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个月的时间,阮龄娥这个小摊子无疑成了安阳城里生意最好的吃食摊子,一些外地来的商人在口耳相传下,也知道有这样一个小摊子不仅吃食好、用料足,还有些新鲜花样是他们长年行走在外也不一定见过的。
一开始卖的简单面类和那些卤料让他们自一开始就打响了名声,后来卤料还是有,只是量较少了,因为他们开始卖起了各种口味的饺子。
在阮龄娥的巧手下,一个个圆嘟嘟的异色饺子在蒸笼上各自排开,炉火一生,那浓厚的香味随风散开,让一条街外的人家都能闻到,而后忍不住出来买上几份。
只是这样的好生意如果没人眼红、嫉妒才奇怪。
周遭本就有不少卖吃食的人家,一开始看这三个年轻人出来摆摊子并不以为意,毕竟这大街上常有一些人出来摆摊,但是各人有各人的口味,谁也没法抢了谁的生意,顶多就是今天你多赚一点,明天我多赚一点而已,没太大影响。
只是谁知道,就是这样三个人的小摊子,造成几乎整条街卖吃食的人,除了卖糖水果子的之外,几乎都快要做不下去了,原因无他,因为三人的小摊子生意太好,现在几乎只要经过这条街的人,一想到吃东西,就是到阮龄娥的那个小摊子上去。
不是点上一碗面,就是各色饺子都点上几盘,间或来碗热热的大骨头汤,要不然就是切盘卤料当小菜,原本不过两三张桌子的小摊后来又多添了一倍的桌椅,甚至连伙计都多请了一个来负责端菜送菜,每天准备的饺子面条还都是一屉一屉的迭起来,几乎比人还要高。
这样可说是独占生意的场面,自然招人不满,几个有心人眼红的看了几天,最终决定给几个年轻人一点教训,让他们明白这生意可不该是这样做的。
这天,一大早起来,阮龄娥手脚利落的生了火将蒸笼摆上,再将一屉屉的饺子都给放了上去,然后煮水下面条开始忙碌的一天。
生意比他们预想得要好,因为现在他们的饺子做出了一点名声,有些大户人家的管事也会买上几屉回去尝尝,偶尔也有些女眷让人买了带回去,因为这方便拿取,再加上她的饺子花样多,这带色的饺子又是少见的,所以十分受欢迎。
一如往常,生意好得让阮龄娥他们才过了中午没多久就因为东西卖得差不多了,准备收摊,在店小二和新请的伙计小田利落的收拾着桌子椅子搬到推车上时,阮龄娥和阮龄年则是收拾着一些碗筷还有零碎的东西,几个人分工合作,很快的就将东西收得差不多了。
只是,就在他们把东西一一往车上搬的时候,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汉子从街头一端走了过来,语气不善的说着,“收什么摊子?!老子就是听说这里有在卖好吃的饺子和面才特地来捧场的,还不快把东西都放下来,给老子和各位兄弟们煮些送来!”
阮龄娥和店小二看就知道,这些人是来找麻烦的,不由得互看了一眼。话说从做生意前阮龄娥就明白,这种麻烦是少不了的,所以提前和这里的郡丞和一些巡逻的兵士打过了招呼,只是这阎王好见,小鬼难撞,这些人看着就是来者不善,这一时半会儿的只怕不好解决。
这些人如果只是为求财找麻烦还好,怕就怕在,若是故意要因找麻烦动了手脚,那可就糟了。
虽然阮龄娥来外头抛头露脸的做生意,但这和成年男子打交道的事还是得让男子出面才好,店小二也明白这道理,所以陪着笑走向前去。
“这几位大爷,小摊子场面小,准备的东西也不多,所以这早早的就卖完,得先收摊了,不如几位大爷明儿个请早,小店一定准备好来招待几位大爷!”
店小二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但那几个前来找碴的汉子却不理会,为首的一人直接将他推了个踉跄,脸色更是狰狞。
“说什么废话!以为老子天天都闲着?还明儿个呢,老子今天就要吃到,假如吃不到就别怪老子和兄弟们砸了这破摊子!”
一听这话,四个人神色一憬,明白今天是难以善了,只是若动起手来这边除了店小二尚且能抵挡一阵,阮龄娥一届女流,而其他两个都还是孩子,怎能应付对方几个身型骠悍的大汉?
“小二哥。”
阮龄娥也不想见店小二去和他们硬碰硬,轻声想将他唤回来,可才刚要开口,却被那群人中一个穿着褐色布衣的男人注意到,朝她语气猥亵的开口调笑——
“呦!刚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小娘子在,快过来陪哥哥们喝酒吃饺子吧!”
