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令人期待的日子,周明安心情愉快、满面笑容,张启华显然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直绕着他打转,而何云珞彷佛独自待在另一个空间,悠闲的喝着茶,望着窗外,街道上车水马龙,如此热闹,却又离他很远。
「你们说,小曦今日会来赴约吗?」周明安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何云珞身上。
张启华不明白他唱这出戏的目的何在,「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我还以为你看上的是林长渊,如今为何恨不得将小曦和郡主凑在一起?」
「我本来是看好林长渊,可是越认识小曦,越觉得他跟景阳合得来。」撇开某个还不能公开的理由,周明安真的认为妹妹跟范曦可以玩在一起。
「小曦总是笑脸迎人又不拘小节,跟谁都合得来,不过郡主要嫁人,可不能只考虑对方的性子,还有家世。林家是百年书香世家,范家祖上是商贾,直到小曦的祖父得了进士出身进入官场,范家才慢慢摆脱铜臭味,可是论到读书人的风骨和底薀还差远了,郡王爷应该看不上眼吧。」
周明安微微挑起眉,「你对范家很清楚嘛。」
「我实在很好奇你对小曦为何如此关注,就打探了一下范家的事,可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因为如此,张启华更好奇了。
周明安深表同意的点头附和,「范家还真是没什么特别的。」
顿了顿,张启华明白的道:「范家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小曦有,是吗?」
周明安一脸神秘兮兮的笑了,然后别有用意的看了何云珞一眼。
「所以,你是不是认为他今日不会赴约?」
略一思忖,周明安得了一个结论,「他是个聪明人。」
「这是来,还是不来?」
周明安很自然的转向何云珞,「子谦认为呢?」
「来了。」何云珞微微朝着窗外点了一下头。
两人同时一怔,接着跳起来冲到窗边,果然看见「范曦」站在马车边,慢吞吞的边打哈欠边整理衣服,迟迟不肯迈开脚步,直到林长渊受不了的回头给了一记栗爆。
「你是乌龟吗?」
「你看过乌龟的四肢如此修长吗?」林元曦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我若是乌龟,这会儿还没出门呢。」
林长渊真想再给她的脑子一记,可是忍住了,「你好像忘了,是我拽着你出门。」
「若我不愿意,你能拽着我出门吗?」
虽然有段距离,听不清楚他们对话内容,但是从脸上的表情就能猜出大概——一个急着赴约,一个百般不愿。
见状,周明安笑得更乐了,张启华也忍不住唇角上扬,何云珞面不改色,不过,若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眼眸深处闪烁着一抹兴味。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传来,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后,只见一匹马疯狂的冲过来,行人仓皇闪避,有人摔倒,还有小孩的哭声,然后下一刻,他们就看见林元曦推开林长渊扑过去抱住孩子,滚了好几圈,撞到墙壁才止住。
这一刻林元曦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疼死了,可是再疼,面对怀中哭得哇哇大叫的娃儿,还是要笑着安抚道:「没事了,不哭。」
此时孩子的娘心急如焚的寻过来,扑上去将孩子抱过去,「我的宝儿,不哭不哭,没事了,娘在这儿。」
「他只是吓到了,应该没受伤。」受伤的人是她,这会儿她全身都在痛。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没事就好,孩子受的惊吓不小,你赶紧带孩子回去吧。」
孩子的娘郑重的行礼致谢,赶紧带着还在哭闹的孩子离开。
「你这个胆大妄为的……你不要命了吗!」林长渊终于拨开街上混乱的人群跑过来,气呼呼的瞪着她,「再差一步,你就死定了!」
「死了就死了,那也是我的命。」比起生死,她更害怕疼痛,瞧,这会儿她连动一下的胆子都没有,就怕扯到伤处。
「你不要胡说八道……」
「二哥哥别骂了。」林元曦艰辛的举手打断他,「那匹疯马呢?」
「别担心,有人收拾了。」何云珞率先走近,周明安紧跟在后,最后是张启华。
「小曦,你也太大胆了,差一步,你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周明安真是吓坏了,换成是他这个习武之人,当下也不见得会扑过去救人。
「真是令人佩服!」张启华终于觉得周明安的另眼相看有点道理。
「你还好吗?」何云珞察觉到不对劲。
林元曦努力挤出笑容,「我好像受伤了,没法子站起来。」
何云珞因为靠得最近,很自然的弯身将林元曦抱起来,众人见了都吓了一跳,林元曦更是傻了。
林长渊率先回过神来,「小曦还是交给我。」
何云珞瞥了他一眼,他瘦弱的身躯可以抱得动范曦吗?
