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总裁?我不是说过这里不能进来?”
你大声什么?崔胜威差点站起来踏三七步飙回去一不,要忍住,毕竟自己理龄在先。
他端出心虚的笑容。“呵,因为这个‘孙悟空兔’都爆盆了,所以我——”
“你在换盆吗?”抢来新换的盆,徐场主抓狂。“你怎么可以动别人的东西?”
一阵酒气扑面,崔胜威了了,怪不得懦弱的徐场主性情大变,还脸红脖子粗咧。他终于站出招牌三七步,指着他骂。“大白天的你竟然喝得醉醺醺?你对得起我这个业主吗?你平日都是这样管理农场的吗?你——”
“给我过来!”他竟然被徐场主“拎”走。
“放手,不要揪我领子,喂!”
“闭嘴——”
行至温室深处,在工作台前,徐场主燃起一東香,塞入崔胜威手里。
崔胜威怔住,这要干么?接着徐场主又拿出一些供品放在工作台上,连酒水都摆妥。
“初一十五拜拜?今天农历几号?”
“今天是这儿主人的祭日。”
“欸?”
“香拿好,你现在快好好跟死去的主人认错,请他原谅你。”
“等等,你不是说主人出国?”
“对,去天国了。”
崔胜威倒抽口气,死者为大,赶快拜,顺便收回这阵子种种不敬的话。
拜完,徐正国拉他坐下,倒了杯酒。
“喝。”
喝什么喝?崔胜威起身。“我还要赶回台北——”
“喝啦。”又被拉下。“废话真多,来,干杯。”
崔胜威还想拒绝,但徐正国真好胆,酒杯往他嘴上一堵,酒液洒了出来。
“喝啦,唉,你看看,看看这些多肉啊,看看这里荒废的,我这个心,我痛啊。”
很好,徐场主开始发酒疯了。“是,你慢慢痛,我要回去了我——”
“当初他们一起种的多肉,这么多、这么美,可是现在却……”说到这,徐场主忽然万般温柔地捧起崔胜威的脸,泪盈盈地教威哥好惶恐。
“崔总裁——”
“干么?”
“崔、总、裁——”
“干什么?”一直叫是怎样?而且这么捧着他的脸看,很毛欸,不过更毛的是泪珠儿忽然从老人家的眼角淌落。
“喝酒……”徐场主抓住他的手。“不要开车。”
“当然,开车的是助理。”轮得到我吗?切。
“他!”徐场主忽然往上一指。“就是酒驾死的!”
“是喔。”不用这么激动吧?
“他!”徐场主又揪住他的领子。“害我女儿到现在还在内疚,就因为出事前吵了一架,但这能怪我女儿吗?我可怜的女儿为什么要承受这个?这怎么会是我们家阿静的错?怎么可以怪我的宝贝?呜——”
徐场主潸然泪下,哀泣。“他们本来要结婚的……他干么开车?既然要开就不要喝酒啊,既然喝酒就不要开啊,既然酒驾那就不要选在吵架后酒驾——”徐场主自顾自陷入黑暗回忆。
且慢,倒带一下,上一句好像哪里怪怪的?对了,那句阿静……阿静?阿静?!
“徐场主!”换崔胜威捧高他的脸嚷。“你们农场是不是有个打工的叫徐明静?”
“什么打工的?明静是我女儿、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唯一最疼的女儿——”
“她是你女儿?女……女儿?丨”崔胜威惊到快语无伦次了。
“又漂亮又乖巧但现在都变了、变了啊——”言及此,徐场主激愤地举杯向天呼喊。“振宇啊,你可好了,你可以尽量开喝了,可我女儿怎么办呦,我女儿再也开心不了呀——你这坏孩子,你说你这样高兴了吗?你爽了吗?你喝啊!喝啊!”
喔、买、尬!
