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宝感到心神不宁!虽然陆伟一再保证没什么事会发生,但凭藉着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年所产生的默契,让她不须动用女人的第六感,就知道他在骗她!
她约了阿沐在101喝咖啡,她需要确认一些事。
“你是想问我公司的事吗?”一接到电话,阿沭就猜到了。
“对。”
“那你应该去问太子,他的版本比我的详尽。”
“如果他肯说,我就不必跑这一趟了,是黎家不表态吗?”
“不,他们已经表态了。”
“怎么?难道他们不支持陆伟吗?”美宝闻言大骇。
“他们没说不支持。”
“哦?”她知道还有后话。
而阿沐决定从头说起。“你是知道的,这次表面上看来,泽宏是要跟我们争夺经营权;但实际上,他的目标是整个陆氏,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今年的董事会上失去经营权。”
美宝点头表示了解。
“令尊手上的股份虽然不是决定性的,但却对这次的改选有着强大的扭转力量;之前,即使你姊姊曾经多次为难我们,但我们依旧认为令尊一定会支持我们。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美宝急着要听后续状况。
“令尊突然决定要在召开董事会前,处理掉他手中的股份,放弃股票。”
“这有什么关系吗?我们有优先收购的权利,没有比这个更十拿九稳的。”
“这么讲是没错,但问题在于,令尊手上的股票要是折现的话,可是一笔很可观的资金:
而要我们在短时间内筹措到这么庞大的资金,绝对是不可能的,就算行,陆氏也得舍弃其他已经在进行的投资项目,而且这还是完全不顾及公司这个年度的财测与下一年度的预算。”
“只是钱的问题吗?”
“却是最大的一个问题。”雷沐昆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镜片上的反光一闪即逝,美宝看清了他的眼睛,那眼神变得有些犀利,直直的望着她。“我们现在没办法研判令尊只是单纯的想套现,抑或是……另有打算。”
“另有打算?”美宝的眉头紧锁。
“对,我只是就事情的本身做客观的分析。”阿沐斟酌着用字遣辞。
“我明白。”美宝很心急,阿沐愈是这样说,就证明问题愈严重。
“现在的全球金融市场很动荡。”
“我知道,每天的新闻都在播报。”
“就眼下资本市场的紧张程度来看,这么大规模的抽调资金,会严重干扰陆氏的现金存量,这无疑是把陆氏引向一个无底黑洞,但我们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美宝深深的靠进沙发,缓缓的点点头。“没有别的办法吗?”
“陆伟要见令尊,却被拒绝了。”
“所以是没办法了吗?”
“世事无常,没有绝对。”
美宝深吸一口气,慢慢的确认,“这一切都跟我有关是吗?”
阿沐认真的想了一下。“截至目前为止,还看不出任何直接迹象可以让我们做出这样的判断,只能说这一切都不符合逻辑而已。”
“你的话听起来有点吊诡。”“你不用紧张,此时此刻,黎楚瑶女士就在太子的办公室。
或许当办公室的大门打开时,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刀而解了。”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应付我呢?”
“觐见太子妃是同等重要的。”
知道阿沐很忙,美宝不敢太耽搁他,在得知答案后,便谢过他,两人一起离开了。
阿沐回到陆氏。美宝却是一个人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道路两旁的芭蕉叶和棕榈阔叶随风来回扬动,扬乱了美宝的心。
她明了自己才是这件麻烦事的源头——她心知肚明,那一天到了!
她不能再隐瞒下去,她应该把所有的事都告诉陆伟:她早该说的,或许就不至于弄到眼下这种局面!
这么多年来,她自私的向陆伟索求要过太平日子,而陆伟也就真的任她予取予求。
但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却有可能暗藏着一场更大的风浪。
她很害怕有朝一日,她会因此而亲手葬送婚姻,而这恰恰是她最不能承受的!