林长渊从来不觉得自个儿瘦弱,可是与何云珞的高大挺拔相比,他真的不够瞧,而且他也没信心抱得动林元曦,所以,他还是不要逞强好了。
「我可以自个儿下来走。」林元曦终于找回自个儿的声音。
「受伤的人还是安分一点。」何云珞回头看了周明安一眼,「这儿交给你了,我送范曦去医馆。」
周明安怔愣了下,赶紧拍了拍张启华的肩膀,快步追过去,「你留在这儿等景阳,我跟他们去医馆。」
看着其他人匆匆离去,张启华很困惑的搔了搔头,「我就是大夫了,还被人家尊称一声神医,为何他们要送去医馆?」
到了医馆,何云珞和周明安被林长渊拦在诊疗间外面,两人才想起张启华就是大夫,而且他的医药箱时时刻刻交由小厮带在身边,这是关己则乱吗?
「我不知道你如此关心小曦。」周明安若有所思的看着何云珞。
「今日他不顾性命救人,我们都希望他平安无事,难道是你就不会伸出援手吗?」何云珞很理直气壮。
范曦奋不顾身扑过去抱住孩子的时候,他感觉自个儿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如此娇弱的一个人怎能完全忘了自个儿的生死去救一个陌生人?他越看范曦这个人越是迷惑,能够得了诚郡王府的青睐,将来必能平步青云,可是他却避之唯恐不及,这不是有违常理?这只是其中一项,他有许多认知在范曦身上似乎都不适用,这也使得范曦更教人看不透。
周明安一时哑口无言,确实如此,可是何云珞的反应实在太快了,根本不给旁人出手的机会。但他当然不能将真心话说出来,否则,还以为他在吃醋,责怪他抢在前头献殷勤。
「范曦跟景阳还真是无缘,你就别费心将他们凑在一起。」
「错过今日,还有下一次,不急。」
何云珞不发一语的挑起眉,是啊,不急,总会知道他在图谋什么。
虽然今日逃过一劫,大大松一口气,可是林元曦也知道麻烦并未解决,一身的伤不过是为她争取到缓刑,因为十日后,诚郡王府的赏花会上她势必会见到景阳郡主,而周明安也向她表示,过些日子待她养好伤之后,再安排她跟景阳郡主见面,换言之,她的身分还是会曝光。所以除非她有法子打消周明安乱点鸳鸯谱的馊主意,要不,结果都是一样,只是早晚问题。
想了又想,她觉得还是避开诚郡王府的赏花会最为稳妥,只是,如何方能得到祖母谅解,又不得罪诚郡王妃呢?
琢磨数日,她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生病,最好病得很严重,这并非人力能控制的事,突然病倒了,她也无奈啊。
林元曦越想越确定,唯有这个主意行得通,「没错,病得昏昏沉沉……我很乐意拖着病体去参加诚郡王府的赏花会,可祖母绝不会同意,最后祖母只能独自赴会,而诚郡王妃只会替我可惜,我竟然错过这种推销自个儿的好机会……是啊,我成了最无辜的人……」
「姑娘平日壮得像头牛,人人期待的赏花会一到,反而病倒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夏茗忍不住打断她的喃喃自语。
顿了顿,林元曦僵硬的转头瞪着夏茗,「我平日壮得像头牛?」
「姑娘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一只手数得完,这不是壮得像头牛吗?」
唇角一抽,林元曦凉飕飕的纠正道:「我只是很少生病,不是壮得像头牛。」说她像狐狸,勉强还能接受,牛……真丑!
