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他们两人还在为行李的事争论不休,为什么只一眨眼的时间,他的背影就变得那么落寞?
在离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有种冲动,想冲过去抱住他,跟他说对不起,跟他说是她说得太过分了,跟他说,她不是后悔答应跟他交往,而是对自己太过失望。
她意识到自己其实配不上他,她好怕他是出于习惯才选择和她在一起,好怕到最后后悔的人是他,到那时,她在他心里连那个只会傻乎乎地追在他身后的笨女孩都不是,只是一个令人厌烦、耽误了他人生的卑鄙女人。
在他面前,她对自己没有自信,从来没有过,所以她在内心深处告诉自己,她一直很知足,能时常和他见面、能跟他一起吃饭、能在吃饭的时候跟他谈心,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而更进一步的进展,她没想过也不敢想,而他却为她开启了那扇禁忌的门,她没有勇气迈进去,在门外,吵架就只是吵架而已,而一旦进去了,一次无足轻重的争吵就意味着再也不见,责任太大、牵绊太深,所以太过胆怯,她不要那样,只要他们之间存在一点点永远分开的可能,她都要舍弃一切去避免,哪怕是永远冰封她已然开启的心扉。
这次的争吵让她更确定这一点,在这一周,她总是很惶恐,担心蓝杉再也不愿见自己了,如果是以往的话,她就完全不必担心这点,她知道只要她回来,买他喜欢的饮料给他,一切就都解决了,因为那时他们只是朋友。
还是做朋友来得轻松,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以一个玩笑应付过去,所以她要恢复他们之间朋友的关系。
给自己打气后,白语安进了便利商店。
而此刻,在蓝杉的家里正上演着香艳的一幕。
蓝杉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对眼前妖艳的女人视而不见,他面前的女人一头波浪长发,脸上是精致的妆,眼里有勾人的神韵,酥胸高耸,穿着上班时绝不会穿的性感短裙,她是他的责任编辑于茉莉。
“真让人意外,我以为你是不喝酒的,你家冰箱里的碳酸饮料怎么不见了?”于茉莉似笑非笑,勾人的眼直直锁着瘫在沙发上的男人。
茶几上放着一只高脚杯,旁边还有一瓶红酒,从于茉莉进门起,蓝杉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蓝杉无心理她,真奇怪,明明清楚地知道眼前站的是个妖艳的女人,他却连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飞走了,具体飞到了哪他也不晓得,他甚至连寻找的意愿都没有,如果那颗心飞到了荆棘密布的丛林,就让它承受万剌穿心之苦,如果它飞到了艳阳之下,那就让它忍受曝晒之伤。
他无所谓了,如果那颗心意外地飞到某处鲜花盛开、碧水蓝天的美景之处,那也与他无关,他感受不到美好,也感受不到痛苦,他没了感觉,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原来这就是喝醉的感觉吗?
“所以说,这就是你拖稿又不接电话的原因?”于茉莉晃了晃桌上那只空酒瓶,“为了你的事,我可没少跟上司周旋,还大老远特地来看你,你对我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蓝杉这才勉为其难地看了她一眼,“你一定要穿着高跟鞋,踩别人家的木质地板吗?”
于茉莉愣了一下,大笑起来,随之用很撩人的动作脱下高跟鞋,赤着脚一步步走向蓝杉,他陷在沙发里,只是看着她,却没兴趣知道她想干什么。
“真可怜。”于茉莉凑近来看蓝杉,保养得十分柔嫩的手轻抚过他已长出胡渣的脸颊,“这不是我心目中的蓝杉,如此憔悴,像只落水狗一样。”
蓝杉笑了笑,“你们心里好像都有一个蓝杉,而真正的我却觉得很可笑。”
“你很伤心?是为了那个女孩吗?那个总让你牵肠挂肚,却从不知道你心意的女孩,我在电梯里遇过她,就是我被你赶走的那天。”于茉莉笑得魅惑,“她很可爱,但太年轻也太单纯,她不适合你。”
“那谁适合我,你吗?为什么你们都那么爱替人决定事情?”
“她不懂你的心,你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年,最后却被她伤成这样不是吗?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她呢?”
于茉莉说着便跨坐在蓝杉身上,与他脸对着脸,上半身慢慢与他贴合,“所以你也更理解我了吧?我对你跟你对她何尝不同,我们同病相怜,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
“这世上的事不就是如此。”如果白语安是谁都能替代的,那人与人又有什么差别,当女人在他眼中不过都是单纯的雌性时,所谓的感情又有几分真实性?必须是白语安,因为在他的眼中,她始终是最真实的那个。
“蓝杉,我们是天注定的最佳拍档,和我在一起,我保证你这个当红作家在十年内不会过气,而离开我,以你连个采访都不愿接受的态度,你以为你能在这行混多久?没错,
你的小说写得是好,但现今的社会,能力并不是一个人成功的唯一标准,你不会不明白,这些年我在背后为你付出了多少。”
于茉莉笑了笑,手指始终在他脸颊来回摩挲,“上次向报社透露你过去的人也是我,因为你为了那女孩轰我出门,那之后的善后都是我帮你处理的,但下次我不会再有耐心。”
“女人啊无聊又可怕,所以说你不行……”
于茉莉神情一变,温柔和强势之间的转变是如此的快,“我于茉莉想做的事、想得到的人,从来没有失败过。”她贴近他,与他鼻碰着鼻,又娇笑说:“好吧,今天先不提那些扫兴的事了,就让我来安慰你那颗受伤的心,好吗?”
