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有问题!
江丰睿领着丁若悠来到地下停车场,开车冲出大楼,一面阴郁地沉思。
关妮薇那苍白至极的脸色,以及不自然的态度,在在显示她隐瞒了些什么,她突如其来发作的痛苦绝不是因为感应到罗伯特的到来,而是其他原因。
会是什么原因?这些天来,他每天替她注射人工血液,她都没怎么样,怎么今天反应特别奇怪?
有哪里不对劲?
我觉得自己那时候咬错人,真是咬对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仿佛……是在向他告别似的……
一念及此,江丰睿蓦地打个冷颤。
就是这里最不对劲,关妮薇最好留给他的微笑,太清淡,太飘忽,令人捉摸不定。
那是个不祥的微笑。
“睿哥哥,怎么回事?你要带我去哪里?”
离开家门数公里后,一直处在恍惚状态的丁若悠忽地恢复神智,惊愕地望着他。
他蹙眉。“你刚刚没听到薇薇说的话吗?”
“什么?她说了什么?”丁若悠茫然。
江丰睿一凛,这才警觉一路上她的表现太沉默,像是梦游似的,魂不守舍,直到现在才醒神。
他紧盯她。“你刚才在发呆吗?”
“发呆?没有啊。”丁若悠迷惑地眨眼。“我只记得我回到家,看到那个女人蹲在地上,然后就……”
“就怎样?”
“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丁若悠顿了顿,惊慌失色。“睿哥哥,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记忆好像中断了?”
因为被催眠了。
江丰睿回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遇见罗伯特时,记忆也呈现破碎的片段,若悠很可能也是同样的遭遇。
“你是不是遇见一个金发绿眼,长得跟我很像的男人?”
“对啊,你怎么知道?”丁若悠讶异。
果真被他料中了!
江丰睿眉宇纠结。“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他叫我不要跟别人说,而且……”丁若悠停顿,又陷入茫然,她依稀记得那男人似乎交代过她一些重要的事情,只是怎么样都想不起来。
江丰睿观察她表情,心下了然,若悠肯定被罗伯特催眠了,只是罗伯特为什么要对她下手呢?
这一切,跟关妮薇方才无预警的发作有什么关系吗?
他愈想愈慌,飙车来到附近一栋旧公寓,林秘书就住在这里,他按铃进屋,将丁若悠交给她。
“林秘书,麻烦你照顾若悠,天亮以前千万别让她出门。”
“喔,好。”林秘书莫名其妙。“可是为什么这么突然……”
“对啊,睿哥哥。”丁若悠也觉得不对劲,拉扯他臂膀。“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要去哪儿?”
“听着,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乖乖留在这里。”
“我不要!”丁若悠直觉异样,含泪摇头。“我不要你丢下我,我要跟你在一起。”
“若悠,听话。”
“不要嘛,睿哥哥,我要跟你在一起……”丁若悠急得哭出声。
江丰睿无奈地望她,若是以前,他肯定舍不得若悠掉眼泪,她要他陪在身边,他绝对义不容辞,但如今,他虽然感到抱歉,一颗心却早已远走,飞到另一个女人身上。
他必须赶回关妮薇身边,她有危险。
“对不起,若悠,你在这里等我。”他只能对从小最疼的妹妹说抱歉,毅然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目送江丰睿离开后,关妮薇这才允许自己不支倒地。她跪在地上,努力凝聚最后的力气,一步一步爬向冰箱。
冷冻盒里,还剩一管血液,她颤着手取出来,仔细嗅闻,确定不是人类的血液。
她力气太微弱,已拿不住注射管,只好咬开盖口,用吞的。
她很清楚,这一管人工血液只能勉强替她争取一些时间,暂时压抑体内人血的作怪。
她必须想办法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制伏罗伯特。
喝过血后,她趴在地上,调匀气息,窗外诡异的风声逐渐逼近,终于,撞破了玻璃。
他来了!
关妮薇深吸口气,在狂风漫卷中缓缓起身。
罗伯特飞在窗外,远远地与她对峙,似乎是决定她的身体状况前,别太冒险躁进。
算他聪明。
她在心里,嘲讽地下评语。
“只有你吗?”他尖锐地扬声。“那个胆敢复制我的脸的男人呢?”
“他不在这里。”她冷冷地回应。“我不想他碍我的事,把他赶走了。”
“是吗?”罗伯特飞进屋内,却还是警醒地与她保持距离。“我想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对吧?”
“你是指我误打了你掉包的人血?”关妮薇从容地扬眉。“没错,我是挺不好受的,不过幸好我及时发现,只打了几cc,顶多就是觉得身体有点热而已。”
“只是身体发热?”罗伯特冷哼,怀疑地打量她。“我得到的感应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刚才你应该痛苦得整个人都蜷成一团了吧?”
