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一行人又来到猪肉荣开的赌场,跟着她东奔西跑的一干仆人,停在门外借机喘口气,被她一路拉着跑的妇人,不但喘吁吁,还一脸惨白。
只有南宫曜日仍一派悠闲,嘴边甚至挂着浅浅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六、六王爷,我、我们这里没……没有人在赌钱。”看着南宫曜日带一大票随从上门,猪肉荣吓得忙撇清喊冤。
“什么没有?我刚刚进来时,明明就有!”雪清灵拍着桌子,“就在这张桌上。”
“你你你谁呀,可别乱说!”猪肉荣一脸紧张,“我们这儿正、正在杀猪呢。”猪肉荣话说完后,慌张的真要去拖只猪出来,此时一名浑身酒味的赌鬼突地从聚在角落的一堆赌客中走出来,指着雪清灵身边的妇人叫道:“你这婆娘,怎会跑来这儿,我不是叫老鸨让人把你带走吗?”
妇人怯缩的躲到雪清灵身后,头垂得低低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个烂男人就是你丈夫吴出?”雪清灵回头向身后的妇人确认。
垂首的妇人微微点了个头,身子还忍不住隐隐发抖。
“你谁呀,敢说我是烂男人!”碍于六王爷在场,吴出想出手打雪清灵,最后还是隐忍住。
未料,雪清灵出手快狠准,一拳就朝他眼窝揍去,他一个重心不稳,狠狠往后跌。
见状,众赌客皆吓一跳,但见他被一个小女子揍黑了眼窝,众人幸灾乐祸的捧腹大笑。
吴出恼羞成怒,欲还她一拳,南宫曜日见状,长腿一伸绊倒了他,吴出跌了个狗吃屎,大伙笑得更大声。
知道是六王爷害他跌跤,吴出连怒都不敢,龟缩的往后爬回赌客中。
雪清灵也跟着大笑,笑眼对上为她出头的南宫曜日,心头涌上一阵莫名感激……她其实不想感激他的,他强出什么头,她自己能搞定,不过,他终究还是帮了她,感激就感激吧!
可她现在没空谢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拍拍桌面,指着猪肉荣。“喂,我要下注,快点摆摊。”
南宫曜日在内心嗤笑。快点摆摊?她这是当自己来向猪肉荣买猪肉?
顾忌六王爷在场,猪肉荣大声反驳,“你这娘儿们也真是的,就跟你说了,我这儿只卖猪肉,没在赌博,你听不懂是不是!”
“你……”雪清灵想,继续和他争辩百回,他还是这说词,与其浪费唇舌,不如——
她下意识地看向南宫曜日,向他……好吧,求助。反正谢他一回也是谢,谢两回,算她赚到。
她知道猪肉荣顾忌的是什么,只要他六王爷开口,猪肉荣要生要死,全凭他一句话。
接收到她投递来的求助眼神,他得意的扬高嘴角,她总算知道他这个六王爷不是虚有其名了吧。
目光转向猪肉荣身上,南宫曜日睨他一眼。“这娘儿们,可不是别人,她是我六王爷的妻子。”
“六、六王爷的妻子……那那不就是六王妃?!”得知她身分,猪肉荣和一干赌客吓得连忙跪地磕头,“六王爷、六王妃,饶命啊!”
“要我饶你们的命,行!快点摆摊。”雪清灵不耐地拍桌。
猪肉荣抬眼看向南宫曜日,怯怯的道:“千岁爷,这……”
“六王妃都下令了,你若还不快点……摆摊,我马上命人把你拖出去砍了!”南宫曜日在一旁凉凉说道。
“是、是,我马上摆、马上摆。”猪肉荣猜想,这王妃是北国来的,许是好奇南国的赌场是什么模样,想小玩一下。“王妃,你想玩什么?”
她想了下,“玩那个……赌大小的,有吗?”
“有有有,这就是。”猪肉荣手脚利落,一眨眼的工夫就弄好。“王妃,那,要开始了。”
“快点,拖拖拉拉的!”雪清灵一把将方才王员外给她的一袋一百两银子全押上。“我押小。”
“呃,王妃,小的还没开始转骰子呢。”猪肉荣陪着笑道。
“我说押小就押小,你啰唆什么,还没转就快点转呀!”
“是是是。”猪肉荣转动骰子,一开,“是小,王妃,你赢了。”为博她开心,猪肉荣只好忍痛认赔。
“什么,我赢了?”
“是,王妃,你赢了。”猪肉荣的助手捧来银子,送到雪清灵面前。
雪清灵板着一张脸,把桌上所有银子全移到另一边。“我这回改押大。”
猪肉荣错愕了下,内心忍不住嘀咕怎还玩?但表面上却仍强颜欢笑。“好的,王妃,押好请离手。”
为免王妃输了银两生气,这回猪肉荣仍旧刻意让她赢,再度忍痛认赔。
“又赢了!你这间赌场怎么回事,怎老是赢?”
