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单青琬的嘴唇在发颤,身子抖个不停,她不敢相信耳朵听见的声音,希望这只是一场楚,可是她又很清楚这不是梦,眼前的一切都极为真实。
明明事情都往好的方向改变了,她也过起了好日子,有田有地有家产,还有银子在手,等到日后嫁给他,她会是受人呵护的小女人。
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都变了,是老天爷看她过得太顺心了,终于要给她考验了吗?
别慌,我不会有事,我是何许人也,凤九扬,听到我名字若是不哭的人唯有一种,那就是死人。只有他让别人日子难过,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难得倒他。
“刀剑无眼,谁知道你能不能毫发无伤的回来?”想到有一日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单青琬满眼酸涩,拉着他的手不放。
“小青琬,不哭,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没娶到你,我怎能甘心就死。”她是他揉入骨血的至宝,死也不舍弃。
“为什么是你。朝中又不是无人,满朝文武百官都是吃白饭的吗?你是锦衣卫指挥使不是领兵打仗的大将军,审讯、捉人你在行,行军布阵你哪行?”她难得任性一回的发起脾气,觉得朝廷不厚道,坑杀好人。
凤九扬笑了,轻抚着她黑亮如缎的发。“见你为我忧心,我欢喜,使点小性子真可爱。”
“不许敷衍人,不然我真哭给你看。皇上怎么会让你离京?他不是还要靠你稳住那几个老东西,你一走,他顿失臂膀,朝廷怕会乱了。”她很不安,怕事情会有变化。
听到她用不满的语气说岀老东西这三个字,他忍不住放声大笑。“不撒网捕不到大鱼,陈莲生把握兵权太久了,皇上想把兵权夺回来,而我是最好的人选,万夫莫敌。”
“他肯把兵权交出来吗?”
至少在她重生前,定国将军仍稳稳掌握住半朝岳马,在他的支持下,二皇子才敢肆无忌惮,屡屡联合朝臣向皇上施压废太子,重立储君,二皇子在众人的拥立下,呼声最高。
她记得当年的二皇子妃是连家的人,两名侧妃和五名侍妾皆是朝中大臣之女,二皇子的党羽散布全朝,除了差个正式头衔外,他几乎是与皇上分庭抗礼,有时还敢代行皇令。
若非弑君天理难容,也为世人诟病,在史书上留臭名,他大概会把皇位上的人给杀了,自行登基。
凤九扬黑眸一冷。“呵!能不交吗?他是作茧自缚,皇上顺势摘了他的兵权,只怕他此时正在府里跳脚呢!”
他想算计人,反过来跌入皇上布好的大网,皇上正等着他往下跳,好一网打尽,圣上颜面可不容践踏。
“我要听实话。”单青琬忍着哽咽,不去想尚未发生的事。
“实话?”他嘴角一勾,露出苦笑。
“是为了太子?”尽管他对于太子责骂多于赞许,可她知晓他心中有一块柔软地是留给太子这个外甥的。
太子虽有些散慢,却是真性情的人,他不会在上位后大杀功臣,反而会善待之,予以厚遇,只是他容易心软,不够果决,遇事犹豫不决,要再三考虑才有豁出去的决心,在为君之路上甚为坎坷。
凤九扬笑了笑,轻声叹息,“这一回有人做了圈套想让他跳,他不跳不成,北方羌族大举入侵,已残杀我边关地带十数座村庄妇孺,并将壮年悉数带走,老弱残病成了……两脚羊。”
他眼中有着对百姓的悲痛和忍无可忍的阴狠,对敌人他向来不留情,唯有血洗才能以祭亡灵。
“什么,两脚羊?”她掩唇惊呼。
“他们缺粮。”凤九扬沉痛地道。
同样的大雪也席卷了漠北,他们的冬天比南方更长,到了四月底、五月初才化雪。
一场雪造成莫大的损失,牛羊冻死,无数人死于饥荒,本来就人少的草原民族死了将近一半的族人,他们还在挨饿中,找不到粮食,只好拿人当主食。
不过也因为死的人太多才会留下小孩、妇人,他们需要生育力,年轻女子就用来生孩子,老一点的妇人照顾孩子,喂养牛羊,做些粗重的活,捉来的孩子则收养,增加部落人口,并不在意孩子是不是亲生的。
至于壮年男子则送往矿场开矿或垦荒,他们也种植粮食,只是少之又少,北方的圭地太贫瘠了,没有肥沃的田地,只有沙砾和石头,风沙太大难成长,养不饱众多子民。
同时这些男人也是备用口粮,一旦有人受伤或老去再无力干活,他们一身的肉就会变成粮食,遭人分食。
“所以他们来抢我们的粮食和吃……百姓的肉……”单青琬不敢想象那血淋淋的景象,觉得惊骇和心痛。
“北方的灾情比我们更严重,十室九空,能活下来的都是十分强悍的人,他们与恶劣的天候对抗,磨练岀钢铁般的体魄,更善于马上作战。”本朝的士兵太久没战斗了,都养得娇贵了,敌军一来袭就招架不住。
“那你还去!”单青琬不高兴的瞪眼。
她不管别人怎样,她只要他好好地活着,经历两世人的她,只想有个爱她的人在身边,不愿分离。
“太子领军,为了宣扬本朝国威,我能看着那个有勇无谋的蠢货独自上战场吗?”那一声声的舅舅不是白喊的,他们可是关系亲近的家人,他心头那几个放不下的人,太子是其一。
忠君卫国,任重而道远。
“定国将军呢,死了不成?”她太过心急不安,实在是气坏了,国难之前还分敌我实在太不可取,没有国那来的家?