美宝愈想愈觉得心情急躁。
对,今晚她一定要把所有的事全都告诉陆伟。
只可惜她还来不及等到晚上,陆伟在当天下午就飞到西雅图去处理那里的劳资纠纷,美宝没办法,只能等他回来再说。
两个星期后,匆匆去又匆匆回的陆伟终于又飞回来了,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所以一回来就直接赶到陆氏去坐镇。
下午,美宝一个人整理着庭院,门铃响起,她放下手里的工具,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她不认识。
“请问您是陆黎美宝女士吗?”男子很和气的询问。
“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
“您好。我是张周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张在伦,方便跟您聊几句吗?这是我的名片。”
“哦,您好。”美宝接过名片,把他请到客厅。“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个人也是黎向东先生的私人律师,我今天来是为了——”
黑色BMw轿车疾驰进陆氏办公大厦的地不停车场,转弯时,车轮和地面的摩擦声听得让人惊心动魄。
车子停妥后,美宝拿着一叠文件匆忙的直奔专用电梯:随着数字变化,电梯一层层上升,她的心脏跳得厉害,只觉得两手发麻,脑子里嗡嗡作响,让她完全不能思考。
叮——电梯门打开,美宝等不及门完全打开,她就冲了出去,直奔陆伟的办公室。“陆伟——”
执总办公室里,正在讨论事情的陆伟和雷沐昆停下来看着这个站在办公室门口,跑得上气下接下气的女人。
陆伟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让她坐在沙发上喘气——看来她已经得到消息了。
看她的身子因为激动而抖得厉害,陆伟用力揉捏着她的后背,“不用这么赶,都来得及。”
真是神奇,美宝不禁暗自感叹——陆伟只是单单两句话就可以轻易抚平她的不安。
调整好呼吸,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你们看看这个,我刚刚拿到的。”
“是赠与的法律文件?”阿沐挑高眉问道。
“你们已经知道了!”
“我们在中午的时候收到一份老黎总的个人声明稿,正式通知找们要将他所有的股票全都赠子到你的名下。”阿沭看向她手中的文件,“你签了字没?”
美宝愣愣的摇摇头。
“什么?你还没签字?”阿沐感到难以置信。
“我……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些文件!”
“这些文件中确实有一些明明讲起来是很简单的书,却偏偏要用太过专业的术语来表达。
”阿沐耸耸肩。“不过你要做的事就是以律师给你的文件上签上你的大名,那么这一局的游戏就会结束了。”
看美宝还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陆伟使了个眼神给阿沐。
“啊,我先出去做事。”阿沐站起身。“让太子来解释文件上的术语问题。”
待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陆伟拥着娇妻在沙发上坐下。“很意外,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觉得这一切都太过戏剧化了。
情绪缓和下来的美宝缓缓开口,“这跟我当初预想的不太一样。”
“哦?你当初预想过什么?”
“我找过阿沐了解状况,当时我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譬如说?”陆伟挑眉问。
“臀如说我们要卖掉西雅图的房产,我要把所有的首饰或是家里能变现的值钱东西统统拿去卖掉,然后来买这些股票,可找还是很怕会不够。”
“唔,没错,电影里一般都会这么演。”陆伟对于美宝的想像力向来都很佩服。
“找没有开玩笑,是真的这么想。”美宝很介意他的耻笑。
“我知道。你担心我。”陆伟握住她的手。“不过陆氏拥有一个专业的律师团队 智囊团队,他们要是知道你是这么想的,绝对会认为这是对他们的极大侮辱。”
“那当我手握着这些文件向他们炫耀时,他们又该怎么想?”美宝学着他挑眉。
“他们会建议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你解除婚姻关系。”
美宝被他逗笑了,整个人松懈下来,靠着他轻声问:“为了维护我们长久而又稳定的婚姻关系,我要签字吗?”
陆伟想了一下,认真的开口。“维护我们婚姻的长久和稳定,靠这几张纸是没有用的!这段时间,一直困扰我的不是公司经营权的归属,这个问题我们总共有一百零八个方案可以解决,从其中挑一个来执行就好。
“真正让我举棋下定的其实是,”说到这里,陆伟顿了一下,“如何将你与经营权的纷争分开,毕竟我们的婚姻是不能拿来交换的。”
美宝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直盯着他。“所以呢?”
“所以你要不要接受这些股权,全由你自己来决定,我会尊重你的任何决定:但如果你对这份文件的细节有看不懂的地方,那我会很乐意为你提供服务的。”
美宝真想扑到他的怀里揍他一顿,然后狠狠教训他这个傻子——
他根本就不用在乎她是怎么想的,也不用展示什么高超的谈判技巧,就只要用眼神稍稍暗示她一下,那她就会毫不犹豫的签字的。
偏偏他没有!他什么都不做!