一番调戏的话,让周遭几个汉子全都哈哈大笑起来,那领头的男人还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说着,“这小娘子模样看起来是瘦了点,不过也还算端正,陪兄弟几个喝酒也够了。”
说罢,他往前跨了几步,伸手就要去拉站在后头的阮龄娥,阮龄年和店小二两个人脸色不佳的想要站到她面前阻拦,却被后头的汉子一手一个拎到一边去,阮龄年还因为力气小、行动不便,甚至被推到一边刚收好的板凳上,撞疼了的发出一声痛呼。
一见到这情况,阮龄娥紧张的就想冲上前去察看,谁知道刚刚那汉子却伸手抓住她的手,将她往他怀里扯去,她只能凭着本能反应,用力挣扎却不小心扭到脚,眼看就要往地上摔去。
突然,眼前闪过一抹熟悉的天青色袍角,随后她整个人落入一个人的怀中,腰肢被一只健臂给揽住,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些怒气,从她头顶上传来——
“好啊!这都城里竟有这样的混混,连本公子家摆的摊子都有人敢来捣乱,想来是忘记本公子的威名了是吧?”
还在错愕当中,却听到这宛如京中一霸的说词,愣愣的抬头,看见了孙绍鑫的脸。
是他?!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在这种时候?
这一个月来,孙绍鑫曾想过,或许那个豆芽菜在明白撑起一家饭馆并不是那么简单后,会苦着脸或者是以哭丧的表情和他求助,当然,他会大人有大量的帮助她,甚至还会好心的劝慰几句。
这是他偶尔出现的幻想,但是当真的看见她被人欺负,还差点就受伤的时候,他发觉他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那种快意,反而涌起一股想杀人的冲动。
那根豆芽菜,就是他不要、看不顺眼,怎么说也担了他孙绍鑫未婚妻身分有十来年,哪里是这些街头瘪三可以随意欺辱的?!
冷着一张脸看向眼前正一脸戒备地看着他的汉子,孙绍鑫也不急着出手,只是等阮龄娥好好站直了身子后才放开手。
但在阮龄娥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他却突然惊艳了下,原本被他认定是干扁豆芽菜的她,似乎比他之前见过的那两次要……秀美了不少?
他不知道的是,第一次看见的正是她刚进城的模样,在脸上和手上都沾了不少她特意弄上去的黄泥,衣服也破旧不堪,加上一路上又没吃好睡好,自然像根干扁的豆芽菜,没有半分女子姿容可言。
第二次见面,他喝酒喝得迷糊了不说,那天已经晚了,加上大堂里只有一根留给她守夜的蜡烛,光线和视线都不明下,他还能认出人是阮龄娥就算不错了,加上那时候她也还没调养过来,只有将自己打理得干净些,自然没有给他有什么改变甚大的深刻印象。
而这一次,外头阳光灿烂,再加上经过了一个多月后,她逐渐调养得回复了之前的七八分模样,自然让一个月没见过她的他好好惊话了一把。
只见阮龄娥原本干枯的头发已变得柔顺许多,因为要忙着煮食,用了一块素色帕子和一根木簪子将头发给盘了起来,露出巴掌大的小脸,与过去当初干瘦黄扁的颜色不同,而是白净丰汝腴了点。
她双唇带着浅浅的粉色,没上半点胭脂,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青色衣裳,只在腰间围了块上头有几个口袋的方布,勾勒出细细的腰身来,袖口则用两条绳子绑着,方便煮面下面。身上虽没有半点妆饰,却宛如出水青荷,颤颤巍巍的,有种惹人怜爱却又赏其刚毅的出众姿色。
从一根干瘪豆芽菜转变成这初绽青荷,那落差之大,让孙绍鑫忍不住愣住,眼眸直勾勾的瞅着她,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一边被忽视得很彻底的几个大汉很是不悦,本来就是让人请来找这摊子麻烦的,这麻烦才找了一半,就有人出手相帮,几个人互使了使眼色,想着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
这都城里什么都好,商户多、赚钱的机会也多,就是这权贵人家也比附近的郡县多了不少,平常他们寻些小店铺、小摊子的麻烦没什么可怕的,但这小摊子有什么来头倒是不清楚,就怕人家背后也是有贵人撑腰的。
不怕这贵人不够分量,就怕他们得罪了人还不知道,要知道,就是一个随便的小郡卫也不是他们这普通百姓得罪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