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晕了?”在洋行接到消息的安朝仪匆忙的赶回家,一脸凝重的看着立在安朝云床边的小翠问。
小翠怯生生的看了安朝仪一眼。
“说话!”他不耐的说。
“回少爷,小姐说要带希恩少爷出去逛逛,但是遇到了……”她的手指了指安朝仪的身后。
他猛然一个转身,意外的看到妹妹的房间里竟然有个堂堂七尺的男人,他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你是谁?”印象所及,他并不计得他有接触过这个洋人。
雷予辰坐在椅子上,希恩此刻正安份的坐在他的大腿上,天真可爱的吃着糖葫芦。
“你是安朝仪?”雷予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口气平静的反问。
安朝仪皱起眉头,“你认识我?”
他点头,“听朝云提过。”
“你认识朝云?”安朝仪大步走向他,有些惊讶一向怕生的希恩竟然会安份的坐在这个男人的大腿上。
雷予辰静静的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看到这个对他家下了令他嗤之以鼻的百年诅咒的男人——他的双眸微敛。
“你是谁?怎会认识我妹妹?”安朝仪问。
“我叫雷予辰,朝云是我的娘子。”他淡淡的说。
“胡说!”他啐了一声,然后心一惊,“难不成她失踪这近一年的时间是跟你在一起?”
“是,”他点头,“我救了她。”为了取信于他,他不得不诓骗。
“你救了她?”安朝仪的眉头皱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雷予辰省去不必要的枝节,只说他想要说的,毕竟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让安朝仪知道太多也不会有益处。
安朝仪锐利的眸光审视着他,似乎想要试图一探他所言的真假。他的眼不经意的瞄到雷予辰抱着希恩的手上一闪而过的光亮。
他眯起眼仔细打探,“你手上的是……”
顺着他的目光,雷予辰扬起眉,抬起手,直截了当的让安朝仪看个仔细,“我的婚戒。”
“婚戒?”
“没错,朝云也有一只。”雷予辰注意到他的神色因为他的话而严肃了起来,“你看过她的婚戒吗?”
“看过。”安朝仪不是很情愿的承认,“只不过她想不起这东西是从何而来。”
“我们结婚——就是你们说成亲时,一起去买的。”雷予辰说道,“还有一条白金项链,在你们发现她时,这些应该都在她的身上。”
安朝仪沉默,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说已经娶了自己的妹妹为妻,但是妹妹身上确实有他说的那两样东西,而且戒指的样式看来跟雷予辰手上的那只,确实是像一对……
安朝仪可以感到太阳穴正隐隐作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雷予辰简单带过,他并不是想要刻意隐瞒自己的来处,只是不想要太多人知道,更何况他的妻子现在还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
“我有的是时间听你说。”安朝仪绷紧着声音说。
雷予辰假装没有看出他的怒意,只是轻轻耸着肩,没有理会。
“你!”
他不客气的站起身,把希恩交到他的手里,“照顾他。”
安朝仪难以置信的看着雷予辰把希恩塞进他的怀里,然后径自越过他走向妹妹的床。
“少爷?!”小翠迟疑的看着安朝仪,无声的询问是否该阻止雷予辰靠近小姐。
“你……”
“你是朝云的大哥,”雷予辰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就算我的年纪比你大,但是于礼,我还是应该跟她一样,尊称你一声大哥,你若要我叫,我会叫,反正不过就是称谓,对我并不重要,不过有一点我绝不可能跟你妥协,就是朝云,有关她的事,你都得听我的,不然我可无法像个文明人一样与你以礼相待。”
“你这是什么口气?!”安朝仪的双眼微睁,这辈子还真没看过这么堂而皇之进门喧宾夺主的人。
“只是表达立场,避免日后冲突,你已经把我的话听得很清楚。”雷予辰冷冷的瞄了他一眼,“我不想说第二次。”
“荒唐!朝云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把她交给你?”
“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她是我的妻子,”雷予辰径自坐在安朝云的身边,“就算你再火大也没用,木已成舟,你只有接受的份。”
没想到这个洋人,中文说得挺不错的,还会用成语。安朝仪的嘴巴开开阖阖,说不出完整的字句。
这还像话吗?他该上前阻止他贴近自己的妹妹,但是双腿却似乎有自我意识似的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雷予辰的手轻抚过安朝云的额头,轻叹了口气,表情一柔。
她看起来是那么苍白。突然之间,他多希望能代替她躺在床上,代替她承受一切痛苦。
“她到底是怎么受伤的?”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
安朝仪皱眉看着他,没有回答。
雷予辰握着安朝云的手,微转身看着他,看出了他眼底的迟疑。
“小翠。”雷予辰开口。
听到自己的名字突然被叫起,小翠吓了一跳。
“你叫小翠是吧?”他问。
小翠点头。
“把希恩抱出去,我有事要跟你家少爷谈。”他神色自若的说。
小翠瞠目结舌的看着雷予辰,这陌生人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当起主人来了?!还要她抱那个长相可怕的洋小孩,她不由得轻摇着头。
“你怕什么?”雷予辰不以为然的一个挑眉,“那不过就是个孩子。”
“可是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怪吓人的!”
