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这是仗势欺人。”赵四一听,恼火地扛起昏睡的姑娘,哼道:“既然摘星阁对我的姑娘不满意,那我去找别家,省得被你们挑三拣四说得一无是处。”
“摘星阁是敕扬城最大的花楼,被摘星阁鉴定为来路不明拒收的货色,谁还敢接手呢?”
千乘迷鸟不紧不慢道,痞气十足摆出地头蛇架势,放话威胁。
“而且,你与人贩子勾结拐卖姑娘的事如果披露,不仅信誉扫地,别想再当人牙介绍姑娘给各家花楼,还会惹上官司,贩卖人口可不是小罪哦!”
他的话硬生生地钉住了赵四欲走的脚步,冷汗涔涔,回头望着邪笑的千乘迷鸟,怪自己一时贪财,才会带没有身分凭证的姑娘来摘星阁交易,结果忘了摘星阁几乎是京城众花楼的“地头蛇”,自然有能力影响其它花楼的买卖。
“好,我卖。”赵四咬牙切齿道。
“那么,请把人放下。”千乘迷鸟笑咪咪地点头,“徐娘,二十两,银货两讫。”
就算她来路不明又怎样?
现在,她是摘星阁的人了。
彷佛沉眠了一百年,意识和神经模糊而混沌。
整个人一直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紊乱的脑袋无比沉重,沉重到让她无法清醒地面对,面对恍恍惚惚的昏睡世界。
终于,经过长久的沉寂,她似乎恢复了精神和气力,掀动了浓密的睫毛,结束了黑暗的沉眠,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光亮慢慢地在她的瞳孔中放大,她眨了眨被光刺得有些酸涩的眼睛,揉了揉微微泛疼的太阳穴。
视线里的事物渐渐地变得清晰,清晰地将眼前与她大眼瞪小眼的人的面容倒映在她眸中。
那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兴奋之意。
“妳终于醒了,我可等了妳两个时辰。”
千乘迷鸟搬了个小圆凳坐在床边,双手支在床沿托着双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他研究了她好几个时辰,这会儿见她掀起浓密的长睫,露出乌溜溜水灵灵的眼珠子,令她素净的脸庞瞬间亮起来,秋白菊似的面容彷佛被潋滟波光修饰,变得清朗而明媚,让他确定“二十两”的买卖是物超所值,划算极了。
等她两个时辰?
听他的口气,他们应该很熟吧?
她掀了掀唇,感觉喉咙干燥难受,“我渴了,倒杯水来。”
“呃?”
千乘迷鸟愣了下,表情诡异地瞅着反应与他预期大大不同的女人,倒也听话地去倒了杯水回来。
“给妳。”
千乘迷鸟将水杯递过去,他跟她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她怎么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呢?还这么理所当然地使唤他,一点都不避嫌,真奇怪。
她慢慢地撑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酸软,抬起略显无力的手,接过千乘迷鸟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完,喉咙瞬间清润许多,精神也随之抖擞,混沌的脑袋也清朗多了。
“谢谢你的水。”她礼貌地将水杯递还千乘迷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疑惑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问:“你是谁?”
咦?这个问题不是应该一醒来就问的吗?
“妳真的清醒了吗?”千乘迷鸟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比划着,“这是多少?”
她微皱起眉头,怪异地看着对她晃动手指头的千乘迷鸟,斯文又陌生的面容上,漾着浓浓的狐疑之色。
“我猜……”她顿了顿,捏住千乘迷鸟晃动的手指,“我猜你应该没病吧?这两根手指头有什么好玩的?”
她的自在与镇静,令千乘迷鸟大感意外。
正常的姑娘,睡在男人的床上,面对陌生的男人,应该都会花容失色吧?
可她不慌不忙,未见丝毫惶然之色,她的脑袋不会是被人贩子的药灌坏了吧?
“妳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吗?”
她看疯子一样的眼神,顿时让千乘迷鸟觉得自己像傻瓜,讪讪地抽回手,故意阴阳怪气地问,希望能让她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可容不得她这般处变不惊哦!
