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电饭锅,煮饭用的,以后你也要轮流煮饭;热水瓶,这里按下去会有热水,可以泡茶,想泡茶找爷,他的茶叶都是冠军茶;冰箱,里面可以放食物,只能放吃的喔;厨房介绍完毕换客厅……这是电视机,这是遥控器,你看,一按下去就会跑出画面,这个画面就在很远的地方传送过来;这是电话,无论多远的人只要用电话就可以沟通,就像你们以前的飞鸽传书……”
是不是很神奇呢?司徒艾真的很想问这句话,但无论她介绍多么新奇的电器设备,这位祖爷爷都没有一点惊奇或是一点点惊喜的反应,整个人非常淡定,让她好不失望,颓丧得很,一点都不想介绍下去了,她好闷啊!
好想仰天呐喊:这个古代人怎么一点都不蠢不可爱啊?!
为什么要那么淡定呢?
司徒艾丧气的瘫在沙发上,如一团软泥。
本来期待会有乐趣,她才自愿接下这份工作,不过现在……她颇哀怨。
一点乐趣都没有啊!
“小艾,你怎么了?”小齐对她用头撞墙壁的行为满腹不解。
“没看见我脖子上挂着一块‘哀怨中勿扰’的狗牌吗?”
“什么事居然会困扰聪明的你?”小齐刚扔出问题就看见那个曾经见过的陌生男人,立刻扯了扯她的衣服,“他怎么还在你家?”
姊姊交代不能让祖爷爷的事曝光,因此对外有统一说词──
“他是我们远房堂哥,兴趣是cosplay,那天他就是在cos古代人。”
“既然是你堂哥,师父怎么会认不出来?”
“因为太远房了,从来没有联络过,他来的时候也没通知一声,就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真的是很大的惊喜。“他以后要跟我们一起住,以上,报告完毕。”
“原来是远房亲戚。”小齐双手抱胸,疑惑正在看电视的男人怎有如此特殊嗜好,“看起来一表人才怎么会喜欢cosplay呢?怪人。”
“你对cosplay有意见吗?”司徒夜冷眸微斜,寒光乍射。
小齐识趣不再吭声。
“咦?那个怪男人怎么还在?”阿火走进来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小艾的堂哥,以后要跟他们住。”小齐简洁回答。
“是喔……可是那天怎么会是那种情况?”阿火完全无法理解。
“他的兴趣是cosplay。”
“那他怎会受伤呢?”
两人的视线立刻看向司徒艾。
司徒艾瞬间换上镇定的表情看着他们,说:“他第一次来到我们家,拿到剑,觉得很新鲜就在舞剑,结果不小心跌倒伤到自己了。”解释完毕。
阿火、小齐哈哈笑,直呼太瞎了。
“好吧,既然你们不相信,那我只好实话实说了……”她换上更严肃的表情,“其实他的身份是古代的皇帝,因为被弟弟追杀,结果不小心穿越到现代来。”
阿火和小齐互视一眼,又是一阵狂笑。
司徒艾摊摊手,故作无奈。
小齐一面笑一面说:“小艾,以后叫你堂哥要小心,不会玩剑就别乱玩,哈哈哈……还穿越咧……”
面对一个更瞎的答案,他们当然选择一个比较不瞎的。
“他怎么还在这里?”第三个进来的阿朝也问了相同的问题。
小齐与阿火齐声回答:“他是小艾的堂哥,兴趣是cosplay。”
阿朝会意点头。
最后抵达的孟宸冷冷看了司徒夜一眼,正当那三个人等着他问相同的问题时,他却笔直走进武馆,让他们大失所望。
“老大果然很无趣,难怪和师父最有默契。”小齐双手一摊,没辙。
“好了,该进去了。”
阿朝说完,越过三人走进武馆,小齐与阿火也跟上,最后剩下司徒艾继续撞墙壁,还有七成的电器设备没介绍,她好累呀!
以前觉得淡定的人很神,现在觉得……闷。
她是不是该去喝红茶学着点呢?