“是王妃你的手气太好了。”猪肉荣顶着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我就不信我老赢,继续,再来!”
雪清灵不死心,玩了近十回,她还是臝,赢到庄家垮下脸再也装不出笑脸,她也一把火都上来了。
“再来!”她卷起袖子,一副拚劲。
“还玩?!”猪肉荣两颊上的肥肉都垂垮下来了。
南宫曜日瞥了桌上那堆让一旁赌客瞠目的银两小山一眼,心想银子挖得差不多了,适可而止就好。
“这是最后一把。”
他一出声,猪肉荣明显松了一大口气,感激涕零的看向他。
可未达目的的雪清灵却急急反驳抗议,“不行,我还没……”
“我来!”打断她的话,南宫曜日移步至赌桌前。
他看过合同内容,虽觉她挺胡闹,可那也不失为吴出妻子解决无赖丈夫的一种方法,只是她脑筋太直,没心眼,自然看不出猪肉荣想博她欢心不敢赢她的奉承心态。
这两人的想法背道而驰,再玩千回,她也达不到目的。
雪清灵愣看他一眼,也不知是他浑身散发一股令人不容置疑的威严,或者他助她几回,她气势自动矮他一截,他一出声,她完全没驳诘,乖乖地退至一旁。
“开始吧。”南宫曜日未先押银两,示意猪肉荣先转动赌具。
猪肉荣一脸惶恐,摇骰子的手明显在发抖。王爷未先下押,万一等会押输了,他的项上人头恐不保,可这最后一把,终归还是得把它玩完。猪肉荣闭着眼、咬着牙,赌具倒盖桌上,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我押大。”南宫曜日手中的扇子毫不迟疑地将银两全部移至写着大字的框框里。
一旁的赌客议论纷纷,不时传出押小的劝声,猪肉荣和助手交换眼神后,也再三好言相劝,“六王爷,您要不要换押小?”
南宫曜日泰然一笑,“我不换,就押大。”方才他锐眼一瞥,瞧出端倪,只是他身旁的人一心求输,他若换押,恐怕会赢得没完没了。
“千岁爷,您再考虑考虑吧!”猪肉荣苦着脸。他早已看透这些高官贵族的嘴脸,平日看似洒脱,若是输了、觉得没面子,恼羞成怒,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
“本王不考虑了,开!”
“这……”
“叫你开就开,你磨蹭什么!”等不及的雪清灵,自个儿伸手拿开盖住骰子的赌具。
一旁的赌客争相探头看骰子点数,不一会哗然声纷起,“输了”,“赔光了”、“猪肉荣这下惨了”之语,此起彼落。
“这是?”雪清灵不确定的问,她其实不懂赌,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输了,惨赔。”南宫曜日沉着声道。
“输了,真的输了?”她扬高声问。
吓得猪肉荣和助手跪地磕头。“六王爷、六王妃,请恕罪,不赔、不赔、不用赔。”
“什么不用赔,一定要赔,而且得赔个精光。”好不容易达到目的,庄家居然说不用赔,那她干啥在这里耗了大半个上午。
担心庄家执意不用赔,雪清灵抢先宣布,“输光了,王员外借给吴出妻子的一百两全输光了。”
“什么,那一百两是王员外借给你的?”顶着一个黑眼圈的吴出,跳出来指着妻子诘问:“你给我说清楚,王员外为何会借你一百两?”
“一定是王员外看上他老婆了。”“说不定他老婆早和王员外有一腿……”没事忙的赌客,纷纷碎嘴臆测着。
吴出瞠大眼看着桌上的银两,心疼又心痛一百两从他眼前溜走,全然不在意自己妻子的名声被破坏。“你有一百两不拿给我,居然自己拿来赌光了!”他连摸都没摸到呢。
“给你做啥?”雪清灵气愤不平,“这一百两给你,你不也是一样拿来这里赌光。”
吴出没听见她说些什么,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堆积如山的银两,看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对了,既然一百两是我老婆借的,猪肉荣又说不用赔,那这些钱,应该全都是我的。”
他笑咧嘴,张开双臂想拥抱桌上的银两,雪清灵却一把将他推开。
“谁说不赔,要是人人都赌输了不认帐不给钱,那你要猪肉荣的赌场如何能开得下去?!”
