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了几日的噩梦之后,齐国公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食之无味的饭菜又变香了,可是王馥柔的邀约也再度寻上门。
原本他想一口回绝,可是他太了解这个妹妹,他不去,明日她会再来,若他一直不去赴约,她很可能直接杀到齐国公府,这就不好了。齐国公府人多嘴杂,他们兄妹两人密谈的事传出去肯定变得乱七八糟。这事终究要说清楚,何必拖拖拉拉?还不如一劳永逸解决掉,所以今日他就前来悦来酒楼赴约。
“我不会再帮你,我还想多活几年。”齐国公开门见山的说。“我知道她在哪儿,这次保证不会扑空。”王馥柔不只是老齐国公唯一的女儿,还是齐国公这一辈最小的孩子,因此自幼在众人的宠爱下长大,习惯她有求于人,人家就必须应她,从来不会让步。只有一件事——她的夫君晋安侯陆成曦不顾她的反对坚持纳秦思兰为妾,她又不是没给他纳妾,为何他偏要纳那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她痴心守候的夫君在她心上捅了一刀,这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那日的事已经惊动京兆尹,如今人家恨不得我再次送上门,好逮住我,我又不是得了,干啥这个时候还出来作妖?”齐国公举起手想戳她的脑袋瓜,可是终究下不了手,又来,“难道你不能安分一点,别再闹了吗?”
“我要那个丫头从我的眼前彻底消失!”
“她又没有回晋安侯府,也没有成日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你干啥揪着她不放?”
“我不准她在京城。”
齐国公无法理解的摇头,“你跟一个庶女如此较劲有必要吗?”
“她的存在是我的耻辱!”
齐国公没好气的对她翻白眼,“就算今日她消失不见,她还是曾经存在过,还是你的耻辱。”
王馥柔怒瞪着双眼,“大哥今日干啥一直跟我唱反调?”
“宁王警告我,不可再动用铁骑队。”
王馥柔不悦的皱眉,“这事跟他有何关系?”
“你忘了爹的铁骑队有一半在他手上吗?”
“那又如何?我们不说他不说,谁会知道这件事?还有,我们干的事怎么也牵扯不到他身上,他在担心什么?”有关铁骑队,若非大哥太高兴喝多了,不小心说出口,王馥柔根本不知道,因此她相信齐国公府知道的人屈指可数。是啊,他们干的事怎么也扯不到宁王身上,宁王在担心什么?念头一转,齐国公赶紧摇头,不管宁王担心什么,他绝对不能触怒他。
“这个不重要,宁王已经放话了,再来一次,他就弄死我。”
“他没那个胆子。”王馥柔根本不信。
齐国公终于忍不住戳她的脑袋瓜,“你能不能动一下脑子?宁王是什么人?连皇上都不敢跟他计较,他有什么不敢做的?我可以向你保证,他要你死,绝对是无声无息,谁也查不到他头上。”
“你真的不帮我?”
顿了一下,齐国公叹了声气,“陆清菀无法选择自个儿的出身,你不能因为她托生在秦思兰的肚子就恨不得她去死,这真的说不过去。”
“大哥知道吗?她长得越大跟秦思兰越相像,及笄之后我见到她就好像见到秦思兰,心里总是有一把无名火在烧,烧得我脑子都不清楚了,分不清是陆清菀还是秦思兰,而陆成曦更是当着我的面在她身上寻找秦思兰的身影……”
王馥柔的目光明显穿越时间,回到过去,“当初我求过秦思兰,还不惜跪在她面前,我可以帮她逃走,可是她非要抢我的夫君,她真是太可恶了!”
“秦思兰都死了十几年了,你怎么还是放不下?”齐国公皱眉。
“死了又如何?我就是不能原谅她!”
齐国公忍不住又重重的叹了声气,“我看你真是傻了,你跟一个死人计较有什么意义?
这几年陆清菀不在你们眼前,陆成曦对你的态度有改变吗?”
王馥柔紧抿着双唇。
“若非你算计人家,陆成曦娶的人就是秦思兰,真要说起来,还是你抢了人家的心上人。”
“大哥!”这正是她的恨!
“我只是实话实说,明知陆成曦心有所属的情况下,你算计了一个又一个,齐国公府的脸面都被踩在脚底下,你根本是自找罪受,怨不得人!”齐国公懒得再浪费口舌,摆了摆手,“总之,我不想拿自个儿的命冒险帮你,再说了,陆清菀又没得罪我,我有必要为了她让双手沾血吗?”
王馥柔恨恨的瞪着他。
“宁王有一件事情说对了,楚萧陵不是我们对付得了,见到他我们只能绕道而行,不自量力的撞上去,这是自寻死路。”齐国公站起身,“好啦,你好自为之,千万别落在楚萧陵手上,他不见得比宁王来得心慈手软。”
王馥柔静静目送齐国公离开厢房,心里恨恨的道:“当初我的手能伸入辅国公府对付那个丫头,如今我会对付不了吗?等着吧!”