夏茗显然很困惑,不过还是「哦」了一声。
「好吧,好端端的突然病倒了,确实很奇怪,除非发生意外,就像那日一样。」
「是啊,姑娘生了病,受苦的还是自个儿。」
「受点苦能够逃过一劫,倒也无妨。」林元曦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只是在想有什么法子可以病得理所当然。
「今日是诚郡王府的赏花会,明日是知府家的赏花会,难道姑娘可以每一次都靠生病逃过一劫吗?」
林元曦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平日闲在内宅没事干的夫人小姐最喜欢办赏花会、诗会……总之,就是将其他同样无聊的人凑在一起,而诚郡王妃都邀请祖母了,其他夫人自然不好忘了给祖母送帖子,她爹好歹是个三品京官,除了诚郡王,越州这儿的官全在他之下。
轻声一叹,林元曦无奈的道:「我知道,借生病逃过一劫是最蠢的法子。」
夏茗松了一口气,真担心姑娘拿自个儿的身子折腾。
林元曦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一下几案,叫道:「若是我的脸病了,不能见人,这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奇怪?」
夏茗怔愣了下,「脸生病了?」
「脸上长一颗一颗的小疹子,这不就是脸生病了吗?」
这可吓坏夏茗了,「姑娘可别拿自个儿的脸折腾,若是弄巧成拙,以后就是一辈子躲着不敢见人,这岂不是比病了还惨?」
林元曦摇了摇头,觉得她太孤陋寡闻了,「生病有两种,一种是真的生病了,一种是假的生病。」
夏茗当然明白,可是不解,「脸上冒出小疹子,还可以装的吗?」
「我可以让自个儿变黑变得更像男子,当然也可以让自个儿脸上长出小疹子。」
夏茗见过她的「易容术」,但也只是乍看之下不会想到同一个人,不过,若出现疹子,差异就大多了。
「姑娘如何在脸上弄出疹子?」
「我自然有法子,不过这两日一直在下雨,易容很容易穿帮,若是不小心露了馅教人发现,反而麻烦。」林元曦转头看着窗外的大雨,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
「既然如此,姑娘还是别冒险了。」夏茗实在很心疼林元曦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折腾,再接再厉的劝道:「诚郡王府的赏花会只有夫人们和姑娘们参加,姑娘又见不到郡王世子他们,以真面目示人又如何?只要姑娘不在郡主身边打转,就是姑娘后来以男子的身分跟郡主见面,郡主也不见得会认出姑娘,倒是赏花会要提供花卉,姑娘恐怕要尽早准备。」
这倒也是,只要她不在郡主身边打转,甚至刻意避着郡主,只怕郡主还不会记住她这个人……等一下,林元曦后知后觉的反应道:「你说什么花卉?」
「姑娘忘了吗?只要是去赏花会都要带上一盆花卉参与比赛,得了魁首,还可以得到主人家提供的彩头,像诚郡王府这样的权贵,给的彩头通常是一套赤金头面。」
「这不是可以卖很多银子吗?」
「姑娘!」
林元曦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别叫那么大声,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也知道我不懂花花草草,如今更是寄人篱下,我也只能去花农那儿寻一盆交差了事,魁首绝不可能落在我头上。」
夏茗点头附和,「姑娘根本是摧花辣手,凡是落在姑娘手上的花很少能活命。」
林元曦的脸微微一僵,她只是对养花没什么兴趣,可不是一窍不通,好吗?算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于是摆了摆手,问:「越州的花市在哪儿?」
「灵武山,离林家庄有点远,最好天未亮之前出门,要不,赶不及午膳前回来。」
「好吧,我们去找二哥哥,看看他这两日是否有空陪我去一趟灵武山。」林元曦跳下卧榻,穿上屐鞋便往外跑。
「姑娘,慢点,我给你撑伞。」夏茗赶紧取了放在角落的油纸伞跟上去。
坐在茶棚,何云珞看似随兴的喝着茶,彷佛无视于周遭一切,可是一盏茶功夫,他已经将茶棚里面的每一张面孔都记住了。只要一眼,他就可以记住对方的容貌,并研判出对方是应该记住的人,还是转眼可以抛至脑后的人,而他的判断十有八九不会有错。
