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下姚昭蓉要打人的手,朝姚昭蓉不悦的说:“由秋海回来都将近一年了吧,你这时才发现东西不见了,还跑到太师府来寻,这未免可笑。”
“哪里可笑,那簪子我平日少用,这时才发现不见,而且想想就吕又苒的这丫鬟最有可能偷,这会来要有什么不对!”姚昭蓉扬起下巴,理直气壮。
吕又苒也怒了。“你凭什么说素馨偷你东西,她虽只是个丫鬟,可我相信她的操守,决不可能动别人的东西。”那贵儿还揪着素馨不放,她上前去将贵儿的手拍开,将素馨带回身边。
“那簪子可是我祖母赠的,价值至少三百两,谁能保证一个低贱出身的丫鬟不起贪念?”姚昭蓉扬起鼻子轻蔑的说。
素馨受辱,脸色青白的说:“奴婢身分虽低贱,却从不会去觊觎不属于奴婢的东西!”
“没错,若要说低贱,你身边的这个丫鬟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她日夜跟着你,你有什么宝贝她最清楚,东西最有可能是她偷的!”魏泱冷笑说。
贵儿听见吓死了,怎怀疑到她身上了?“奴……奴婢忠心伺候我家小姐,怎可能偷小姐的东西!”贵儿忙撇清说。
“对,贵儿不可能监守自盗,一定是这丫头干的!”姚昭蓉非要说是素馨偷的不可。
“可我若说,这事一定是你的丫鬟干的呢?而这事若到衙门去,你说,衙门的人会怎么说?”魏泱沉笑。
姚昭蓉眼神有些不安了,这事怎能真闹到衙门去……
事实上,她根本没掉簪子,只是想着吕又苒如愿要嫁给魏泱,心生不甘,刻意到太师府来生事,但一时找不到名目闹,便想到诬陷吕又苒的丫鬟,让吕又苒焦急,可哪想到魏泱竟也在太师府,还插手管起这事,之前自己说要将素馨押去衙门,那也只是虚张声势的说说,
若事情真闹到衙门去,魏泱是皇子,只要他出面挺吕又苒的丫鬟,那衙门的人敢说什么吗?
况且若真深查下去,就会知道说谎的是她,这脸可就丢大了。
“五皇子对一个丫鬟也这么费心,忙着为她脱罪,您该不会是娶了吕又苒后,连她的丫鬟也一并接收了吧?”她转移话题故意挑事的问。
谁知魏泱脸色马上就变了,素馨更是面红耳赤。
姚昭蓉见这情景,倒是一愣,自己随便说说,难道说中了?不禁哼笑起来,便又朝吕又苒道:“我说你可真悲哀,人还没嫁过去,这侍妾都替五皇子找好了,还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当真肥水不落外人田,你好大的肚量。”
吕又苒白了脸。
“姚小姐,五皇子怎可能看上奴婢,请您不要胡说八道!”素馨急怒的说。
“胡说八道?是我胡说八道吗?瞧你急的,这张脸涨红得都快爆开了吧,这心里还没鬼吗?”
“奴婢……奴婢……”素馨不知怎地,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瞧瞧,大家瞧瞧,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一个丫鬟也敢与主子抢男人,这太师府的下人可真是不一样啊!”姚昭蓉又酸又毒的说。
素馨瞧向吕又苒时更是露出心虚的表情,吕又苒一时也不知该对她说什么。
素馨惊慌的摇着头,最后难堪的跑了出去,吕又苒见魏泱脚动了一下,似想追出去,可又忍住了,她心蓦然紧缩起来,脸色更为苍白了。
“小姐,素馨跑了,那您的玉簪子找谁要去?”贵儿问说。
“罢了,一支玉簪子我还丢得起,今日就当是给五皇子面子,不予以计较了。”姚昭蓉撇嘴说。
“你不计较我计较,素馨绝没有偷你的东西,你不能凭自己一张嘴,就诬陷他人,我要你向素馨道歉!”吕又苒沉声说。姑且不管素馨与魏泱之间的异样,素馨还是她的人,她不容素馨受到污蔑。
“道歉?要我向一个下人道歉?吕又苒,你这不是在说笑吗?”姚昭蓉以为吕又苒得知自己丫鬟对魏泱的心思后,心里定会恼怒上的,要是自己便再也不会去管这贱婢的死活,怎知,这吕又苒还愿意为背叛自己的丫鬟出头。
“我不是说笑,你若不向她道歉,咱们就到衙门去说清楚,这事一定要还素馨清白!”