上完课,孟宸永远是最晚离开,他总会留下来帮忙司徒日收拾。
“他是谁?”他直接问司徒日。
“我堂哥,远房亲戚,不熟,最近住在我们家。”司徒日按照妹妹编好的剧本说着统一台词。
孟宸眼神一暗,沉沉吸了口气,“我以为你至少会告诉我实话。”
他来这里学拳法有五年了,从最初的不相信到后来十分信任,他对司徒日始终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感情,不过司徒日对爱情慢熟,他也不强求,始终守在她身旁,期待有天能走入她心房,因此当那个陌生男人一出现他就产生警戒。
他不喜欢那个男人。
司徒日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说的就是实话。”既然有统一说词,她就不该对任何人破例。
孟宸一时气窒,转过身不再说话。
司徒日也没再说什么,等孟宸离开后,窗外月色照入,清冷的月光如一幅画,她闭目跪坐在地板上,沐浴在月光下的她透着一股清丽冷傲的美,让站在外头的司徒夜一下子也陷入她散发出来的静谧氛围中。
“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司徒日没有睁开眼,光是凭借空气流动就能查探到附近有没有人。
司徒夜来到她面前,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很聪明。”即使武馆内没有灯光,她也能准确找到他的位置。“知道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便从爷那里下手,没错,我很难拒绝他老人家的托付,我可以教你武术,不过有个条件──你永远不能用你在我这里所学到的武术来杀人,而且我要你发誓,或许你会觉得发誓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你既是皇帝,应该重视信诺,若违背,我永远不会再对你说一句话。你同意的话,我就教你拳法。”
她的声音似潺潺流水平静滑过他胸口。确实,发誓并没什么大不了,她厉害之处是将他放在皇帝的位置,将他捧得高,要他不可坏了皇帝应有的气度。
高招。
他心底没有任何神明存在,却重视承诺,人若无信与野兽又有何异?
“我司徒夜对天起誓,他日若用自己一身所学杀害任何一人,愿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司徒日平举右手,示意他往旁边移动。
“你为何想学拳?”她问。
“防身。”
“除了防身,练武也是一种禅,不单用来防身或是攻击而已,若你领悟的境界高了,自然能从武打的招式中领会禅意。武术其实是自然天赋,就像猛兽知道如何咬死猎物,猎物也知道如何反击一样。不过随着岁月流逝,我们逐渐丧失这种本能,因为我们逐渐依赖我们创造出来的一切。我们的生存基础原是建立在原始的野性上,没有野性的人,将失去应有的感情与欲/望,而武术便是以最直接的方式来保留我们的野性,同时也是令我们发掘出自身的野性本能后,能够更有效的控制。
“我学过各家拳术,最擅长的是‘形意拳’。有人说形意拳来自‘心意六合拳’,但不全然是这样,‘心意六合拳’本来叫‘六合拳’,可是‘六合拳’自古就有数十种,‘心意拳’又有人叫它‘意拳’,但‘意拳’又另有其拳,也就无法确切说出来源自何处。”
司徒日起身,摆出形意拳的基本动作。
“形意拳重于朴实明快,简洁取直。基本动作是劈、崩、钻、炮、横共五种,十二形连环动作,另外还有七八组套路……重下盘的稳固及以后练发劲时脚跟的弹蹬劲。蹬步也是为以后发劲及实战对打时之用。形意拳最大的特色,是进攻时的猛烈,化带打的进攻,在向前攻击时还要加上蹬步助力。”她一面说一面流畅的打出扎实的动作。
司徒夜喜欢她的身手,一气呵成,没有多余的动作,利落干净。
行云流水一般,似泼墨那样的潇洒气势,又内敛蕴含深远的气劲。
沉静如白玉、冰凛如冷泉,定如竹,动如风──这是他对司徒日的评价。
她是他认识的女人之中武术最厉害的一个,动作迅速得连他都快要无法捕捉。
“形意拳快取直攻不如八极拳,意到力到不如八卦掌,严密紧凑又不如翻子拳,你还想学吗?”
“师父。”司徒夜朝她双手抱拳。
“不用叫我师父,我没打算收你为徒。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早上四点在这里等我,我不喜欢迟到、不认真的人,请记住这两点。”
“是。”
“夜深了,你早点休息。”
司徒夜目送司徒日离开的身影,心知这女人依旧防着他,一旦有戒心就不可能倾囊相授,若想学到真传,他必须想个法子才行
大哥,你几时起对人如此用尽心机了?即便我是你亲妹也难逃被利用的命运吗?
蓦地,曾经刺穿他心底的一个问题悄悄浮上心头。
他偏首,满月皎洁映入眼帘,还有那张柔弱欲泣同时又满是指责的容颜……他未能遗忘。
这条帝王之路,他是踩着亲人的尸首往上爬,每牺牲一个人他爬得就愈高。
无心无情──这便是帝王之学。
后悔吗?
