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打听,隔日,“恩人”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当花圆圆收到庞玉堂派人带来的口信,说要见她后,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她带上锦绣和阿九,出了三伯父家,依着指示,进了一家脂粉香铺,让阿九在外头等着,自己则和锦绣进了香铺。
当她对香铺掌柜说出暗语后,掌柜请她入内,在进入内房后,又有伙计帮她开了另一道门,沿着门出去,是一处假山流水的庭园。
接着便有一名婢女领她往前走,沿路经过石板路,两旁青草碧绿,夹道种着梨花树,风一吹来,梨花的白色花瓣随风飘飞,绿草上沾了点点白瓣,别有一番意境。
来到一座拱门前,婢女转身对花圆圆说道:“请姑娘一人白行入内,奴家与姑娘的婢女在这儿等着。”
她怔了下,心下叫苦,原本还指望带着锦绣充胆子,看来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了。无奈点头后,吩咐锦绣在此等待,她一人进了拱门。
入了拱门后,是另一处庭园,莲花池旁有个亭子,亭子里有一人,看那俊逸的身形,便知是庞玉堂。
她缓缓朝那六角亭走去,在五步距离之前停下。
“见过公子。”
庞玉堂背着她,面向莲花池,身前几上摆了一把琴,焚着一抹檀香。
“过来给我斟酒。”他没有转身看她,径自命令。
花圆圆小心翼翼地上前,没嗅到什么不对劲,看来他今日心情尚可。
来到他身旁,她端起酒壶,壶嘴对酒盏,倒了五分满,然后放下酒壶,在一旁规矩站着。
“站着做啥?过来坐。”
她看了一眼他旁边的软垫,那是亭子唯一的空位,敛目恭敬地回答。“谢公子,我还是站着好。”
庞玉堂转过头望着她,俊朗的脸上有着闲适的慵懒,唇角一勾,挂上倾城的浅笑,眩目逼人。
“你不想坐这垫子?也好,那就坐我的大腿上吧。”
啊?
她惊讶地抬眼,还来不及往后退一步,便被他伸来的大掌抓住小手,轻轻一使劲,还真坐到他的大腿上。
花圆圆欲哭无泪啊,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却知道抗议也没用,她不过拒绝坐在他身旁,就被迫坐在他大腿上,要是她连坐大腿也拒绝,怕是被迫睡到他床上,那时候,她才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不意外的,自己的下巴也落入他的手掌心,被逼得抬起来。
庞玉堂审视了下,温柔地问道:“可吓坏了?”
他这话说得短,没头没尾的,她却一听就明白。
“还好,只是受了点惊吓,谢公子搭救。”她想收回自己的下巴,不要老是被他托着,但庞玉堂似乎摸上手了,指腹在她嫩滑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着。
“本公子答应你的事,当然会做到,那姓柴的敢动我的人,我自然是留他不得。”
这话说得轻松平常,却决定了他人的生死。花圆圆额冒冷汗,倒不是因为他把别人的生死说得如此平淡,而是因为那三个字“我的人”。
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人了?姓庞的真打算把她收入后院做小妾?
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庞玉堂的真实身分,却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尊贵之气,身分必然高贵,而越高贵的人,要娶的妻子也要符合门当户对的条件,她不用问也知道,自己的身家肯定连人家的门坎都构不到。
她现在可真是陷入两难,不退亲事嘛,会成为别人的箭靶子,把小命送掉;退了婚嘛,便会被庞玉堂收房做妾,从此只能在宅院里仰人鼻息。
想到一入侯门深似海,还要日日与一群妇人们勾心斗角,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管哪一条路,都看不到未来。
她在心中想得悲哀,庞玉堂却以为她是心有余悸。
“现在可知道厉害了?要你别强出头,便是这个意思,有些人耍阴起来,可是很狠的,后悔不?”
听到他的话,她乖乖点头。“后悔。”
就算庞玉堂不数落她,她也自我反省了。
见她如此愧疚,庞玉堂眸底有了笑意,还有一份欣赏和眷宠,放在她腰间的手臂温柔地收紧。
“这一回就当受个教训,长长记性,这世间的险恶,不是你能想得到的,有时候,出头也要选择时机,走一步,算十步,你赢了人家的棋局,怎么会不懂这个理?”