她抬眼,扫视房间一圈,看到了与墙壁齐高的大书橱,还有散落在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似乎是书房。不过,外边隐隐约约传来的笙歌与嬉笑,显得轻浮放浪,叫人耳根子犯软。
“不知道。”她很干脆地摇头。
“这里是花楼,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千乘迷鸟坏心地揭示答案,希望看到她花容失色的模样。
“哦。”可惜,她只是淡淡地应声,“那我也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吗?”
千乘迷鸟不得不对她的安之若素刮目相看,不知她是神经迟钝还是脑袋被药灌胡涂了,竟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妳是卖身花楼的人。”千乘迷鸟眼中闪烁着戏谑与揶揄之色,故意邪笑着强调:“我叫千乘迷鸟,摘星阁老板,花钱买下妳的人。”
她卖身花楼?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半信半疑地瞅着千乘迷鸟,他是她的老板?
“我等了两个时辰才见美人睁眼,妳说要怎样补偿我才好呢?”千乘迷鸟痞痞地勾起她的下颔,享受着花钱调戏美人的乐趣。
她对他不安分的手置之不理,直视着轻佻的千乘迷鸟,这个人真的买下她吗?
“怕了吧?”
千乘迷鸟见她蹙起眉头,一脸为难,看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掉进“狼窝”了吧?不知道她会怎样“讨好”他这个老板呢?
“不是。”她摇头,有点困扰地看着不知为何神情亢奋的千乘迷鸟,叹了口气道:“你好歹先告诉我,我是谁吧?”
她脑袋空荡荡的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对千乘迷鸟所说的事情也毫无印象。
真是糟糕,她猜是不是睡太久脑袋睡胡涂了?
“呃?”千乘迷鸟勾着她下颔的手僵住,傻傻地瞪着表情困顿不解的她,忍不住扬高了声音,“妳不知道自己是谁?”
“好像忘记了。”
她老实地点头,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猜她身上应该有能证明她是谁的东西吧?
“不会吧?失忆?”
忘记自己是谁还能这么平静,不是在糊弄他吧?
“等等,我猜猜。”
她的手摸到了颈间的细带子,拉出来,带子下吊着一块玉坠,玉坠上雕刻着浴火重生的凤凰,她握在掌间,感到了熟悉的气息。
“猜?妳猜出什么了?”千乘迷鸟收回调戏的手,满脸疑惑。
“我猜我叫牧洛林,名字应该还能记得。”
她翻起玉坠给千乘迷鸟看,玉坠底部赫然刻着篆体的“牧洛林”三字,证明她猜对了。
“牧、洛、林。”千乘迷鸟一字一字地重复,神情变得诡异,“那牧洛林是什么人呢?”
牧洛林双手合掌握住玉坠,闭上眼睛回想着,脑中却浮现出旋转的骰子,最后定格,显现出朱红的一点。
“你刚才不是说我卖身花楼吗?”牧洛林睁开眼睛,不以为意道:“所以,我猜我应该是赌鬼家的女儿,被赌鬼卖进花楼还赌债,不知道卖了多少钱?”
“二十两。”
千乘迷鸟差点想为牧洛林的“乐观”竖起大拇指,她是个奇人!
他见过被赌鬼卖进花楼还债的姑娘,那是哭天喊地恨不得以死来保清白也不想坠入风尘卖笑,哪像眼前的牧洛林如此自在,毫不在意地编排着自己卖身的戏码。
“二十两,太便宜了。”牧洛林对这个价格不满,晃着她的玉坠道:“你看我这玉坠也不只二十两吧?我猜你一定是奸商,才会把价砍得这么低。”
这么低的“卖身价”真伤她的自尊呢!
“不,我不是奸商,我是妳的老板。”
千乘迷鸟摆摆手,欺近牧洛林,一手撑着床柱,居高临下地看着从清醒到现在都冷静到不行的她。
“我买妳,是看中妳的美色,并且相信能够以最低的价格创造最高的价值,妳知道妳在花楼要如何创造高价值吗?”
他这样“逼良为娼”,相信她应该很快能搞清楚状况吧?
这里是花楼,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而她,是他买下亲自调教用来讨男人欢心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