不,他未曾后悔。
这是他所选择的路,绝不后悔。
一夜未眠,司徒夜依然能维持最佳况状,这是拜以前苦练所赐,为了成为人上人,他什么苦都吃过,就为了夺得至尊之位。
“早。”司徒日一头长发扎成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摇晃,“我今天先教你形意拳的基本动作,记住手不离心、肘不离肋……”
即使她没有强调,司徒夜也不许自己分神,该专心的时候,他心志如铁。
约莫六点的时候,结束早晨两个小时的教学。
她的认真让他对自己要求更严苛,他能输给男人,但绝不能输给一名女人,他的自尊也不允许。
“你学得很快,记得要勤练,明天再继续。”
司徒夜累得躺在地上,喊住转身欲走的她,“你向来都如此冷淡吗?”
“个性使然。你向来都这样防人?”司徒日淡淡反问。
果然,这女人似乎能看破他的虚情,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够深了。
“你不也无法信任我?”
“我不信任你是因为我不需要你的信任,但你想要得到我的信任,首要就是先相信我。”
这话说得猖狂,司徒夜坐起来,迎上她审视的目光,两人对峙片刻,谁也不让谁。
这一刻,他忘却自己必须卑躬屈膝,他只想着自己是皇帝,更是天神之子,受万民景仰,怎能一再为这名女子低头,底下的人全都得看他的脸色,不该是他处处退让,他要她臣服于自己。
司徒日清楚感觉到他想要降服她,可她既不是他的臣子又不曾受恩于他,毋须对他怀抱敬意,皇帝又如何?她的性子虽软,却不表示容易改变,她对某些事有异常坚持,加上武者之魂让她更不容易投降,这是她的自尊。
两人之间暗暗较劲,直到爽朗浑厚的嗓音打破他们之间的冷凝气氛──
“早啊!今天天气真……”司徒滔一打开门就感受到冷气扑面而来,再见他们对立的情况,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力,他随即明白自己挑错时间了,于是默默关上门,假装不曾来过。
呼。司徒日在心底吐了口气,幸好是爷爷及时化解了这股对峙。
“我要去上课了,你记得要多练习。”她收回目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幼稚,这种情况争赢又代表什么呢?没想到平静无波的心居然会轻易受他影响,这不是好现象。
直到武馆的门关上,司徒夜才躺回地板。
他闭上眼,长长吐了口气。
没想到这女人这般强悍,教他武术的师父曾说他眼神太锐利,甚少有人能在他的注视下无动于衷,但这女人不一样,不但没有居于下风,甚至还险些要压制他,非常不简单,从来没有女人能令他如此印象深刻。
司徒日──他彻底记住她了。
日与夜,强烈的极端,他却喜欢这个极端,嘴角悄悄上扬。
三点。
不是下午三点而是凌晨三点。
司徒日有些意外会看见司徒夜坐在武馆外头看书。
本想提早起来练习,因为她发现才教司徒夜一个礼拜,他就像是海绵吸水那样让她不得不提早教他更多新的东西,爷爷说他很认真,几乎所有时间都在练习武术,感觉似乎有什么事逼得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学会一切,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成大器,难怪他会是皇帝。
读完司徒夜的生平,知道他十八岁入宫,那时才知道自己是皇族。
十八岁对他而言是个转折点,尚未入宫的他个性狂妄、目空一切,后来在宫里受到别人的设计陷害,母亲、妹妹相继而亡,有人说她们是被害死了,更有很多人说她们是成为他攀附皇位的枯骨之一,真相已难以考据。
他会是那种冷血无心的人吗?
少年时期与亲人相依为命,一旦为了利益,竟连亲人也能牺牲?!
他真是这样的人?
她从小就醉心武术,只懂武,也只会从武术去了解一个人,司徒夜的武术基础非常扎实,明快不狡猾、猛烈不毒辣,至少在武术修为上,他是光明磊落的,这样的人真会利用亲人?
“你想笑就笑,我无所谓。”他早就听见她的脚步,本想等她先出声,没想到是自己先忍不住。
每夜,他都会读着这些记载所谓“未来”的史册,他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若真是史实,无论翻阅几遍,终究改变不了过去的事实,他必须接受,难道这就是身为过去的悲哀?永远无法改变注定的一切?
“我为何要笑?”
“在梁国,我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呼风唤雨,在这里……哼,我什么都不会,所懂的一切也用不上,甚至比一个贱民还不如。”他不禁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