过了一会儿,去了茅房的何连回来了,他在何云珞的左边坐下,看起来相当虚弱。
「还好吗?」何云珞状似关心的问。
「不好,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肚子闹得可厉害了,害我差一点掉进茅坑。」何连悄悄的在桌上写下三,接着是二,最后是一。
何云珞明白的点点头,跟踪他们的人有三个,两个在外面,一个在茶棚。根据他先前的研判,茶棚里面确实只有一个可疑人物,而此人缩在离他们最远的角落,无法听见他们刻意压着嗓门的声音,只能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
「想要我的命?」
「何曜说他们身上没有杀气,身手很灵巧,警觉性很高,应该是专门打探消息的人。」这三个人绝对不会想到,当他们盯上主子时,同时也被主子派人盯上了。明面上,只有他一个人跟着主子来到越州,事实上来得可多着,他们全部隐身暗处由何曜安排暗中保护主子,可是绝对没有人想到,在暗中为主子和何曜传达命令的是小狼。
「他们是想打探我来这儿的目的。」
「错不了。」
「英国公府等于西北军,我避开京城的混乱来姨母这儿,不是天经地义吗?」虽然他来越州确实另有目的,可最重要的还是避开京城的乱局,而这也是皇上的意思。京城几家权贵为了是否立太子一事吵翻天了,皇上不愿意西北军遭有心人利用,此时他能够远离京城最好,至于他来越州图谋的事,皇上倒是没抱多大期待,不过事情若成,从中得利,这是最好不过。
「表少爷也不相信主子来这儿避风头。」主子是西北军第二号人物,只要他的心稍稍偏一下,朝堂上的局势很可能就会产生变化,因此他的一言一行无论是否有特殊含意,各方人马都要掰开来琢磨一下,借此窥探西北军是否生出异动。
「那一位不喜欢我与这边太过亲近,恒之当然不相信他会放我来这儿。不过,我因何在此有这么重要吗?心里没鬼,何必记挂我在这儿的一举一动?」无论皇上多信任诚郡王,也不乐意诚郡王勾搭重臣守将,扩张自个儿的实力。
「会是二爷吗?」
何云珞摇了摇头,「三位叔叔当中就他心思最活络,能够算计,绝不会放过机会,可是,说他有本事将手伸到诚郡王府,这是不可能的。」对方若不是紧紧盯着诚郡王府或是在诚郡王府有眼线,不可能知道他今日独自出府。
「要不要让何曜派人引开他们?」
「不必,今日我们也只是来这儿走走看看,不如陪他们四处走走逛逛。」何云珞唇角一勾,起身走出茶棚,何连紧跟在后。
何云珞四下看了一眼,「越州的花农好像都在这一带,是吗?」
何连点了点头,「越州的花农都聚集在灵武山的山脚下。」
「我记得姨母很喜欢牡丹,我们就去那儿瞧瞧吧。」
何连赶紧拉来两人的坐骑,各自上马,直奔灵武山山脚下的花市。
万紫千红一进入视野,何云珞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元曦实在很苦恼,看过来看过去,每一盆花都很好,但也平凡无奇,带去诚郡王府比赛,变成笑话的可能性很大。
「我应该等到后日再来,有二哥哥帮我挑选,绝对找得到令我满意的。」虽然林长渊已经不上学堂,而是拜越州一位大儒为师,可是林家几个长辈大概是担心他疏于学习,要求他必须参与学堂的大考,而这两日正逢学堂大考。
原本,她也考虑等他应试结束,不过想想又不放心,还是自个儿先走一趟,万一灵武山这儿没有令人满意的花卉,她还有时间请二哥哥去其他地方寻找,只是忘了一件事,她在这方面的程度太差了,一开始怎么看都好,但一转眼又怎么看都不好,苦恼啊!
「对公子来说什么花都一样,何必犹豫不决?」夏茗忍不住吐槽。
林元曦不服气的道:「不一样,至少香味不同。」
「我倒是忘了,公子好歹可以从香味区分出牡丹和兰花。」
林元曦唇角一抽,怎么有一种惨遭嘲笑的感觉?她懊恼的摆了摆手,「反正都是花,何必计较牡丹还是兰花?」
夏茗实在不知如何反应。
「真巧,竟然在这儿遇见范兄弟。」何云珞走到林元曦身边,目光落在她前方的那盆牡丹。
「……真巧!」林元曦吓得差一点反应不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越害怕面对的人越教她遇上了?难道是老天爷看不惯她日子太过平凡,索性给她找点刺激?自从那日他抱她去医馆,面对他的压力变得更大,总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察觉到她是女儿身?