于茉莉身上的香水味钻入他的鼻间,蓝杉没有丝毫感觉,不反抗也不迎合,任由她的手抚上他的胸前,解开他的扣子。
当白语安推开门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昏暗的灯光、喝完的红酒、烂醉而衣衫不整的男人、骑在他身上的妖艳女人,让人想不误会都不能。
白语安手里的大塑胶袋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惊动了那两个人,他们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白语安把手里的东西一丢,转身就跑。
什么嘛!亏她还足足失眠了整整一周,又是反省又是伤心的,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来找他,没想到他过得快乐得很。
她果然是被耍了吧,交往什么的,肯定只是蓝杉的一句玩笑话,或者是抱着慈善的心所作的决定,其实烦恼的人只有她而已,他根本就没有当真。
白语安按电梯按了半天,但电梯走得好慢,而身后蓝杉已经追了出来,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到安全梯那里,顺着楼梯跑得飞快。
蓝杉也跟着她追下楼梯,但他此时头晕目眩,又好几天没正常吃饭,最重要的是他还受到了惊吓,加上突然的剧烈运动,心脏有点受不了。
一直往下跑让他的头更加晕眩,终于在不知下到第几层楼时,他扶着楼梯间的垃圾桶吐了起来,他吐得头昏眼花,就连胆汁都一并吐出来也停不下来,但他脑子里想的全是白语安。
她来找他了,还带了他最喜欢喝的饮料,他还以为她再也不会来了,还以为她已经讨厌他了。
其实不是她看到的那样,他只是有点绝望,感到深深的无力,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但他没有要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就算自己再昏再醉,他也分得清眼前的人是谁,可是这些话他全都说不出口,他能做的只是用全身的力气,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
蓝杉终于把胃里所有东西一点不剩地吐个干净,他颓然地坐在地上,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看来他的心智远远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成熟。
当蓝杉试图扶着墙站起来时,楼梯的拐角处走过来一个人,他双眼瞪大,那人赫然就是白语安,她又回来了……
“语安……”蓝杉虚弱地叫着白语安的名字。
白语安拧着眉,一脸纠结,好像也很懊悔自己选择跑回来,“你没事吧?”
她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知道他追来了,她更跑得飞快,可是他突然吐得那么大声,楼梯间本来就很空旷,那声音更让她听得心惊胆颤。
所以她渐渐就跑不下去了,开始担心蓝杉的状况,当她犹豫要不要回来看看他时,自己的腿已经动了起来……
蓝杉摇头,还对她笑了笑,似乎是想让她放心,“语安,刚才那个人是我的责任编辑,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好啦,你都这样了,就不要多说话了,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还有……这个还是还给你吧。”白语安从包包里掏出蓝杉家的钥匙,放进他手里,“我有这种东西,果然还是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这是我给你的东西。”蓝杉本来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发紫,白语安的反应让他心里更加不安,“那个人是对我有意思,但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你忘了,你才是我的女朋友!”
“看吧,你这不是承认了?”白语安想为自己留点尊严,他却偏偏不肯放过她,“你不是跟我说你找不到女人,而我也找不到男人,所以才跟我在一起的,事实上追你的女人还是有啊。
我前脚刚走,她后脚就送上门来,你哪是找不到,根本是应接不暇才对,我才不要因为你可怜我没有男人缘,就勉强接受我,还要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我都替你觉得累,我也不稀罕!”
“我那只是玩笑话而已,如果我突然跟你说,我爱你爱了很多年,想跟你交往,想跟你展开新的关系,你难道不会被吓到吗?”蓝杉很头痛,她还真把那些话当真了,哪有人会因为可怜一个人,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再说她哪里可怜了,现在看来可怜的绝对是他好吗!
白语安被吓到了,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蓝杉如此赤裸裸的表白,她还是被吓得一愣。
但如今她要怎么相信?她只能当成这是他情急之下的推托而已,他还说他爱了她很多年,笑死人了,她本人完全没感觉到就算了,从客观角度来说那也是不可能的啊。
白语安想哭又想笑,不知该怎么说他,“你看看你自己,脑袋那么聪明,只是社交能力差了点,以你的名气和外表完全可以弥补,就算你不找别人,别的女人也会追求你,住着高级公寓,随随便便就能买辆豪华轿车,一不注意就有美女投怀送抱。
而我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小职员,从小头脑一般、长相一般、身材一般,被人说唯唯诺诺、没有主见,就算是个人魅力也只对变态有用,连吴孟辰那种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倒是说说,我有哪点值得你喜欢的?除了从小到大的情谊外,我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
“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吗?”原来她一直是这样看他、这样看她自己、这样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的,“你觉得我对你的表白是因为可怜你,可怜的原因是我们认识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我才放不下你?”
“难道不是吗?只是我出现的时机刚好罢了,谁能证明我们能一起走到最后?”白语安吸了吸鼻子,“本来我这次来找你,也是想跟你说,我们还是恢复到以前普通朋友的关系
就好,这样大家都会比较轻松快乐,所以你的私事不用跟我解释,我不是在说气话,我是认真的。”
蓝杉愣了半晌,竟然笑了出来,很无奈的那种,“别说得好像一切都是我自己在乱来一样,明明是你心里根本没有接受我的打算,你只要直接拒绝我就好了,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我……”她哪有那么想,她只是想让他们的关系恢复如初。
“语安,你觉得我们真的还能跟从前一样吗?我是不可能的。”蓝杉看着她说:“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之所以向你表白,就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你拒绝我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我绝不会再跟你做什么普通朋友了,我已经受够了止步不前的日子。”
“你在说什么啊?你明明有更适合你的道路可以走不是吗,为什么要勉强自己选择我呢?”她真的不明白。
“在你看来我做的事就是在勉强,你却从不过问我的想法。”他为了自己叹了口气,“你这个人究竟是有多迟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