“就算是蓝色也不过就是一双眼睛,”雷予辰双眼一瞪,“那我的眼睛呢?可也不是黑色的!”
小翠被他瞪得吓退了一步,她觉得雷予辰比希恩更吓人,但是这句话她死也不敢说出来。
“少爷!”她无助的看着安朝仪。
“把孩子抱出去吧!”安朝仪轻叹了口气,“我确实有些话要跟这位公子谈谈。”或许雷予辰可以替他解开心中的疑惑。
小翠心有不甘,但还是伸出手抱走恩希,退了出去。
她离开之后,屋内陷入沉寂。
“好了,”雷予辰打破死寂,“你可以说了,她怎么受伤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会懂。”
“因为一台你看不懂的机器吗?”
“你知道?!”他惊讶。
“别忘了,”雷予辰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她失踪的日子是跟我在一起,跟她一起出现的那台机器是我发明的。”
“什么?!”
“接下来的话,或许你很难接受,但是你得相信。”
安朝仪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看他的双眸闪着炫人的琥珀色光芒。
“你可以坐下来。”雷予辰懒懒的瞄着他,因为不想惊扰了安朝云,所以可以放低自己的音量,“不然我怕你会脚软的瘫在地上。”
他嗤之以鼻,“我堂堂七尺之躯,岂会被你的三言两语震慑。”
“堂堂七尺之躯……”雷予辰看着他一脸骄傲,发现自己得压下笑意才能继续说话,“在我的认知里,只有对自己没自信或是不成熟的男人才会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安朝仪有些恼怒的望着他。
“坐下吧!”雷予辰对他不悦的神情视而不见,他可不想要跟他起争执。”我才会继续开口。”
安朝仪这才不是很情愿的坐下来。
雷予辰心情复杂的注视他好一会儿。
在他的父亲雷康德赢取多克家的千金小姐……慧妮·多克那一刻时,雷家正式入主了百年来一向由多克家主导的兰泽集团。
流传在多克家族中的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个诅咒,紧紧地缠绕着与多克家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
从十九世纪以来,近两百年的光阴,多克家正值壮年的男丁,不是死于疾病就是死于意外。慧妮的父亲出车祸死亡时,真好二十八岁,当时慧妮不过只是个出声未满六个月的小婴儿,在慧妮刚满周岁时,亲叔叔也因骨癌身亡,得年不过二十五。
但是不论是雷予辰本人或是父亲,一向都将此传说视为无稽之谈,因为他们太过自信,相信人定胜天,但最后这一切却在他的双胞胎弟弟雷予恩死于非命之后,变得不再肯定。
雷予辰面无表情的注视安朝仪,给多克家诅咒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他,所以多克家族这近两百年来,有了许多的悲剧。
安朝仪敏感的察觉他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古怪。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在等你开口。”他打破了寂静。
看出安朝仪的不耐烦,雷予辰嘴角泛起一个微笑。
安朝仪纵使在自家的洋行已能独当一面,但毕竟不过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还无法沉得住气。
“我来自西元二00九年,相距这个年代一百多年后的世界。”
安朝仪瞪着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下颚一直抽动,显示他内心的激动。
“你不说点什么吗?”雷予辰挑衅的对他一挑眉。
“我爹在我小时候曾经请过洋人老师教导我们,我很清楚现在是道光十九年。西元一八三九年,二00九——那是一百多年后?”
“没错,我确实来自未来。”
“别以为你身上有着跟我妹妹相似的东西,还有那台奇怪的机器,我就会相信你的话。”他的脸色一沉。
“我是不指望,”雷予辰看来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反应,纵使他气得跳脚也与他无关,“但是你亲眼所见,你就算不接受都不成。”
他的直率令安朝仪皱眉。
“朝云不顾我的反对,偷走了我的发明,”他径自说道,“也就是你发现她时,那台你所看不懂的机器。”提到这个,他的眸子有些许的恼怒,“在二十一世纪,我的实验室只有她与我的指导教授可以进入,但最后她却背叛了我的信任,违背了与我的承诺,她答应过我,她不会再回来!”
“开什么玩笑,这是她的家,你凭什么不准她回来?”
“我爱她,我不会冒险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安朝仪的双眼因为惊愕而眨动,爱?!这个男人竟然像是在谈论外头宜人的天气般诉说爱?!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做同样的事情,”雷予辰的声音因为心中的激动而紧绷,“我把所爱的女人留在我认为安全的地方,而今,她回到这里,受了伤,躺在这里,还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却无能为了。”
安朝仪抿着唇没想要斥责他一番,但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话语。他脸上的情感真挚,令他有些矛盾。
对他来说,雷予辰是个陌生人,为了保护自己失忆的妹妹,他该义无反顾的把他赶出去,但是他说的若是真的,或许让他留在朝云的身边才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他不该相信雷予辰口中那些荒诞不经的话,什么未来、什么一百多年之后的世界——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告诉他,雷予辰说的是真的!毕竟这才能解释那台看来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铁质机器。
“这真是太疯狂了。”他喃喃自语。
“我也认同。”雷予辰脸上有着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