开双臂将她圈入胸怀,将下巴紧紧顶在她发心上。
“你不是孤单的,我就在这里。”低醇的嗓音,一如温柔的暖风,拂落她冰凉的身心。
他是在怜悯她吗?娇颜蓦然一白,不容丝毫冒犯的自尊心开始作祟,捍卫尊严的本能瞬间被挑起。
韩冰滢冷着神色,断然伸出纤手推开那令她无比着迷的胸膛。
不!她不能对谁产生依赖,更不能在还没获得真正的胜利之前就慢下脚步,将心力浪费在无聊的爱情上。
为了证明自己能够掌控大局,为了不让母亲失望,她不能在此时变得软弱,不能因为一个男人而迷失方向!
漠视心底强烈的渴望与需要,韩冰滢重整一身傲骨,下巴高扬,直视着一脸平静的唐肯。
他的平静反令人心慌。
“唐,我们必须分开。”她将内心的慌乱隐藏得很好,摆出一如往常的高高在上姿态。
“我们是夫妻。”没有怒气,没有质问,他的嗓音依然温柔,眼神不见责备。
“我知道你害怕你母亲不谅解,但是我们终要一起面对。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们可以一起度过难关。”
“不,这一切都是错误的。”贝齿咬紧丰润的红唇,韩冰滢逼自己划破这段时间蒙住理智、遮蔽了双眼的浪漫帘幕。
她不能再让自己越陷越深,不能再让自己成为一个能被感情左右的平凡女人。
她是韩冰滢,是韩家唯一的继承人。
“我不该跟你有牵扯,更不该跟你结婚。我决定结束这一切。”
当话出口,每一字都是如针如刺地螫过咽喉,她才明白要割舍这个男人有多痛。
唐肯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一阵海荡漾着温柔,仿佛她刚才脱口的不是分手宣言,而是一句甜蜜爱语。
除了母亲,韩冰滢从不对谁感到抱歉,可当下此际,她因他眼中那抹宽容的温柔感到深深内疚。
“如果这是你要的,我愿意接受。”他微笑,往旁边一站,让出挡住她去路的通道。
对,没错,除了韩森,眼前阻挡她前进的最大障碍就是他——
她必须割舍他。
韩冰滢仰高柔媚的娇颜,即便心口正在发颤,即便指尖残存的温度正逐渐流失,她脑中只有反覆回荡一句话。
她不能输,不能被可笑的爱情绊住,他的温柔是诱惑她沉沦的毒药。他才是她最大的阻碍。
“我相信,这就是我要的。”缄默片刻,死寂的包厢内响起韩冰滢骄傲的宣告。
唐肯垂下长眸,任由那个重新执起权杖,戴上骄傲皇冠武装自己的女人,踩着仿佛沾满鲜血的红底高跟鞋,敲响大理石地板,果断而不犹豫地走出包厢。
走出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