姚昭蓉登时下不了台,这上衙门决计是去不得的,但要她道歉又如何拉得下脸来?正不知该怎么收拾才好,忽听见外头传来惊叫声,众人一惊,听出这是素馨的声音。
“主子,不得了了,大皇子来了,却在外头调戏素馨!”彭顺慌张的进来说,他本来坐在厅上等主子出来的,但因为等得无聊坐不住,就在这太师府里溜达一圈,刚要晃回厅上,走到门口前讶然见到大皇子,他不知什么时候到的,竟站在门口偷听,后来见素馨哭着冲出来,大皇子立刻跟上去,他怕素馨出什么事,也随着去,这才知道素馨让大皇子给缠上,赶紧回来禀告。
魏泱脸一沉,跨步出去了,吕又苒也赶紧往外去找素馨,姚昭蓉主仆本就爱看热闹,这能不抢着去瞧吗?自是跟上了。
一行人来到大厅外,见到荷花池旁魏超正轻浮的摸着素馨的脸。“我这仔细瞧,你长得可真俊,不输吕又苒的花容月貌,你既与小老五有染,那与我应当也可以,不如跟了我,让我来疼惜你,省得和吕又苒抢男人。”
素馨又惊又怒的闪躲。“大皇子请自重!”
“自重?你与魏泱都已暗渡陈仓了,还装什么烈女?是我瞧你长得不俗,这才肯与你亲热,你却说什么自重,这岂不是可笑?”他嗤之以鼻的说。
这话辱得她面无血色。“大皇子莫要污辱奴婢的清白!”
他轻佻的瞧着她。“笑话,你与小老五眉来眼去时早就没清白可言了,来,让本皇子摸一把……”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魏泱赶上前喝止,吕又苒也是一脸的怒容。
魏超轻狂的瞧向两人,尤其对着魏泱,那笑得可真是惹人厌。
“你看不出来吗?我这是在为你收拾麻烦,父皇才刚指婚,你就先与太师府的丫鬟有染,这传出去连太师也没面子。”
魏超因为赐婚圣旨下来,这才刚刚被解禁,得以出宫,一自由,立刻就往太师府来,目的是要找吕又苒麻烦,谁知巧得很,那姓姚的蠢女人先早他一步来惹事,还让他得知原来吕又苒身边的小丫头喜欢上小老五,这可有趣了,本要找吕又苒碴的,这下好了,直接在这叫
素馨的丫鬟身上泼脏水,同样能让魏泱与吕又苒两人难堪!
吕又苒气白了脸,魏泱忍无可忍的怒视向魏超。“大哥胡说什么,我与素馨……”
“你这还解释做什么,方才在厅上,有眼睛的都瞧得出你俩男盗女娼……哎呀,瞧我多不会说话,该说你俩情意绵绵的样子多令人眼红,而我那兴福宫里就缺一个狐媚有手腕的宫女,想当初我既将吕又苒让给了你,这叫素馨的丫鬟不如就到我那去,你把她给我吧。”魏超浮滑无耻的说。
魏泱听得勃然大怒,正要说什么,忽听得“噗通”一声——
“素馨!”吕又苒惊喊。
素馨不堪被辱,旁边正是荷花池,她已然跳水寻死了。
魏泱二话不说,跟着跳入池中救人,在场的几个人都大惊了,姚昭蓉主仆没想过素馨会这么烈性,这一辱,就寻死了,主仆虽吃惊,但也幸灾乐祸,巴不得事情越闹越难看。
吕又苒提吊着一颗心,睁大眼瞧魏泱可救到了,不一会,总算见魏泱捞起了奄奄一息的素馨。
“她的屋子在哪?”上岸后魏泱急问吕又苒。
吕又苒被素馨的举动惊吓了,慢了一会回神,晓燕之前就见情况不对,跑去通知吕智玥和吕正盛,等赶到时魏泱已救起素馨,听见魏泱问话赶紧替吕又苒回道:“五皇子请跟奴婢来,奴婢带您去素馨的屋子。”
魏泱抱着素馨立刻跟着晓燕而去。
“大皇子,这是怎么回事?”闻讯赶来的吕智玥沉怒的问,身后的吕正盛也是一脸的怒气。
魏超见都出人命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向李树使了个眼色,这奴才立刻上前道:“大皇子,瞧这天色像是要下雨了,未免淋了雨,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要下雨了吗?”魏超装模作样的看一下天色。“嗯,这天色是黑了些,太师,我本来是来找你商量国事的,既然你府上有事,加上天候不佳,且我出宫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就先回去,改日再来拜访了。”他不要脸的溜了。
吕智玥虽怒,也拦不住人,只能气得咬牙。
“姚小姐这趟来太师府,又是有何指教?”吕正盛一双怒目瞪向姚昭蓉主仆,同样一肚子火,晓燕去找他们的时候,已大概将情形告诉他们了,这大皇子与姚昭蓉都是来找麻烦的!
