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 第3章(2)
作者:席绢
  孙微涟的这段轰轰烈烈恋情,是以与某世家少爷交往为掩护,若是没有那个寒门书生出现,那么孙微涟毫无疑问的在国外求学完后,会与那位世家少爷回国结婚。不管她的爱情多么伟大,门户之见也并非那么牢不可破,但孙微涟在做法上出了大问题。她利用了那位世家少爷,脚踏两条船;  即使那条少爷船只是她用来掩人耳目用的。

  德行有瑕,让家族蒙羞,又害得家族因此得罪世交友好的家族,几百年的交情毁于一旦。不管时代怎么改变,世家千金若想得到好姻缘、若想一生都被尊重,她的闺誉就不得有损。倘若孙微涟最后嫁给寒门书生也就算了,还可能有一段佳话可说,但结局并非如此。日后孙微涟若想得到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却是不可能了。各世家已经将她剔除在媳妇名单里,她的婚姻只能往平民百姓家寻去。

  在婚前有几次感情经历,在一般人眼中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在世家就是不行!愈是身分高贵的小姐,愈是被要求婚前的纯洁无瑕。就算日后想养几个小白脸在身边取乐,也得等结完婚、生完孩子、尽完义务之后再说。这种龌龊事,只要夫妻之间有共识,做得安全隐晦,别人就算听到风声,也不会加以宣扬批评。这就是时代进步、两性平等的「好处」了,所谓世家,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啊。

  或许再过个几十年,世家子弟将可以不再介意娶进来的女性是否为处女、甚至是否为再婚。但这一点在王家很难得到响应,尤其嫡长媳这个身分,永远不可能。所以王家、以及王子齐才会选择孙湉湉,下手精准而快速,只因认定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自然要抢在别人之前将她订下来。

  孙湉湉的性情简单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平和稳重。

  这样的女性,不会轻易做出冒险的事情来危害她自己。她没有她姊姊的才华洋溢、光芒万丈,自然也就不会将「自我」养得过分膨胀,就算遭遇了什么令她冲动的事,至少会先将家族利益摆在第一位考虑,而不是一味逞自己的快意。这是个让人很放心的女人,他知道。但昨天看到的画面给他提了个醒,他这位未婚妻对他还没有产生太多的感情。如果可以的话,在生完孩子之前,最好让她的心放在他身上。他可不想在跟自己妻子欢好时,妻子心中想着别个男人。

  他或许不介意当她四十岁之后、当他已经对她没有欲望之后,她自个儿去找个男人藏在国外过日子,但现在,还不行。他一点机会都不会给!「老板,已经八点三十分了。」一旁计时的助理低声报告着。

  王子齐点头,关掉跑步机,接过毛巾擦满头满脸的汗,往淋浴间走去,边交代道:「我去冲个一澡,十五分钟后出发。」

  「是。」

  「早安。」替她打开车门,将她送进后座。

  「早安。」她客气回应,优雅上车。他力度适中的关好车门,从另一边上车。司机在他示意下驶进车道里,往东边的方向行进。而她的两名助理,则开着另一辆休旅车跟随在后。

  他与她除了必要的见面问候外,都没有硬找垃圾语言来填充沉默的习惯,任由周遭气氛沉凝也能安之若素。相处在封闭的小空间里,她会客气的对他微笑,或者平视着前方,或者微微偏头看着窗外风景从眼前滑过,安于这样近似于凝结的空间,不感到局促,即使正被他打量着。

  很娴静的坐在那儿,像是本来就被安置在那里的摆设,理所当然的存在着,也不企图引起人注意。而一个人安静时,往往会忍不住发呆,可是她没有,她的目光很清透,并不会因为太无聊了而不由自主的发呆起来;分了三分心思看窗外,也分了三分心思留意他的动向,随时可以将全副注意力集中回来应对他可能随时会发起的任何话题。

  这是王子齐此刻的观察所得。

  他很擅长于观察,每一个和他有切身相关的人,他都会把握每一次见面的机会,不断加深对对方的了解。曾经,他以为对她的了解已经够了,

  无须再加深更多,但他想,也许这是个误判。他最好对她了解得再深一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做出这样的决定,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第一次见面时,王子齐一眼就认定孙湉湉的气质正是王家主母所需要的,也是他希望未来的妻子身上具备的。虽然也见过不少优雅女士,但都太出色了,那种人群里一眼即见的脱颖而出,不符合他的需要……说实话,若真成了他的妻子,也太浪费了些。她们该有自己挥洒的舞台,受万众瞩目,才不负一身光华。而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持家的家庭主妇,安定平和、不爱抛头露面是第一选择,若是太过才华洋溢的话,他还真不敢要。

  所以,孙湉湉不是他见过最好的女士,但却是他认为最适合娶来当妻子的。

  几个死党曾经说过他的性格太强势,对女性的看法太沙猪,他从未对此否认。就算是只沙猪吧,至少也是只很有自知之明的沙猪。他可不会随便去招惹那些心比天高的大才女,对那些成日讲女权、喊解放的女士更是敬而远之。他对女人没有变态的征服欲,不认为愈难追到手的女人愈有挑战性,非要招惹不可;他的人生很忙碌,没时间做这样的挥霍。

  「昨天临时对妳做出邀约,有些太仓促了,没有造成妳的困扰吧?」

  早上经由立荣的提醒,王子齐倒是想起该对她表达一下歉意。虽然结果不会改变,但问一下总是应该,总不好在她心中就此对他烙下无礼的观戚。

  孙湉湉侧坐身子面向他,在王子齐以为她会客套的说些虚应的客气话时,她却是这样道:「如果我说确实造成一些困扰的话,那么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时,您或许愿意提早三天通知?」