「你的身体都好了吗?」
「好了,我的复原能力一向佷好。」
「你怎么会来这儿?」
「那个……我最近决定洗刷摧花辣手的恶名。」
「摧花辣手?」
「是啊,花花草草一到我手上通常没什么好下场……好了,不说这个,我就是想寻一盆牡丹名品,心想,名贵的花儿会让我更用心、谨慎。」
「你在这儿很难寻到牡丹名品。」
「难怪我看了这么久就没见着满意的……不过,既然来了,岂能空手而归?」林元曦随意挑了两盆牡丹,她和夏茗各拿一盆,付了银子,急急忙忙想要闪人,可是何云珞伸手拦下,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这会儿快正午了,吃碗馄饨再回去吧。」
林元曦张着嘴巴,可是一句抗议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跟着他坐在馄饨摊了。
虽然这儿是花市,但是前来买花的路程往往要花上一两个时辰,若不想回程饿肚子,总要在这里饱餐一顿再离开,因此在花市里面划了一个区域专卖吃食,全是小摊贩,琳琅满目的小吃,教人闻到香味就忍不住咽口水。
林元曦天未亮就出门了,为了找到满意的盆栽,整个花市都走遍了,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馄饨一上桌她就埋头苦干,好像怕没得吃似的。
「慢点,小心烫口。」何云珞一直觉得看范曦吃东西是很欢乐的事,平凡的吃食进了他口中就会成了佳肴珍馐,教人见了也会胃口大开。
林元曦不好意思的对他一笑,「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何云珞想唤来伙计再上一碗馄饨。
林元曦连忙出声阻止,「不必了,我吃饱了。」她很喜欢美食,但是食量不大。
何云珞也不勉强,付了银子,陪着她来到花市外面专门歇脚和停放马匹车辆的地方,不过林家的马车还未到,林元曦只能坐在树下稍待片刻。
「何大哥不必在这儿陪我,去忙吧。」虽然何子谦不像周恒之老想将她跟某人凑成一对,可是,不知是他生得高大阳刚,还是他不怒而威的气势过于强大,他给她的压迫感反而在周恒之之上。
何云珞正准备告辞,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出数名蒙面人,各个杀气腾腾,他的手彷佛凭空生出一条鞭子,鞭子如剑,气势凌厉,一一挡下来者的攻势。其实他以一敌十也不是问题,可是身边有个林元曦,他并不恋战,拉着人且战且退。
林元曦从来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可是面对危险越要冷静,否则只会减低自个儿活命的机会,但就算逃命要紧,也不能丢下自个儿的丫鬟。
「夏茗……」
「何连会保护你的小厮。」
没有牵挂,林元曦就专心逃命,好几次她看见刀剑已经近在眼前了,可是最后一刻何云珞总会为她挡下来,所以再累她也不敢停下来,不过渐渐的体力越来越不行了,她觉得下一刻可能就会扑倒在地,然而就在此时,何云珞突然停下来,然后推着她蹲着身子躲进巨石堆叠而成的石洞中。
何云珞举起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上,示意噤声,林元曦不自觉地用双手捂住嘴巴,他见了,不由得唇角上扬。
何云珞竖着耳朵细细聆听约有一盏茶的时间,确定敌人并未再追过来,出声道:「没事了,不过,我们还是等上一会儿,待我的人发出信号。」
「对不起,若不是我,你就不用逃得如此狼狈。」这会儿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林元曦腿软的往后一坐,还好她此时是男儿身,要不,真是难为情。
没错,他确实因为她才逃得如此狼狈,可是他反过来向她致歉——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若非我,你也不会遇到这种状况。」何云珞也跟她一样往后坐下来。
「那我们扯平吧,谁也不要觉得对不起谁。」顿了一下,林元曦突然想起一事,「糟了,我的牡丹忘了带走,也不知道折回去的时候是否还在。」
「我们最好别折回去,过几日我再陪你来这儿选几盆回去。」
「不行,我急着要用。」话落,林元曦恨不得咬掉自个儿的舌头,怎么一不小心就说溜嘴呢?
何云珞彷佛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对,允诺道:「过两日我给你送一盆牡丹过去。」
「不必了,二哥哥不会介意代我来一趟灵武山。」
何云珞倒是没有坚持,转而留意洞外的动静,林元曦实在累坏了,不知不觉就垂下螓首,然后晃过来晃过去,何云珞见了,小心翼翼将她的头推过来靠在他臂上。
何云珞忍不住低下头看着林元曦,长长睫毛宛若扇子,五官精致得像是画中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人儿……若非肤色暗沉,很容易教人以为他是个姑娘……他的心微微一颤,怎么会想到他是个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