现在她只希望自己也能给自己一个签字的理由。“张律师已经帮我解释过,大致的内容我都了解。”
美宝面色如常。“我只是想问你,如果我不签字的话,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为了维护我那可笑的自尊?”
“不,宝儿,任何人的自尊在任何时候都不可笑。”陆伟立刻更正她的错误观念。“我说了,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论你有什么理由。”
“如果我真的不签字,你预备怎么做?”
“这些股票是不能流出去的,我会以爸爸的名义悉数收购。”
“资金不是很紧吗?你要去哪里筹措这么多的钱?”
“你真的以为这两个礼拜,你的男人是去解决什么见鬼的劳资纠纷吗?”
荚宝无言,她或许搞不懂陆伟的生意,但她还不至于天真到以为如果不签字,结果真的会像陆伟说得那么轻松,她又变得烦躁起来,“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把这些都给我?这根木就没有道理啊!”
“宝儿,他是你爸爸,他要给你什么,只用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你不知道,陆伟,我早就应该跟你说的,其实……其实……其实我不是……”美宝紧咬住下唇,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口。
陆伟则是等着她自动开口。
“我……我……”美宝慌了。“不行!我总要把这些都给问个清楚,你等我回来。”
美宝抬起头看向丈夫,她不能再要求陆伟为她做什么了,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该是自己去面对的时候了。
不再犹豫,美宝抓起文件,又像来的时候一样的冲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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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宝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飙车也可以这样的悍,她后来回想时,似乎记得自己只踩过一次煞车,因为她的目的地——黎家大宅到了!
她已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入大门的,就只记得当时的她好像是被疾风鼓动的火球一般,“轰——”的一声就烧进黎家客厅;只是在见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黎向东时,“滋——”的一声,火球在瞬间熄丫、风也骤然止住了!
她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他真的是黎向东吗?
在她印象中爸爸水远是精力充沛、风度翩翩的,即使后来在那个阶段,也是很有气力的骂她,总是嗓门很大、火气很旺:可眼前这个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毛衣和同色运动裤,虽然是很干净、很整齐没错,可是那份精神和气势都没了,整个人看起来病撅撅的!
会不会是她找错了地址?
不!不会错,虽然离开了十年,但是她身上每一根骨头、每一个细胞都记忆着回家的路—
—不管她承认与否,不论离开家到任何地方,她都还是记得如何回家,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演练。
美宝环顾四周,没错,摆设还是跟当年一样没变;后面推轮椅的人也还是楚瑶的妈妈白英蓝。
难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假的吗?
“宝儿!我的宝儿!真是我的宝儿!”黎向东激动的喊着女儿的名字。
“是你!真的是你?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还不敢认,你真是长大了,一转眼,我的小宝儿就真的长大了。”
听见老人叫着她的乳名,刚刚还在胡思乱想的美宝几乎要落泪了,可她忍住丁,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自己的咽喉中发出,“别这么嘁我!”
一旁的白英蓝赶紧向美宝交代,“宝儿啊!你爸爸的心脏不太好,你别让他激动。”
门铃再次响起,是追赶美宝的陆伟,和接到通知的楚瑶与严谨到了。
“呼——宝儿,你用那种方法、那种车速在台北市区跑,到时候你没事,我却可能先被你给吓死了!”陆伟见到她后,直拍胸口。
“美宝,真的是你来了!”楚瑶见到妹妹很兴奋,转身对福嫂交代要她准备饭菜。
“不必了,我说完话就走。”美宝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就是我把在陆氏的股份转给你了啊!”黎向东一脸不解的继续问:“刚刚张律师来电话说你并没有签字,你是想看看再说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转头又对站在美宝身后的陆伟询问:“你看过了吗?你爸爸看过了吗?应该没什么问题,律师草拟出来后,我有检查过。”
陆伟也点头附和,“宝儿拿来的时候我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虽然家父还没看过,不过我相信他老人家也不认为会有什么问题。”
“你……你……你是故意的!”美宝突然有些气息不稳。“你是故意要这么做的对下对?”