“我……没什么,只是与你妹妹也有些交情,这是过来与她叙旧的,可瞧这会不是叙旧的好时机,那改天吧,贵儿,咱们走!”姚昭蓉带着贵儿也匆匆离去。
“苒儿,还不快去瞧瞧素馨有没有事?”吕智玥回头见女儿居然还在原地没走,忙提醒。
吕又苒不知在想什么,这才深吸一口气,快步往素馨的屋子走去。
魏泱让晓燕领着抱着素馨来到她的屋子,一进屋,他将她放上床去,怕她着凉,拿了被子先将她湿漉漉的身子包裹住,但她牙齿还是直打颤,脸上毫无血色。
魏泱见状道:“这样不行,你们快去抬热水来,并找人去找大夫。”
晓燕马上点头,随即匆匆离去。
屋里只剩魏泱一个人陪着素馨,见素馨面容苍白,呼吸不匀,身子仍是拚命发抖,这才想到她衣服是湿的,该先换下来才是。
“我先出去,你能自己换上干净的衣裳吗?或着我去叫其它人过来帮忙?”他问说。
“我……”素馨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唉,你躺着,我还是去叫人好了!”他转身要出去喊人过来帮忙,这一转身,却发现手让她给拉住了。
他讶然回头,见她拉着自己的手,双眼布满焦虑。
“五皇子……”
“怎么了吗?”他关心的问。
“……求你……别……走。”苍白的脸上,她乌黑的眸子更显幽黑,灼灼的望着他。
那模样让他心颤了一下。“我去给你找人进来更衣,没要走的。”
她摇首。“别离开……好吗?”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那样子既动人又无助。
魏泱一怔。“我说过只是到外头找人……”
“奴婢不要别人!”她激动的说。
他僵住了。“你……”
“对不起,吓着您了,但奴婢只想问,您对奴婢……对奴婢真的有情吗?”她渴望的看着他,像是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这才问出口的。
魏泱的神情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素馨见状,激动起来,“不管您有没有,素馨对您……对您都……”
“主子,吕小姐来一会了!”彭顺一直守在外头,见吕又苒到时就想提醒主子了,可吕又苒让他不要出声,但见这会场面不对劲,赶紧不顾一切大喊了。
魏泱闻声一僵,连忙回过身,果真见吕又苒就站在门边,那小脸面如薄纸,半丝血色也无,他一颗心如同教利剑贯穿过去,又痛又惊。
“又苒……”他这一瞬也惨白了脸孔。
吕又苒双眸水光闪烁,什么话也没说,如鸟雀惊逃般转身跑离了素馨的屋子。
魏泱立刻要追上去,可素馨的手还拉着他。
“五皇子……”素馨看似激动,又似惶恐。
“别说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她解释。”他拉下她的手,去追吕又苒,可就这一会功夫,吕又苒已跑不见人影了。
他愣了下心神,连忙往吕又苒的房间奔去。
一进门,只见吕又苒就坐在床上,脸上的神情恍惚。
魏泱缓步的走上前去,瞧了她一会,可她却像是不知他到来,仍失神着,他在她面前蹲下,仰头看着她。“又苒……”
这一声呼唤令纤细的身子一震,硕大的泪珠自她眼眶蓦然坠下,在她莹白的脸颊上划出两条水痕。
他一颗心拧痛了起来,浑身力气像是教她的泪水抽干了。“我不是存心要伤你……”
这话教她泛起刺骨的冷意,心更像是突然坠入极寒的深谷之中。他说他不是存心的,难道他真的喜欢上素馨了?!
