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十分钟后,杜春彻的脚步停在一栋透天厝前。
“这是哪里?”
“我住的地方,里面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我的身分。”
这是他的家,就位在入园后那一排房舍的后方,和那排房舍隔着一大片可以晒谷子、晒茶的空地。
吉川羽子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推开铁门走进屋子,脚步却犹豫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就这么跟他进屋好吗?
在她陷入天人交战之际,杜春彻沉朗的声音传来。
“进来后麻烦你把铁门带上,这附近常有野猫会跑进屋子里。”
不让她有半点可以思考的机会,外头的电动铁栅门在他的遥控下缓缓关上。
迫于无奈,吉川羽子只能脱鞋进客厅,接着带上铁门。
“二楼的房间都有卫浴,你自己选一间梳洗。”等她进入客厅,杜春彻以简洁、冷淡的语气说。
吉川羽子环视宽敞明亮却不闻人声的房子,忍不住低喃了一句。“这里好安静。”
“这里现在只住我一个人。”
闻言,吉川羽子一呆。之前,她从母亲说得稀稀落落的过往回忆中约略知道,杜家是大家庭,很热闹,家人间的感情也十分和睦,与眼前冷清的状况相较起来,落差很大。
她想开口再问,却见杜春彻径自走进客厅旁的和室。
见他不像她处处提防着他的样子,吉川羽子只好顺他的意思,往二楼走去。
当她的脚步沿着阶梯而上时,看见墙上挂着许多照片。
有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片,也有彩色照片,共同的特点是照片中全是欢乐的家庭聚会。
照片中,每个人的笑容都是灿烂的。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一个酷酷的小男孩身上。
从一张张庆生的照片可以看出,小男孩是家里的宝贝,几乎每一年都可以看到家人围着他吹蜡烛庆生的照片。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十二岁之后,再也看不到小男孩的庆生照片,那之后也不再有任何家庭聚会的照片,只有一张男人和一个身穿军服的年轻男子的照片。
那个身穿军服的年轻男子是那个小男孩,也是今天她遇上的男子。
而关于男子成长的纪录,则终止在那张照片上。
为什么?当时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吉川羽子正想着,突如其来的男性嗓音把她吓了一跳。
“那是我父亲和我拍的最后一张照片。”
“你、你怎么那么快?”她惊讶地望向声音来源。
“换套衣服能花多少时间?”杜春彻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问:“倒是你,不赶快换衣服,好得到你要的答案吗?”
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他家这么好奇,光是看着墙上的照片,也可以出神到这个地步。
他甚至看到她因为他突然发出的声音而吓得跳起来。
听出他的嗓音里带着笑意,她的脸蓦地红了。“我要去,只是你的动作比我快。”
他不以为然地挑眉。“我在客厅里等你。”
说完,他便走回客厅拿茶具、烧开水,准备泡茶。
吉川羽子看着他那副优闲的模样,接着加快脚步上楼,脑中仍盘旋着对那些照片的疑惑。
待吉川羽子简单的梳洗、换好衣服后,杜春彻已在客厅中泡了一壶香气四溢的茉莉花茶。
才踏出房门,她立刻闻到空气中飘散着揉在茶香中的清雅花香。
她喝过许多花茶,却没闻过花与茶融合得如此恰当的香味。
淡淡的幽雅花香并未抢过茶叶的风采,两者合而为一,呈现出清新飘逸的迷人气息,让她直觉认为,这一定是母亲记忆中的味道。
“这是蜜味晨光吗?”吉川羽子以充满惊艳的语调问。
闻言,杜春彻震惊的望向她。“你怎么会知道蜜味晨光?”
蜜味晨光在杜家是禁忌,更是父母一再争吵的源头,因此自他有印象以来,这四个字从不会轻易出现。
而现在,他居然从一个陌生女人口中听到这四个字。
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听我妈咪说过。”不懂他为什么露出那么吃惊的表情,吉川羽子徐徐地道。
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激动,杜春彻紧接着问:“你母亲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我家这么多事……”
“让我看你的身分证。”
“难道墙上那些照片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身分?”她的话让他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或许可以,只是我妈咪交代给我的东西很重要,我不想因为一时疏忽,弄丢她的东西。”
吉川羽子勇敢的迎向他因为她的要求而变得沉肃的表情,但为了达成母亲的心愿,她不得不谨慎。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杜春彻不得不拿出身分证,证明自己的身分,让她可以马上为他解惑。
“杜春彻……”
看着身分证背面的亲子关系栏,吉川羽子确认了他的身分,也间接知道他的名字。
听着她用不算标准的柔柔语调念出他的名字,杜春彻竟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搔过似的。
暗暗压下这样的感觉,他冷声问:“你是谁?”
“我叫吉川羽子,这次来找你父亲,是想把这个交给他。”
把行李袋中那个摆着钻石项链的黑色绒布盒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递给他,她柔声答道。
接过她递来的黑色绒布盒,杜春彻一打开,眼中立即映入钻石晶灿的光芒。
“这条项链是我妈咪要还给你父亲的。”
凝视着那条花形钻石项链好半晌,他沉着嗓音冷声问:“你母亲不会是魏恩玉吧?”
“你知道我妈咪?”她眨了眨眼,诧异地问。
“魏恩玉……”杜春彻细细咀嚼这个名字,深深藏在心底的痛楚像在瞬间被唤醒。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太熟悉了。
因为魏恩玉,他父亲不断与母亲和长辈争吵,最后郁郁而终。
忆及那段过往,杜春彻阴沉地问:“你母亲为什么要把这个还给我父亲?”
“她没说。”
其实她一直想问,但母亲的精神状况不太好,纵使她心里充满了,好奇,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就算勉强问了,母亲也是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默默掉着眼泪。
但她知道,事情并不单纯。
“没说?”杜春彻嘲讽冷笑一声,哺声道:“她当然不敢说。”
不经意捕捉到他的低语,吉川羽子好奇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挑起浓眉看着她,杜春彻揣测着她对上一代那段纠葛的爱情了解多少。
看见他眸中闪烁着令她难解的光芒,吉川羽子轻拧着眉低哺了句。“我只是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奇怪……”
其实怪的不只是母亲不肯说出那段过往,连这个叫杜春彻的男人看起来也怪怪的。
刚见面时,他明明是个豪爽热情的人,但一知道她的身份,他整个人便散发出冷漠难以亲近的峻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