“我看是你感应错了吧?要不就是——”一股强烈的恶心过涌上来,关妮薇一时止不住,唇角逸出暗沉的血滴。
“你吐血了?”罗伯特眯眼,跟着,放肆地大笑。“你果然打错针管了,太好了,这下我可不必顾忌了!”说着,他伸长手,飞快地朝她窜来。
她已有准备,一个旋身,躲过他的追击,几个轻盈的纵跃,逃到屋外。
江丰睿是往楼下逃的,于是她决定往楼上走,来到屋顶。
罗伯特很快便追上来。
两人在屋顶上起伏窜跃,伶俐地斗开,罗伯特双手握双枪,朝关妮薇猛开枪,枪口装了灭音器,但在寂静的暗夜听来,仍是清晰。
乌云遮去明月,夜色更深沉了,关妮薇乘机躲进水塔后的阴影。
“在哪儿呢?”罗伯特在附近兜转,一面阴恻恻地喊话。“你不是号称‘胜利女神’吗?这样畏首畏尾的,很难看喔——”
关妮薇屏住气息,探头窥望,发现罗伯特背对着她,心念一动,扣住掌间的锁链徒然往前延展,卷住他颈脖。
罗伯特大惊,激烈挣扎。
关妮薇手一使劲,让反作用力带领自己的身躯飞越,落定罗伯特面前朱唇一启,露出莹白贝齿。
罗伯特骇然睁眼,惊恐地看她银亮的白牙。
“受死吧!”她嗓音冰冽,明眸绽放妖艳红光。
罗伯特惊呼,发狂似地拉扯卷住自己脖子的铁炼,争取呼吸的空隙,关妮薇冷眼看着他的举动,指尖掐住他颈侧……
一波排山倒海的热浪突如其来地席卷她全身,她再次呕血,脑子一晕,站立不稳。
罗伯特赶紧抓住机会,争取束缚,几个纵跃,离她远远的。
但她已无力阻止他,甚至无法撑住自己虚软的身子,跪倒在地。
“终于不行了吗?”罗伯特冷笑,在一旁观察片刻,确定她不能反击,手臂一举,枪口对准她。
他连开数枪,弹无虚发,关妮薇双手撑地,强忍剧烈的疼痛。
鲜血在地上蔓延,预告着死亡。
罗伯特逼近她,伸手探向她胸口,她昏蒙地注视他宛如剪刀的手,知道只要自己的心脏被取出,生命便会就此终结——
她才二十五岁,就这么死了吗?
已经够了,她尝过爱的滋味,这样就够了。
关妮薇合落羽睫,安然等待死神的降临……
“住手!放开她!”野兽般的咆哮倏地划破静夜,充满惊慌与愤怒。
罗伯特愣了愣,不觉停下动作,关妮薇也愕然睁眼。
她看见江丰睿握着一把刀,不顾性命地奔过来,用力捅向罗伯特。
他一时措手不及,后背划开一道口,但这对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伤口,几秒后,便开始愈合。
江丰睿也很清楚自己杀不了他,用最快的速度抱起关妮薇,躲到阴暗的角落。
“你怎么回来了……”她迷离地睇他。“我不是要你快点逃吗?”
“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他只有这句话。
“但你过来……也只是送死啊!”她焦急不已。
“那就一起死吧!”江丰睿拥进她,将她冰凉发颤的娇躯护在怀里。“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
“睿……”她心弦震颤。
“都是我不好。”他嗓音暗哑。“自从遇到我以后,你一直在受伤,如果你那时候没咬到我就好了,现在你也不必受这种罪。”
她摇摇头,伸手捂住他的唇,不忍他如此自责。“我不是说过了吗?咬到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
“可是……”
“我爱你喔,睿。”
他闻言,猛然一震,深郁的眸锁住她。
“你不要说我们不懂得爱,我们也会爱的。”她真诚地表白。
他看着她澄净的眼,只觉得胸口拧痛,喉间涌上酸意。
“我很高兴自己能爱你,爱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她含笑低语,每个字句,都震撼他的心。
他深情地凝视她,正欲开口,身后忽然飙来一道狂风,他警觉地抱紧关妮薇,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攻击。
他中了一枪,后背血流如注。
“睿!”关妮薇惊慌失措。“你快走、快走……”
“我说过,我不能丢下你。”既然她的身子已经虚弱得不能逃,他愿意陪她一起死。
他下定决心,毫不动摇。
“睿……”
又是一声沉闷的枪响,江丰睿闭上眸,臂膀缩紧,将心爱的女人圈在怀里。
至今,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早已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