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元召哼了一声,冷脸看着永乐郡主。
永乐郡主脸上的笑意一点一滴隐去,终于意会当下的情况,不自在的垂下眼。
“还不过来。”
永乐郡主不敢反驳,乖乖的走过去。
卫元召双手背在身后,低头上下扫视她,看她安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语带无奈的说:“她叫赵小丫,是易香亭的当家。”
易香亭名声响亮,永乐郡主随着母亲离京省亲时便听过,返京后也跟兄长去过一趟,口齿留香的滋味至今难忘,只是她没料到当家竟是个小姑娘,而且……
“赵小丫?”永乐郡主睁圆了眼,“这是小名?”
“不是。”卫元召给了赵小丫歉意的一瞥,“姓赵,名小丫。将来会卿苑的大当家。”
会卿苑是卫家与赵小丫合作的酒楼,等整修好了便会对外营生,酒楼的名字是卫阁老亲亲取的,在外人看来就是卫家的私产。
永乐郡主忍不住咕哝,“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卫元召失笑,拉着永乐郡主的手到了赵小丫的面前,“因为她能力好,更因为她是周屹天出兵前亲自带到我面前,开口要我照料几分的人。”
永乐郡主一时有些糊涂,“周屹天?”
“嗯,她是周屹天的人。”
周屹天与卫元召交好,卫元召又是圣上仍是太子时的伴读,因着这层关系,自小卫元召跟周屹天酒就混在一群皇亲国戚之中,永乐郡主的兄长恭亲王小时候还跟周屹天打过好几次架,每次都败北。
想到兄长看到周屹天还得绕道走,在永乐郡主心目中,周屹天就是个蛮人,是小时候时连太子都敢打的蛮人。
一个蛮人……看着笑得甜美的赵小丫,永乐郡主不由得倒抽了口气,“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小的姑娘竟然也想染指。”
卫元召虽觉不该,但莫名的觉得永乐郡主的话太有道理,认同的点着头。
他们该庆幸周屹天不在,不然两人都别想讨一个好。
永乐郡主甩开卫元召的手,拉过了赵小丫,神情没有一丝迟疑,只有满满的喜悦,“你叫赵小丫,以后我就叫你小丫。”
赵小丫乖顺的点了点头,“是。”
永乐郡主脑子一转,将京城叫得出名号的大家都想了遍,没有一户姓赵,所以肯定赵小丫的出身不显,而且能取名叫小丫,可见家世不但不显赫,说不定还是穷苦出身。
她虽被养得天真,但是家世好坏却逃不过她的双眼,这是出身富贵所养出的火眼金睛。
“你是周屹天养的外室?”
“别胡说。”卫元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是周屹天未过门的妻室。”
永乐郡主一听更是难以置信,“昆阳侯府能点头?”
“你何时见过周屹天向人妥协?更别提现在昆阳侯府分了家。”别人不知,但卫元召清楚分家的背后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赵小丫,这小子八成是想成亲后就让赵小丫当家作主,到时上无婆母,下无小妾,沾上边的亲友全分出府去,府里赵小丫说了算,日子过得肯定平平顺顺。
不得不承认,周屹天确实尽其所能的护赵小丫周全。
昆阳侯府分家的事,永乐郡主也是回京之后才听说的,虽不知二房怎会轻易答应分家,但在她印象中,二房向来不是善荏,就算现在分家,但终究还是一家人。
想起柳氏的手段,永乐郡主的眼光转了转,周军向妾室不少,硬是没生出个一男半女,想见柳氏也是个手段狠辣的。
永乐郡主慎重其事的拍了拍赵小丫的手,“真嫁进周家,你得清楚血脉难断,皇帝哥哥尊崇孝道,所以纵使心中不服,你面上也只能顺着,知道吗?”
赵小丫笑着看她一本正经的表情。
纵使当今圣上尊崇孝道又如何?周屹天都能让她做出断亲一事,对于昆阳侯府二房也不会因为想要名声而要她委曲求全。
看她露出笑容,永乐郡主的心一软,“算了,你年纪小,肯定还不明白。”
赵小丫心中一叹,她跟郡主年岁相当,不过是看起来小而已。
“以后有事就找我吧。”永乐郡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给她承诺,“虽说你没有有力的外家护着,但如今是本郡主罩着的人。”
赵小丫闻言笑了,虽说郡主一片好意令人感动,但她相信有周屹天在,郡主是没有用武之地。
“别只是笑,把我的话记在心里,知道吗?我是永乐郡主,当今圣上是我堂兄,我爹是恭亲王,以后若有人敢为难你,你报我的名号就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赵小丫忍着笑,“谢谢郡主。”
“说谢便见外了,不过举手之劳。”
看着永乐郡主一脸得意,卫元召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周屹天立下功勋,下次回京,官位肯定会升上一升,更别提若是平定漠北,凭着昆阳侯府祖上的辉煌再加上他立下的大功,人家妻凭夫贵,别说是个郡主,就算是当今圣上都会以礼相待,到时谁卖谁面子还真难说,偏偏未婚妻没自知之明。
他带着歉意的目光看向赵小丫,“失礼了。”
“卫大人言重。”赵小丫真诚的说:“能得郡主相护,是我莫大的荣幸。”
永乐郡主闻言一乐,对赵小丫傻乎乎一笑。在她眼中,赵小丫不单长得可爱,声音也好听,更会说话,真是太招人疼了。
卫元召再也无法忍受自己未婚妻的蠢样,拉住了她的手,“郡主,夜已深,别再打扰人家,改日再登门。”
永乐郡主有些不情愿,但这一折腾已到子夜,确实得回府,她这会儿终于想起被自己丢下的兄长,默默的同情了他一把。
哥哥被父王狠狠修理一顿是可以预期的。
不过同情也只是一瞬间,毕竟从小到大,哥哥为了她被修理也不是一次两次,她已经无感了。
她认识了赵小丫这么一个可人儿,心情乐开花,高高兴兴的上了马车,一直到行了一段路,她才注意到坐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卫元召不太对劲。
她定眼看他,见他的神情有些阴沉,似乎带着气恼,她脸上的笑意才收敛了起来,轻咳了咳,拉了拉他的衣袖,“你该知道,我不是不信你,就是……好奇!一点点的好奇。”
卫元召一眼就瞧出她又想耍赖,死不认错,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好姑娘,你该长点心眼儿。”
永乐郡主无辜的眨了眨眼。
“你可想过你连夜与卫昭同出城,这事传出去,京城将会有多少流言蜚语?”