“您……对素馨真有情?”心痛在转瞬间完全将她攫住。
他摇首。“不,你误会了,我对素馨没有感情,错,应该说,我对素馨没有男人对女人的感情,但有一种亲人间的情分在!”知晓她误会他的意思了,他正色解释。
她脸色一整,带出怒气。“您这话太不负责任了,您若坦白告诉我,喜欢素馨,我虽伤心,至少认为您勇于承认,可您这没担当的说法,我替素馨不值,也对您彻底失望!”她背脊一凛地绷紧了脸,怒道。
她可以忍受他爱素馨,但无法容忍他是个不肯担当负责的男人!
他明白她真的对自己误解了,脸一沉。“我晓得你见我对素馨特别,也总照顾着她,对她的事也特别在意,就认为我定是喜欢上她了,可真不是这样!我会对她那态度,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吕又苒板起脸严肃的问。
他轻叹了一声。“我本来不想提起这段的,怕你知晓后心里反而有疙瘩,不知该怎么面对……但瞧来,我不能不说了。”
她不明白他的话,只是沉肃的看着他,等着他说清楚给她一个交代。
“其实你应该瞧得出来,我看素馨的眼神有抹愧疚。”他万般感伤的道。
“这点我确实留意到了,您瞧素馨的眼神不一样,一开始我也以为那眼神是愧疚,虽然不解愧疚的理由是什么,但至少不是爱恋,可您现在……”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心又阵阵的刺痛起来。
“我现在也是一样的,我会对她好,是因为她总是让我想起自己前世欠她的,因为亏欠太多,让我不能弃她不顾!”
她一愣。“这……什么意思?”
魏泱眸子变得黯沉了。“素馨是我……前世的妻子。”
“什么?!”吕又苒瞬间震惊无比的瞪大眼眸。
他理解她这反应,这也是他为何想隐瞒的原因。“对不起,我没将这事告诉你。”
她连唇色都苍白了。“前世您娶了素馨?!”虽然是前世的事,但此时听见,她的心仍像被人割开一道血口,开始大量的淌出血来。
“我是被逼的,大哥夺走你后,为了羞辱我,也为了刺激你,便让素馨嫁给我。”他痛苦的说出这段。
她错愕后,抚着跳得极快的心,说不出话了。
他按住她的肩,哀伤的看着她。“素馨嫁给我后,我一次也没有碰过她,她为我守了二十多年的活寡,这段岁月不只我苦,她也苦,以她这身分却做上王妃,人人讥笑她,连王府里的奴仆也没人将她当王妃看待,可她待我至诚,面对大哥一再的羞辱,她都咬牙替我忍过去了,我好几次被辱得痛不欲生,是她苦求我活下来……在我将死的前一年,她让大哥抓去剐去双眼、割下舌头,只因为她不肯指控出我图谋不轨有谋逆之举,最后她惨死狱中,尸首扔至荒野……”
听到这,吕又苒流下惊愕的泪来,前世的素馨,嫁给他之后竟是如此的悲惨……
“我对不起她,因此这辈子见到她,我总是愧疚,总是无颜面对,总想给她一点补偿,但这补偿绝不是喜欢,因为我若能喜欢她,前世那相伴的二十几年,我就能接纳她了,可我心里除了你,又怎能容得下旁人,我只想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照顾她,至少让她衣食无虞,若能够,再帮她找个真正会对她好的夫家,以回报她前世对我做的种种恩情。”魏泱涩声的告诉她。
“可是……素馨却还是喜欢上您了,这该怎么办?”她痛苦的说。她现在才明白,原来素馨曾为他付出这么多,难怪他放不下素馨,自己也已完能理解他待素馨的心情了。
然而他说得没错,素馨曾是他的发妻这事,在她心里确实起了疙瘩,她情愿自己不知道这件事,这才能自然的面对素馨。
而且如果素馨只是“单纯”的素馨,那也就罢了,可现下素馨的心里已有他,这又该如何是好?
他也为这事烦恼。“我也是刚刚才知素馨对我……唉!”他重叹。“都怪我,本是想弥补她什么,却让她会错意,反对我暗中生情了!”
“这不怪您,我其实早发现,却一直没说破,才让素馨对您的感情越积越深,这会真得好好与她说清楚了。”她凝重的说。
“嗯,这事还是尽快解决的好,免得……”
“小姐、小姐,不好了!素馨……素馨割腕寻死了!”外头传来晓燕的哭声。
屋内的两人一愕,面色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