南宫曜日心一突,内心苦笑,堂堂的六王妃竟然为一间犯法的小赌场请命,这要传出去,怕不街上卖菜、卖包子、卖糖葫芦的都有恃无恐地私下兼差开赌场了。
“这一百两没了,你得去王员外家做二十年长工慢慢摊还。”雪清灵等不及告知他后果。
“为什么?”吴出惊诧的问。
“因为你老婆把你抵押给王员外了。”雪清灵主动当起他老婆的发言人。“什么,你这婆娘向天借胆了,竟然敢把我卖给王员外!”
吴出想挥拳打老婆,反被雪清灵狠踹一脚。
“那你是向谁借胆,敢把你老婆卖给老鸨!”雪清灵难掩气怒的回呛,“你能卖老婆,你老婆当然也能卖你!”
她这话一出,原先议论纷纷兼看好戏的一干人,全吓得噤若寒禅。
南宫曜日静杵一旁,唇角微勾,赞佩的目光始终舍不得从雪清灵身上移开。
他的六王妃非但语不惊人死不休,连行事作风都令人惊心动魄。
稍早,知道那名妇人是被自己的丈夫卖给了青楼,她气得执意要替妇人出头,于是找了王员外把这吴出给卖了,她一心求输,就是想达到此目的。
“六王爷,您得评评理,这、这世上哪有妇道人家把自己的丈夫给……给卖了!”吴出跪爬到南宫曜日面前,哀求道:“千岁爷,您得为我作主呀。”
担心南宫曜日和他们这些赌鬼一个鼻孔出气,心一偏袒会放了吴出,雪清灵抢着想发言,却被他阻止。
他手中的扇子伸到她面前,冲着她一笑,她明明和他不太熟,却彷佛心有灵犀,那挂在他唇角的帅气笑容,似在对她说:“交给本王处理”。
不知怎地,她突然很信任他,也深信他会和她夫妻同心,沆瀣一气。
“既然本王在此,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南宫曜日淡然一笑,指着方才为雪清灵带路的人,“那个你,是不是王员外家的?”
“是,六王爷,小的正是王员外家的仆人。”
“那正好,把人领回去,这是你们王员外用一百两买来的长工,贵得很,好生看着,可别让他溜了。”南宫曜日轻松自若道。
“是,六王爷。”
“不,千岁爷,你不可以让他把我带走……”见六王爷不当他的靠山,吴出哭喊着。
“怎不可以?愿赌服输,既然你老婆跟王员外签了合同,一切就得照着合同走,你们说本王这么做,合理不?”南宫曜日故意问着大伙意见。
“合理,非常合理。”大伙口径一致,点头如捣蒜。
吴出哭天喊地,坐在地上耍赖,南宫曜日不耐地摆摆手,示意王员外的家仆赶紧将人带走。
吴出的妻子对自己的丈夫又怨又惧,净顾着哭,看都不看他一眼,她谢过雪清灵和南宫曜日后,表明家中还有生病的婆婆和一稚子等她回去照顾,雪清灵从桌上抓了一把银两给她,她感激涕零,再三谢过才离开。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收队,回府。”事情已圆满解决,玩也玩过,不想继续待在这的雪清灵,转身下令。
南宫曜日心一突,她怎又来了,老爱发号施令,不过这回他倒不那么错愕,许是已慢慢习惯了。
“小的恭送六王爷和六王妃。”见六王爷不怪罪,桌上银两除了方才给吴妻的那一小把,其它原封不动摆着,想着等会就可以将银两放入自己口袋,猪肉荣喜孜孜的。
原本即将步出赌场的南宫曜日,突地顿住脚步,往回走到赌桌前,冲着笑得阖不拢嘴的猪肉荣,也露出一抹善笑。
“猪肉荣,王妃自北国来,她心地善良得很,一直嚷着要找善心人士捐米布施。”
“是。”猪肉荣内心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我看就把这些银两拿去买米送给城内贫穷人家。”南宫曜日突地板起脸,“若这事做得好,本王就不追究你私下开赌场一事,否则——”
“是、是,六王爷,小的一定谨遵您的命令把这事办好。”猪肉荣吓得跪地。
“向管家,督促着他。”不信猪肉荣真会乖乖把所有银两全拿去买米,南宫曜日示意向管家留下,临走前,还附耳叮嘱道:“晚点回府取一百两给王员外送去,叮嘱他,一切就照合同走。”
他的王妃胡闹,他可不能跟着瞎起哄,总不能让人家王员外白白损失一百两。
“是,王爷。”向义微微一笑,恭敬领命,心里也不禁对这位新王妃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南宫曜日迈着大步走向马车时,一名随从急急来报,“王爷,王妃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
“她说还不想回府,就、就往前头走去了。”
南宫曜日一张俊脸沉着,才想夸她做了件漂亮的事,怎一眨眼工夫,她又失控了。
“杵着干啥,快驾马车追呀!”他气得牙痒痒,她一刻不给他惹事端,会浑身不自在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