听到美宝的指控后。黎向东的神色迅速黯了下来。“宝儿,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过世的妈咪。”
“不要说了,也不要提妈咪!你没有什么是对不起我们的!”楚瑶上前拉住美宝的手想要安慰,却被她用力的甩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当年明明有说清楚,我不要再和黎家有任何关系!”
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美宝对着黎向东大吼,“你是觉得我当年还不够难堪吗?”
“黎、美、宝,你不要太任性!”低沉的男性嗓音来自严谨。“你自己也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怎么还是这么的不懂事?”
美宝被教训得一时语塞,久久说不出话来。
“阿谨,不要说了。”黎向东摆了摆手。“你们不了解。”
“我是不懂事。”美宝感觉到那股支持她的力量被抽光了,只能瘫坐在地毯上,手里的文件散落在脚边。
她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很讽刺——她只要签个字就可以帮丈夫度过可能是事业上最重要的一个关卡,可偏偏她却还在这里扯着一堆不堪的过往。
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美宝的声音显得异常的疲惫,“我是不懂事。”
她伸出手指着坐在轮椅上的黎向东。“你——让我觉得生不如死!让我觉得我的生命就是一连串的错误!我心想只要能摆脱你们,摆脱所有和黎家有关的人,到哪里都无所谓,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因为错误终究会结束的。”
仰头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视线最后停留在陆伟身上。“可是命运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它真的是格外眷顾我,让我遇见了陆伟。”
黎向东的表情痛苦,哭得老泪纵横,“宝儿,对不起、对不起,你说你要我做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此时站在一旁的楚瑶扑到地上,死死的抱住美宝,“宝儿、宝儿,你不要恨爸爸,你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当年是我做得太过分,就只想到自己和妈妈,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对不起你!”
想要擦干妹妹脸上的眼泪,可自己的眼泪也不受控制,伏在美宝的肩上失声痛哭。
“我没有恨过任何人,即便是后来恨的时候也是恨我自己,恨到没有力气。”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以哭得皱巴巴的小脸看着黎向东,“你没有告诉过他们吗?”
黎向东哀叹的摇摇头。
“干嘛不讲呢?”美宝又低下头,忽然轻笑出声,拍拍楚瑶紧搂着自己的手臂,“原来你不知道啊!”
又看向在场的所有人,“你们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把眼光重新调向陆伟,挣扎着站起身;陆伟赶紧上前扶起她和楚瑶,把楚瑶交给严谨,自己则是扶着美宝在沙发上坐下,摸摸她的脸,替她整理头发。
美宝勉强维持着笑容,看着老公打理着自己。“我现在是不是挺狼狈的?”她的鼻音很浓。
“还好吧!就是眼睛哭得有些肿,鼻子也有点红,还有这张脸,天哪!好像也肿了喔!皱巴巴的好像包子,眼,别打——”陆伟笑着挨了美宝的小巴掌。“渴不渴?”
美宝点点头,“消耗了大量的水分,嗓子还真是干得难受。”
白英蓝闻言,赶紧吩咐泡茶。
茶水端来,美宝喝了一口。“晤——这是我以前常喝的乌龙,味道没有变。”
真是让人怀念。
“我尝尝。”陆伟接过来。“好像很一般啊!”
“你哪里会懂?”美宝白了他一眼,陆伟啃喝的是咖啡。
润了润喉咙,她继续开口。“你以前总是想把我给打包邮寄回台湾。”
“对,而你总是说不能回来。”陆伟点点头,感慨颇深。“为丁这个,有一次你还到医院吊点滴,才吊完点滴就又想跑!”说实话,却招来了一记白眼。
美宝低下头,沉吟了一下,“我不能回来是因为——”
“宝儿,”黎向东开口了,“是什么都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回来了,不管你认不认我,你都还是我的女儿,这是不会变的!”
“但对我来说,那就是大不同了,我甚至没有办法再喊你一声……”转头面向陆伟,一鼓作气的说出埋藏在心底的真话,“因为我不是黎向东的亲生女儿!”
她说得不疾不徐、语调平淡无奇、声音不高不低、口气稀松平常,好似事不关自己;但却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只除了黎向东和身后的白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