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露鱼肚白,孙童便领着一群宫女浩浩荡荡的朝着轩辕谛的寝宫走去,有人捧着龙袍,有人端着礼冠,有人则是端着热腾腾的早膳,而铃星就走在人群的前头,负责端着一盆热水。
孙童在前方领路,就走在她的身前,一路上不停的对着她叨吃。
“从今日起,你就是皇上的贴身宫女,不过你可别因此恃宠而骄,云泥有别,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奴婢明白。”她数着眼眉,随口应答。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说的话就是圣胃,皇上要你往东,你就不许往西,凡事都要谨慎小心,谨守分寸,尤其不许结党营私,与人狼狈为奸,若是胆敢有丝毫二心,你就等着瞧吧。”他继续念道,一字一句听似叮岭,却都是下马威。
她勾起红唇,听在耳里,却懒得放入心里,再次随口回应:“奴婢谨记在心。”
“还有,皇上生性严谨,最讨厌旁人多话多事,皇上没问话,你就只管做分内的事,没出声唤你,你就规矩的特在角落做事,没事别见到皇上眼前曰眼,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你最好注意点。”
“奴婢知晓。”
“知道就好。”孙童轻哼一声,随手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精致香包,凑到鼻前嗅了嗅,看似是在享受那香包的香气,可事实上却是对缝在里头的护身符,无声念咒祈福。
阿你陀佛,菩萨保佑啊,他孙童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只有在天下大乱时杀过几个乱臣贼子,替天行道,这会几对这煞星叨念几句,也是为了阻止她随便接近主子,天可明鉴。他忠心耿耿。千万别让他也被克死啊。
拽着香包,他微微转头,用眼角余光瞥了借身后的铃星,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想起什么事似的忽然变得古怪,谁知后者却突然抬眸看他,他连忙轻咳一声,佯装没事的迅速将头扭回。
一行人脚步快速,没多久便来到轩辕禘所居住的紫阳殿,这里离轩辕禘的寝宫还有段距离。
铃星用眼角余光惬意欣赏着周围的景致,没料到她才下了长廊。跨过一道精致洞门,轩辕禘的身影却无预警地出现在眼前。
此刻,他正赤手空拳的在空地上练武,上半身打着赤膊,也不知进是练了多久,健壮身躯早已满布汗水,一颗颗汗珠沿着那分明的肌理往下滑落,勾出一寸寸刚猛的线条,而他的脚边就堆着一丘绿叶,身周的大树却秃了不少。
时值初夏,正是绿意盎然的时候,可想而知那丘绿叶全是被人用内力从技头上震下,再以内力聚扫成丘。
她敛下日光,总算明白他是如何在众皇子中脱领而出,夺下当今王位。
除了用心,他还懂得自强不息的进理,不但足智多谋,也武艺超样,绝对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皇上,该用早膳了。”孙童咧开一抹笑,大手轻轻一挥,身后的宫女们立刻轮流走上一旁小亭,将手上的早膳搁到玉石打造出的圆桌上,布完菜后,又迅速的退到角落待命。
可轩辕禘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是专注的施展拳脚,直到打完最后一套拳才停下所有动作。
而孙童也直到这个时候才领着铃星靠到他身边,将水盆里的白帕子扭干,双手恭敬的奉上。
“皇上请用。”
轩辕禘接过温热的白帕子,擦拭脸上的热汗,一双黑眸却飞快瞥了眼那一脸静默的小女人。
“这天是愈来愈热了。”他意有所指的开口说道。
“确实是热了,因此今早奴才特地让人准备了碗冰镇莲子汤,保证皇上喝了马上消暑退火。”孙童连忙笑道,手中早已准备好第二条白帕。
他接过第二条白帕,往身上擦。“夜里没人扇风,还真睡不着。”
“是奴才的琉忽,奴才今夜就派人到皇上寝宫,好好的替皇上抽风。”孙童手脚利落,话还没说完,先前的白帕子早已洗好拧干。
“既然如此,那就她吧。”轩辕禘云淡风轻地说道,黑眸却是炯炯有神的盯着铃星。
图眸无波,铃星依旧恭敬的端着水盆,心里却是迅速皱起眉头。
她千方百计想远离他,就是要避免麻烦,偏偏他却指名她当贴身宫女,如今就连扇风的工作也找上她?!她不过初来乍到,他也未免太看“重”她了!
白日要千活,夜里还要帮他编风,他当她是三头六臂,都不用歇息的吗?
“这!”孙童低叫一声,脸上顿时出现古怪。“皇上指的是……”
轩辕禘斜院着孙童。“人是你找来的,我还能指谁?”
“人的确是奴才找来的,但这宫女四肢柔弱恐怕无法好好服侍皇上,皇上还是换个孔武有力的吧。”说话的同时,孙童也背着铃星,对着轩辕禘不停挤眉弄眼,好似想传达什么讯息。
“本王一个人都嫌热了,多个孔武有力的宫女在身边岂不更热?”
“可是--”孙童不死心,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不料身后却忽然传来低叫,他迅速转身,就见铃星失手翻了水盆。“你做什么?!”他大叫一声,在滋热水花落地的瞬间,连忙用身子护住轩辕禘,就怕任何一滴水溅污了他的身子。
“奴婢该死!”