别再邀鬼喝了,也关心一下世间人吧。
可怜的崔总裁突遭打击,整个呆住。这位竟是她老爸?他过去老是踏三七步当狗骂的是她老爸?他被徐明静冷淡对待一点也不枉然啊。老天为何要这样捉弄他?他过去命苦,未来也堪忧,他怎么办啊?
崔胜威打击太大,干了一杯酒。
徐场主拿起酒瓶。“来,我帮你倒酒。”
“不不不,我帮您倒才是。”
“唉,客气什么,当然是我帮总裁倒呀。”
“不不不,当然该由我这个晚辈帮您倒才是。”他忽然控制不了地谦卑谦卑再谦卑。
徐场主被“嚣张威”忽然谦卑的态度逗乐了,他酒兴大发,拍拍他的脸大笑。“唉呦,今天总裁大人特别可爱呦。行!咱今天不醉不归,五花马啊,千金裘啊,呼儿换美酒啦哩啦——”唱大戏来也,不只唱大戏,片刻后,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徐老头坐在地上,向崔胜威张开双臂,两脚蹬着,嘟嘴向他嚷。“不管不管,人家要抱抱啦,抱抱嘛。”
此景有没有好熟悉?
崔胜威摇头赞叹,果然是父女。
这徐场主任性不输女儿,等不到崔胜威爱的抱抱,竟嗔他。“不抱是吧?好,那我睡了——”
说着直接往后躺,崔胜威大惊,上前扑去——
“小心!”手一伸,即时护住他后脑。唉呀呀,后面是一盆多刺仙人掌,头顶针灸或可醒神,但万刺齐入可就要登仙去也。
虽然那些密密麻麻的刺没扎到徐场主,但在那冲撞的势子下,全刺入了护住他的崔胜威手背上。
“啊——”崔胜威痛呼。
他目视远方,一脸哀凄。徐明静,你可知我今救你父一命,你要拿什么还?还不快快“香槟”我,鸣。
温室里刚刚经历一场生死交关?,温室外,有人却毫不知情但也经历一场生死劫。
车东元扶着小径旁的银杏树,瘪嘴、揪眉,冷汗湿透衣裳,站内八姿势,内心好悲摧。
这槁木死灰的可怜人,在跑了三趟努力堆“肥”后,体虚身残,仍坚守岗位,认真把风。
车东元有苦,车东元要说:哥若有良心真该颁奖给我。
发现有人拍他肩膀,车东元回身,骇嚷。“哥?哥?!”
这什么情况?哥去换盆怎么搬了一个人出来?
“很吃惊吗?”崔胜威背着徐场主。“我更吃惊,你把风把得密不透风,怎么还有这么大坨的东西飞进来?”
惨了。“徐场主?不会吧?哥,你至于吗?被发现了就灭口?”
“灭你个——算了,你转身蹲下,快。”他身心俱疲,但求解脱。
“为什么?”
“还问?没看见吗?他醉了,换你背。”
“哥,我没办法,你看看我,我拉肚子已经跑去撇三次,我肠子都快——”
“shut up,蹲下。”
“好吧。”
好是好,但徐场主一挂上车东元软趴趴的身体,顿时又经历一场生死浩劫。但见车东元咬牙撑起,双脚发抖,咬牙呻吟,很有再撇一次的可能。
且不管车东元了,那摇摇欲坠的势子,教崔胜威看着心惊。
终于,车东元争气地站起来后,直接往旁边倒——
“小心!”崔胜威再次展现他惊人的矫健身手,抱住滚落的岳父——不,是“未来可能成为”的岳父。人虽然救下也护在怀里了,可他的背惨摔在地面上,痛得他直抽气。
可怜的崔胜威,“未来可能成为”的岳父在怀中被护得安稳,但他却牺牲了自己的肉体,痛得椎心,只能无言望蓝天。
明静啊,你可知我一日救你父亲二回,目莲救母的心情我也算是体验过了,我辛酸得都要淌泪了,我像是舍已为人的人吗?这像话吗?