永乐郡主脸上的笑容彻底隐去,当时一时怒气上头,她确实没有思虑周全,若流言压不住,说不准她与卫元召的亲事有变,最后她还得嫁给卫昭同。
她一阵后怕,随即而来的是大怒,“卫昭同就是一肚子坏水。”
“他纵使再坏,你若不被煽动便无事。”说到底,问题还是出在永乐自己的身上。
永乐郡主气呼呼地鼓着脸,“我还不是听你娘上门跟我母亲说要将亲事延后,才会一时失了理智,以为你真的变心了。”
卫元召一叹,“你我多年感情,若我真能随意被个女子抢去,如此无情无意,也不值得你真心相待。”
永乐郡主勾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我告诉你,就算你没心没肺,无情无意,我也不会放手。”
“你啊!”卫元召无奈的看着撒娇的她,他从未向她提及朝堂之事,就想她过着快乐无忧的生活,但如今……
想到卫昭同,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我将亲事压后,是因为户部开春将要集结粮草上漠北,但南方收成不好,户部派我亲自走一趟,这一来一回怕误了亲事,所以王妃与我娘商量的结果便是将成亲的日子压到明年开春。你母亲难道没向你解释?”
永乐郡主一愣,心虚的垂下目光。她没敢承认自己是偷听的,听到要延后婚期她就气得跑了,拖着哥哥出门喝酒,后续一概不知,这才让卫昭同有机可乘。
她暗暗心想,自己的性子果然得改,只是……“集结粮草,可是烽烟将再起?”
这几年与漠北蛮夷各部在边陲地带都是小打小闹,较大的冲突是三个月前漠北其中一部抢夺边塞的汉族村庄。
周屹天领兵追击,俘虏了进犯的部落统领,最后将其斩杀祭旗,逼降其部族,还逼得众部退离边界三百里。
消息传到京城,不单圣上大喜,百姓也振奋不已,永乐郡主耳里皆充斥着夸赞周屹天的言词,她自然也是欣喜,只是总觉得有丝诡异,毕竟印象中逞凶斗狼的蛮人突然成了人人口中敬仰的英雄,差别太大。
“或许。”卫元召给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先皇仁慈,导致漠北众部得以休养生息,近十年来西羌坐大,当今圣上即位,心生不满已久,如今等的不过是个必胜的机会。
至于边陲之地是否真有夷人对个小村庄烧杀掳掠,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周屹天是最擅战的骑兵之首,虽说应当听令魏择将军,但卫元召清楚,魏择一生光明磊落,只怕做不来靠着污蔑惹起战火一事,但周屹天可就难说了……偏偏这样的心机深沉却正得当今圣上喜爱。
想起当今圣上偶一为之的任性,与周屹天算是臭味相投,反正行事正直不是帝王必要的品行,卫元召对此也是莫可奈何。
“卫哥哥,若烽烟再起,周屹天是不是短期内无法返京?”
卫元召点头,这一仗下打下来,只怕没有三、五年不会有结果。
永乐郡主不禁皴了下眉头,“我随着母亲回乡,去了大半年,我想你想得心都疼了,周屹天一去多年,小丫肯定难过。”
想起赵小丫收到周屹天书信的神情,卫元召微敛下眉,“她应该是难过,但从不轻易以软弱示人。她与你年纪相当,周屹天出征已年余,如今情势,只怕她还得再等几年。与之相较,我们幸矣,所以我们都别折腾,好好的过日子可好?”
“我本来就会好好跟你过日子,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你心目中最棒的妻子。”
卫元召一笑,“你是我唯一的娘子,无人可比,所以不用做任何事,已经是最好的了。”
永乐郡主闻言一乐,伸出手抱住了他,忍不住一叹,“小丫真可怜,再等几年,都成老姑娘了。”
卫元召调笑的轻敲了下她的头,“这才多久功夫,就喜欢上小丫?”
永乐郡主也不恼,只道:“她长得可爱,笑起来跟你一样,眼睛成弯月。”
卫元召挑了下眉,其实他最不喜的便是他的一双眼,眼带桃花,漂亮得不像男子,但长在赵小丫的脸上,确实是好看又秀气。
想起赵小丫温和的笑脸,卫元召说道:“只要良人初心不负,多等几年何妨?”
是啊!永乐郡主将头轻靠着卫元召的肩膀,心想,自己与卫元召确实幸运,不过只要初心不负,再等些日子又如何?
她的脑子蓦然闯进卫昭同那张讨人厌的嘴脸,神情一冷。
这个混帐东西竟然将脑筋动到她的头上,当真以为她是吃素的。
等她回府就要跟哥哥说,想算计他恭亲王府的人,存心找死!有哥哥在,寻个由头找卫昭同麻烦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瞄了眼卫元召,当然这事做得隐晦,她可是立志当个好妻子,自然不会让夫君名声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