铃星迅速低下头,话还没说完,索性连水盆也“不小心”扔到地上,瞬间哐啷一声弄出好大的声响。
孙童瞪大眼,头一次知道有人可以笨成这副德行。
“连个水盆都拿不好,留你何用?”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奴婢该死,奴婢幼时手腕曾受过伤,经常端不住取的东西,奴婢闯此大祸,甘愿受到责罚!”她害怕的跪在地上。
孙童拧着眉头,确实想好好教训她,可脑袋里却突然灵光一闪。
“责罚是一定要,不过不是现在,还不赶紧先将东西收拾好!”他低声斥责,接着连忙转身换上笑脸,讨好的看向轩辕禘。“皇上,让您受惊了,这宫女笨手笨脚实在派不上用场,扇风的事还是换个人吧,您说好不好?”叹嗯,塞翁失马脂知非福?这煞星笨得可真是时候。
轩辕禘勾起嘴角,没有理会孙童,反倒目光灼灼地盯着“笨手笨脚”的铃星。
“收拾干净后,待会过来服侍本王。”他抛下命令,接着便跨步走到树下,拿起勾在枝头上的衣衫。
“皇上!”孙童脸色大变,连忙追上他的脚步。“要不……要不让奴才来伺候您吧,奴才打从您一出生就伺候您,比谁都了解您的习性,让奴才来,您也睡得舒服啊。”他力挽狂澜,依旧不停的对着轩辕禘挤眉弄眼,显然无论如何都不想让铃星接近他。
“废话少说,还不去试菜。”没想到轩辕禘却故意视而不见,反倒无情的支开他。
孙童急得差点就哭了,却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能垂头丧气的走进小亭里,将每一道菜都用怀里的银针扎了扎,并慎重的各吃上一口,以确保饭菜没遭人下毒。
好不容易轩辕谛终于穿妥了衣裳,也走进小亭,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连忙挥退附近的下人,挨到他身边,用彼此才听得见的声嗓小声禀报。
“皇上,奴才求您别再玩啦,大事不好啦,昨夜宫外传来消息,当初掳她到京城的那些人全被灭口,一个不留,事实证明那煞星真的会克死人嘟!”他叽哩呱啦的说道,想起这骇人的消息,皱巴巴的老脸像是搽上了水粉,瞬间白了一层,就连老迈的身躯也抖得像是风中落叶。
就是因为这层原因,所以方才他才会千方百计阻止那煞星去伺候皇上,那煞星才进宫几天,一下就死了那么多人,实在是太吓人了。
“喔?”异于他的惊慌,轩辕禘却是一脸无动于衷,依旧闲适的吃着早膳。
“依奴才拙见,还是让她待在御书房就好。这样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您真有个万--”
“凡事皆有因果,那些人会死可不是因为她。”他出声断话,同时挟了块五花肉塞入那聒噪的嘴里。
孙童咬都不咬,激动的一口把肉给吞了。“不是因为她还会因为谁?那些人就是掳了她、逼她进宫,才会全被克死,您要钓大鱼,也得先顾全自己啊。”
轩辕禘没有回话,只是又挟了块鸡血塞入孙童的嘴里,摆明不许他再废话。
后者可怜兮兮的咬着鸡腿,吞不下鸡腿,也没敢伸手将鸡腿拿出来,只好安分的看着轩辕禘吃着饭菜。
只是直到桌上的碗盘全都见底,他却还是没得到允许拿下口中鸡腿,而铃星也始终拐在小亭外,没有进到小亭里伺候,也不知是忘了轩辕禘的命令,还是故意拖拖拉拉。
只见她蹲在小亭外拿着帕子东抹西擦,枝个人忙碌异常,一双丽眸却不时若有所思的搜着远方,好似在思考该怎么逃离这座宫殿。
“你说,她若是克不死我,而我却收了她当女人,那帮虫子是会彻底失望,还是见猎心喜,自露马脚?”轩辕禘不以为意地搁下碗筷,微笑说出心中的盘算。
孙童一双眼珠子差点就要滚出眼眶,当下脸色大变,只能咬着鸡腿猛摇头。
他勾起薄唇,不禁笑得更深了。
抛兵弃卒是那帮虫子的老把戏,那些人会遭灭口,他一点也不惫外,只是眼前的小女人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她不惜装笨装傻也要远离他,显然是不想害他。也不想卷入这宫廷内斗,只是那帮虫子虎视耽耽,既然捉了她,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只要她稍有不配合,便只有死路一条。
更何况她还被迫服下了毒药,难进就没想过乖乖配合,好换取解药?
她实在令人困惑,也令人玩味,毕竟胆敢在他眼前要花样的人实在不多,胆敢对他阳本阴违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一夕之间卷入这样的宫廷内斗,却还能如此镇定自持的女人,至今他也只见过她这么一个。
铃星,阴之星,煞之星,洛阳最不祥的女人是吗?
呵,有点意思。
“铃星。”他出声唤她的名。
小亭外,纤柔身影微的一僵,铃星故意顿了会儿,才很慢很慢的转过身。
“过来替本王更衣。”他盯着她无可奈何的小脸,眼底藏着笑念。
她仰头看着他,好似没听见他的话,倒是注意到一旁的孙童嘴里正塞着一只大鸡腿,红唇不禁微微扬起,直到后者杀气腾腾的回瞪她,她才敛下眼眉,乖乖的起身行礼。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