车东元自己爬起来,好诚实地说:“你看,让我背好危险。”
是,你好样的,不知羞也是你车东元的本事吧?示弱就是你的生存奥义吧?我算是见识到了。
崔胜威咬牙背起徐场主走,已经够吃力了,偏偏车东元还——
“车东元你好好走路行吗?不要过来,走直线!”
“唉,我也想,但我脚软啊。”车东元搭着崔胜威的手,靠着他走。
可怜的威哥就这么扛着一个老的、拖着一个小的,全怪他迷恋小鲜肉喔不——迷恋小多肉才遭此劫,历来能者多劳,英雄命苦,他要挺住!
还有,One Night Stand的后患无穷啊!为美人一晌贪欢,值得吗?蚀本啦!是否当一个人拥有的多了,神就会逼他吐出来?果真如此,那么打从遇见徐明静后,崔胜威也催吐得太厉害,一直失血。
就算是晴天,也有一早醒来,看见明澄的巷弄就生厌的时候。
对徐明静来说,今天就是那种日子,即使行事历在七月十一日这天没标注什么,但这天就像一枚别针,别在她柔软湿润的心脏。
刺穿后,再被回忆浸泡,别针生锈,腐蚀心脏。
她找出爪戒戴上,轻抚它,纪念逝去的恋人。一整天,她心神不宁,时而在手机响起时紧张地按下拒接键。
工读生上工,乖巧地接待老师和学生,音乐老师们陆续来了又走,徐明静打开电脑,更新工作室网页,这时手机传来了一则简讯,教她再也逃避不了。
我在外面,你要是再躲着不出来,信不信我直接下去逮你。
被拒接了二十次,沈珠荷终于撂狠话。徐明静跟工读生交代一声,走出工作室。
一辆VQLVO停在门口,见她出来,车门推开。
“上车。”车内,沈珠荷说,施振宇的父亲施谋也在。
司机将车驶离市区,朝郊外开去,途经蜿蜒的山路,终于抵达目的地——施家墓园,也是施振宇长眠的地方。
今天是他的祭日,也是沈珠荷心碎的日子。她抓住徐明静的手腕,在墓碑前跟儿子告状。
“你说你爱她有什么用?今天还是妈妈硬逼着才把她拖来看你,她这么薄清,儿子你不心寒吗?”
“好了,儿子会爱听这个吗?”施谋燃香,交给徐明静。
徐明静持香祭拜,感觉到伯母射来恨怒的目光。
就在她将香插入香炉时,沈珠荷又说话了。“真了不起,两手空空的祭拜未婚夫,什么都没准备。我们振宇爱吃的我都带了,你呢?真是厚脸皮,你到底把我儿子当什么了?”
施谋叹息。“反正你都会准备,她干么还——”
“老公你别插嘴。”
“都祭拜完了干么还啰嗦这个,人家肯来就好了。”
“什么叫肯来就好?她非要来,她必须来,来见被她弄死的人!”
“伯母,”徐明静实在忍不下去了,她求铙。“我们今天不要吵架好不好?我晚上还有事,可以走了吗?”
“出,天、天啊。”
沈珠荷忽然凑近,以为又要挨打了,徐明静下意识别开脸,但沈珠荷只是伸手抹过她的眼角,然后瞪着指尖。
“是干的,我真的无言了,就算面对儿子的坟墓,一滴泪也不掉,还想着晚上的事?真了不起啊徐明静。”
“走吧。”施谋搂住老婆。“我还要去会计师那。”
“你该不会是有男人了吧?”沈珠荷试探道,思索着前些日子在恒星饭店看到的人。
徐明静心悸,浑身绷紧。
“儿子的祭日你就不能讲些好的吗?”施谋喝叱。
沈珠荷终于收敛,但方才那句质问让徐明静忐忑,背脊尽是冷汗,感觉自己像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回去的路上,徐明静仍可以感觉到沈珠荷怀疑的眼神,像能看穿她和崔胜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