闷了几日,陆清菀觉得再不走出去透透气可能会发疯,楚萧陵便带来了男男女女,有二三十的,有十岁左右的。
“这是干么?”陆清菀完全看不出来这唱得是哪一出戏。
楚萧陵看了一眼两位较年长的男子,他们立马上前,他介绍道:“楚仁、楚义,他们以后负责院子的护卫,也充当车夫,你们有事上街由他们轮流驾车。”
陆清菀不太清楚眼前的状况,只是直觉的哦一声,他们这一家子老弱妇孺,住在这么大的两进院子确实需要护卫,两个又可以彼此作伴,不会太寂寞了。
楚萧陵示意两名护卫退下,两位较年长的女子随之自动上前,他接着介绍道:“楚红、楚英,她们以后跟着你。”
这个陆清毙有点意见,“我有春儿了。”
“她们两个身手不错,一个人可以对付四五个无赖。”陆清菀顿时眼冒星星,擅武的女子一向是她的偶像。
楚萧陵示意两人退下,接着两位十岁的大男孩上前,他介绍道:“楚飞、楚扬,他们以后跟着骥哥儿,跟着骥哥儿一起读书习武。”
陆清苑觉得自个儿的脑子不够用了,两个女侍卫的事还没说清楚,怎么又换成儿子了?不过儿子过不久就要上学,确实需要小厮。
楚萧陵示意两人退下,接着上前的是最后两个十岁的大女孩,他介绍道:“楚烟,楚荷,她们以后跟着蓉姐儿,会跟着蓉姐儿一起去京华女学读书。”
好吧,儿子需要小厮,女儿当然也需要丫鬟,她这个当娘的不够心细,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可是……等一下,他刚刚说什么?“什么京华女学?”
“虽然权贵之家偏爱请女先生教导家中女子,但大部分官宦家的女子都会进入京华女学读书,我以为蓉姐儿还是进入女学比较好,一来可以交朋友,二来她该学习与人互动。”
楚萧陵知道陆清菀自幼受到晋安侯夫人打压,并没有机会进入女学,当然也不知道京华女学。
“京华女学是谁办的学堂?”
“京华女学挂在皇后名下,不过山长由皇上指派。”
陆清菀明白了,这算是官方的女学,不过名为京华女学,肯定京城独有,怪不得她在北燕州连听都没听过。
楚萧陵将八个人交给琴嬷嬷,请琴嬷嬷安排他们,他牵着她进了凉亭。
“你这个院子不小,不能只靠琴嬷嬷他们打理。每次来这儿我总是在外头等上许久才能见到赵叔赶来应门,这是因为赵叔跑去扫落叶,根本没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所以晚一点楚月会送一个门房和四个粗使婆子过来,门房交给赵叔,四个粗使婆子交给琴嬷嬷安排。”
陆清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入侵她的生活吗?
“侍卫和丫鬟我可以自个儿采买,用不着你安排。”她对门房和粗使婆子没什么感觉,因为这些人越本上离她很远,她不会担心毫无隐私的摊在他们面前,但其他人……总之,她就是觉得别扭,这个男人根本全面接管她的生活。
“他们不是一般的侍卫和丫鬟,你就是有银子也不见得买得到。”
“……”她承认自个儿太不自量力了,但是他也不必一盆冷水直接泼下。
“我说过会保护你们,再也不会让你们受到委屈。”
半晌,陆清菀讷讷的道:“我这儿的护卫确实需要加强,但也不必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一下子多了……十三个人!”
“十三个人还是太少了。”楚萧陵恨不得将她身边每个细节都安排起来,待她回辅国公府,他也不必担心她身边混进一些不长眼睛的丫鬟婆子。
陆清菀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习惯大排场,这次跟着他们进京的就有一二十名左右的侍卫,不带在身边的只怕更多……他们两个之间差太远了,真的无法比较啊。
“你和两个孩子都需要一个管事嬷嬷。”
“我有奶娘了,两个孩子还小。”
“琴嬷嬷负责厨房,你和孩子身边都需要管理丫鬟婆子的管事嬷嬷。”陆清菀张开嘴巴想反驳,又觉得很有道理,奶娘不是管理人才,最喜欢钻研吃食,确实更适合待在厨房,不过她怎么觉得他的论点哪儿怪怪的?
“这些事不急,如今你们的安全最为重要。”眼前他安排的都是习武之人,侍候主子生活起居根本不擅长,只能再寻管事嬷嬷教导,但管事嬷嬷不同于粗使婆子,寻个合适的都不容易,一次三个就更难了,他只能慢慢来。
“上次的事不是已经惊动京兆尹,对方应该不敢再乱来吧。”
“有些人脑子一旦不清楚,做出再疯狂的事也不奇怪。”
闻言,陆清菀微微挑起眉,“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京兆尹还在查。”京兆尹根本无从查起,一来皇上深怕惊动宁王,不会将他在明峰镇查探的结果告之,二来他还不能挑明盗贼的目标,泄漏陆清菀回到京城的事,而且这些盗贼若与宁王手上的人马有关,宁王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湖面不会起一丝涟漪,京兆尹再厉害也找不到头绪。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知道是谁的样子?”
“若知道是谁,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楚萧陵安抚道。
“这么说也对,我心里有数,对我有意见的不是这个就是那个。”陆清毙暗示的看了他一眼,他娘就是其中一个可能。
“这事绝对不是我娘。”虽然晋安侯夫人的可能性更大,但他并未排除他娘,只是事发至今,娘不但不闻不问,甚至连试探都没有,说不定她连宁河村的庄子出事都不知道。
“无论是谁,希望你都不要隐瞒我。”
“这是当然,我的保护再仔细也有顾及不了之时,你知道敌人来自何方,更能看顾好自己,我也更安心。”
“我能照顾好自己。”陆清毙不满了。
“是,你最厉害了。”楚萧陵宠爱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她先是一呆,接着一股热气往上冲,轰,瞬间成了小红人。
“我夫人害羞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楚萧陵忍不住再捏一把,柔嫩的肌肤教人爱不释手,若是能靠过去亲一下就更好了。
“……谁是你的夫人。”陆清菀总算反应过来的打掉他的手。
“好,你不是我的夫人,你是我的姑娘。”楚萧陵很迁就的改口。
两者有差吗?可是她竟然开不了口纠正,然后她干了一件事自个儿也觉得很蠢事——突然抱着肚子说不舒服,接着转身跑了。
后头还伴随着大笑声,证明她有多滑稽,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有一个感觉——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