  王子齐因为这意外的回答而发怔的思绪,只顿住了零点五秒便恢复正常运行。

  「确实,有点绅士风度的人都应该做到提早三天对淑女提出邀请。不过,我想妳可以体谅我因为太过渴望见到妳,一刻也不想等,于是显得鲁莽的行为吧?」他说话的同时,伸出手,轻轻拉过她一只手掌,眼中很是带着点情意的道。

  「当然。」她也回以温柔里带点甜蜜的笑。「您对我的珍视之意,我已经从您积极的行动里深深体会到了。」

  「身为妳的未婚夫,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的荣幸。」他执起她手背,轻轻吻了下。

  「那么,我是否能期待下次会面时,可以有多一些从容的准备时间?毕竟我同样希望能以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你眼前。」

  「啊,很抱歉我不能保证这一点。因为每次想到妳,我总是如此的迫不及待,恨不得在最快的时间之内见到妳。亲爱的,请妳务必体谅,也别对我如此见外。请相信我,在我眼中,妳无时不刻都是最完美的。」

  「您的迫不及待与您的溢美之辞,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孙湉湉定定的望着他,脸上笑得淡淡的,没有因为他太过热情的用字而露出羞怯或恼怒的神情。

  他的情话无疑是肉麻的,在两人其实还很陌生的情况下,以这种语句对谈完全不合常理。不过,他声音清清冷冷的,没有承载多少热情,却是将情话的效果弄成了一种半从容半严肃的谈判感。

  当然,这确实是谈判没有错;但用情话绵绵的方式针锋相对,实在也太诡异了点。孙湉湉不擅此道,也从他的拒绝里知道再谈下去除了得到气恼,不会有其它的收获,所以也就不再说了。

  一番小小的交锋下来,孙湉湉深刻的认知到:这是一个很强势的男人,任谁都别想轻易动摇他想做的事。若是有什么事需要跟他商量,希望

  他有所妥协的话,直接向他提出似乎不可行……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会愿意听进别人的话呢?还有,他坚拒她这小小的提议的道理在哪?这其实只是小事,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困扰不是吗?她不认为他会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即使习惯于强势。这种强势的大男人,是一心想做大事业的,又怎么会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刁难人?她对他还不够了解,一定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掉了,又刚好犯了他的忌,于是才会在此刻莫名被刁难。

  也好,就趁这三天的相处机会,好好把握机会了解他吧。

  以一种不着痕迹的方式,从他手掌中将自己的手抽出,他也没有多做留难,显然对于方才甜蜜蜜的对话也使用到极限了,没有打算再接再厉,

  反正他是胜利的一方,再纠缠下去就太没有风度了,也没有必要。

  不过,他还是出乎预料的在还给她安静前,做了个突兀的动作,俊脸凑近她,出其不意在她双唇夺取一记轻吻。

  一记很轻很轻的吻,碰触不到一秒就离开,完全没有破坏掉她完美的唇彩,他的唇也干干净净的。

  轻轻地,就像是三级有感地震,微微的摇动,似有若无,恍惚一下,也就结束了。

  他笑了笑,缓缓退开。虽然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没有露出疑惑的情绪,但他似乎心情颇为愉悦,解释道:「早安吻。方才见面时竟然忘了,现在补上。」他是真的心情很好。

  孙湉湉发现此刻的他很真实,却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竟遭到他如此盛情以待。在真实的恶劣与虚伪的温和之间,她其实比较欣赏后者。

  她没有以气急败坏的恼怒情绪来回绩他的期待。先且不管她是真的不感到愤怒,就算她心底被惹得有些生气吧,也不会在此刻顺应他的撩拨,

  让他知道自己可以用这种方式掌控她情绪起伏。这样一来,她何异于束手就擒?从此还有什么对等的立场去与他协调谈判?她是他的妻子,不愿沦为下属般的存在。

  她不介意策略性的示弱。  毕竟对手是一个如此强势的男人,所谓的以柔克刚,并不能真正攻克一个心如坚铁的男人,但用于短暂软化而言,

  还是有点效果的。可是甫交手之初,若是轻易败北,对未来很不利呢……

  在他亲吻她过后的几秒之间,她脑中思索着几种应对方式,也很快做出决定,对他微笑,然后低头从手袋里抽出一条绣帕,体贴的往他唇上轻轻拭去,彷佛他唇上真的沾染上颜色似的。带着点微嗔意味地道:「瞧,这可不就是鲁莽的后果。要是你能好心些提早让我知道家族里有早安吻的规矩的话,我就不会点上胝脂了。你一个大男人沾上女人家的脂粉,让外人知道了笑话你,就是我的罪过了。」她在猜,他会继续进攻,还是到此为止?  

  当然,要他顺着她含蓄的要求应声好是别妄想了,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她没有作白日梦的习惯。如果继续进攻,他会胜利,  

  口舌上的胜利。表示他这个人更偏好于无时不刻的占上风,强过对主题目标的达成。若是这种二世祖习性,不算难缠。

  如果他就此为止……那就比较麻烦。这种商人的狡脍,她不太能应付。表示他将修正对待她的方式,将她的难度升级。以后再有类似的交锋,她会应对得更艰难。

  而他,笑笑的,安静了。

  她也只好笑笑地,收回手帕。

  安静的车厢里,各做各的事。她低头看着捏在右手心的绣帕,再看看拎在左手的手袋,突然兴起一个荒谬的冲动,不想将帕子放回手袋里,

  唯一想做的是打开窗户,将帕子狠狠丢出去,让它飞得愈远愈好。

  当然,光是想想就已吓到自己,自是不可能真去做了。

  她想叹气,但叹气没有用,唯一能做的是努力转动自己不特别精明的脑袋,去想她要怎么努力,才可以得到理想中的平静婚姻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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