“是。”
不管如何,这一回多亏了庞玉堂,否则堂哥和阿武、阿九,恐怕会死于乱刀之下,而她和碧儿、锦绣,必然逃不过贞操受辱的命运,对这件事,她是很感激庞玉堂的,也没想到他真的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仇人来得快,他派来的人也快,虽然总觉得他对自己只是一时兴趣,玩玩罢了,不过当发现他把自己的求助当成一回事后,心中对他的排斥和畏惧便削减不少。
看在这一点,她便乖乖窝在他的大腿上,要不是庞玉堂,他们没办法安然无恙。
“也罢,当时那场面,对你一个闺阁女子来说,的确太骇人了。”庞玉堂的话语更轻了些。
花圆圆原本正出神,感觉头发被他温柔抚摸着,如同哄着受惊的孩子般,顺着她的发轻轻抚下,那掌心的温度,也透过发丝,传到心间,无端拨了她的心弦。
不可否认,庞玉堂是一位风华如玉的公子,当他要怜香惜玉时,像要溺死人一般的温柔。
之前她不受影响,是因为她知道庞玉堂表里不一,可当他来真的时,那温柔如山间温泉,像是软软绵绵的热流,绕着她全身,把青涩的她逗得心儿飘飘然,晕乎乎的。
唉,如此迷人的俊公子,她却只能当他的小妾,实在悲哀。她心下暗叫可惜,只要有一丝可能,她是绝不愿做妾的。
正当她感到全身轻飘飘的时候,庞玉堂突然问了一句。
“另一批来救你们的白衣蒙面人,是何人所指使?”
“啊?”
她回神,抬起头,望着庞玉堂眼中的凌厉,心下一惊,恍若云雾散去,整个人醒了。
“那批人不是公子派来的吗?”她小心地问。
“我派去的人都是黑衣蒙面,没有穿白衣的。”
果真不是他的人,她当时也觉得奇怪,但这件事自己是真不知的。
“我不知道。”她很老实地回答。
庞玉堂突然眯起眼,笑意更深。“喔?你真不知?”
她屏住呼吸,不用问也知道庞玉堂这笑有多危险,刚才不是还挺心疼她的吗?
怎么提到另一批人马就变脸了?
“公子,我……我不明白。”
“那批人分明是十万火急去救你,派的都是好手,在这竖城里,除了本公子,谁还会如此挂心你的安危,做了跟本公子一样的事?”
她瞪大眼,突然明白了。
这是哪里飞来的冤枉醋呀!实在太无辜了,她根本不晓得那些人是谁派来的,偏偏若不给个说法,恐怕真的会惹怒他。
“公子,我真不知道——”心中灵机一动,她忙道:“对了,说不定是仇人,姓柴的平日缺德事做得多,肯定也惹到一些人,明面上是来救我,其实是趁此机会报复他们。”
这个说法很合理,说不定还真被她说对了。
庞玉堂听了这话,似在沉吟,大概觉得也不无可能,因为她感觉到他整个人又变温和了。
“你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见他听进了,她也暗暗松了口气。
她的小手被他握住,左手手腕一阵冰凉,她怔住,仔细一看,一条金链子套在她的手腕上,这金链子上头雕着极细致的刻花,质地精良,一看便知是价格昂贵的珍宝。
她呆呆看着庞玉堂将这东西套在自己的手腕上。男人送女人金链子,又是套在手上,自然有它的意义。
“这是我送给你的,好好珍惜,别丢了。”声音温柔如斯,却有着不可违抗的命令。
“是……”她不敢说不。
事后,有几名手下求见,看来是有要事禀报,趁这个机会,她从庞玉堂的怀中脱身。
来人要禀报的事肯定不方便让她听到,果然庞玉堂不再留住她,只在她离开前,又“温柔”地叮嘱了她一句。
“给本公子安分一点。”
这“安分”二字,当然是不准她再和高绍飞有任何来往,包括其它男人。她心中叫苦,明面上却得恭敬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