凤九扬冷声嘲讽道:“他声称旧疾复发,疼痛难当,连下床走路都要人搀扶,只好辜负圣恩。”
“那其他将领呢?他们不领功建业吗?”大好的机会在眼前,武将唯有获得军功才是封妻荫子唯一的路径。
“能打仗的不是出点事在家休养,要不就称病告假,二皇子派的人借机提出太子当有所表现,好做为朝臣表率,近百人上书要求太子领军伐夷。”推举的声浪太大,压不下来。
受刺杀的太子伤愈后回宫,他身上的毒解了,人也没事了,照样活蹦乱跳的,能吃能睡,毫无受过伤的委顿,见到这种情形的二皇子和连相等人又气又怒,于是下黑手使了阴招,要让太子死在蛮人刀下。
诚如单青琬所言,刀剑无眼,一旦上场杀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支暗箭就能要人命。
陈莲生是看不起太子的领军能力,认为一去必败,到时他再宣称身子已复原,老将带军支持,至于太子回不回得了就要看老天爷了,他是人不是神,哪能顾全千千万万的将士。
可是面对凤九扬他倒是小有忌惮,不过要在军中动手脚那真是太易了,只要安插几个自己人,即便是让人如见阎王的杀神也是防不胜防,既要打仗位又要保护太子,分身乏术。
“所以太子是主帅,你是副将,你们真的要离京开拔到边关,和最凶残的羌人作战?”单青琬再次确认地道。
看岀她眼中的不舍和担忧,凤九扬重重吻上她的唇。“我很快就回来了,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可我想你了怎么办?”
“这是府中的令牌,你想我就到文锦侯府,我已经交代下去,你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见你如我,文锦侯府的人与事都由你全权作主,想要什么自行取用,包括府中的钱财。”他将全部身家交予她,视她为妻。
“不怕我搬光你的家产?”她闷闷地道。
再多的金银珠宝也不如心爱男子在身边,她宁可舍弃一切也要他长伴身侧。
他低笑道:“尽管搬,我宠你。”
单青琬听了很想笑,晶莹的泪水却滑下双颊。“凤九扬,我不想你走,你怎么能在我爱上你之后又丢下我,你这人太可恶了,我不要你宠了,我自个儿宠自个儿。”
“还说傻话,你都被我定下了,这辈子是跑不掉了,只能当我的妻子。”拥着怀中人儿,凤九扬也相当不舍。
“那也要你能回来,不然我就改嫁,带着你的家产嫁给你的仇人。”她赌气的说道。
“你敢——”他怒目一沉。
“你不是说我一向胆大,你看我敢不敢!”她和他拧上了,说出的话虽不中听,却隐含难忍的伤心。
拿她没辙的凤九扬幽然一叹,又好气又心疼的挑高她下颚,与她四目相对。“我送你一个人。”
“送人?”
“红烟,出来。”
一阵如烟似雾的红色身影忽地现身,身形妖娆,亭亭玉立,细长的眼儿有如猫目,迸射出限冷神韵。
“她是……”长得不出色,但那双眼珠子好似会勾人,让人不知不觉被她的目光迷惑。
“锦衣卫暗卫,擅毒。”单青琬在京城,他也不安心。
“擅毒……”单青琬不免有些害怕。
“同时也会点医术,这次太子的解毒丸便是岀自她的手,虽然不能完全祛除,却能减轻部分毒性,让太子得以不受毒害。”能让太子撑到巩太医前来。
原来如此。“你要把她给我?”
她多大的面子呀,居然有锦衣卫可以使唤。
“我担心二皇子对你下手。”京城之中谁不知他宠妻,这丫头就是他的弱点,若是有人将矛头指向她,他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单青琬眉头二蹙,露出忧色。
“红烟,拜见新主。”凤九扬宠妻无上限。
“是,拜见主人。”面无表情的红烟单膝落地。
单青琬怔愕了一下,随即将人收下。
“我给你的使命是保护她的安危,在我回来前不准任何人伤害她,若是有人敢强行迫害,就给本指挥使杀了,用你最剧烈的毒。”凤九扬双黑眸深沉如墨,出口的狂语铿锵有力。
“是。”红烟领命。
面对心爱女子,他冷面软化,多了怜惜。“我把小云山买下了,玉石开采了一段时日,以后每个月管理玉矿的管事会来和你对帐,你再决定要做什么,他听你的话行事。”
“买下来了?”单青琬难掩惊讶,他都没向她再提起,她以为他早忘了这回事儿。
“还有你的七十万两,我凑足了一百万两给你零花,若是不够再向府里总管要,一百万两内随你调度,若事岀突然则不在此限,我的文锦府就是你的府邸。”
他招呼一声,一名侯府管事捧着装着银票的梨木匣子由外头走进屋内,高高举起,一旁的红烟代为接下。
单青琬动容,惊喜于他的宠溺,“凤九扬,你一定要回来,不然我银子花完了怎么办?”
凤九扬低笑道:“不怕,我有得是银子。”
“你会把我宠坏的。”单青琬的声音很低,闷在喉咙。
“傻琬琬,我对你好你还哭,宠你是我心甘情愿的,只愿你常乐。”他深情地道。
“我去送你。”单青琬吸了吸鼻子,哽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