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傅元阳因为夜玥回到身边而笑逐颜开,两年来的郁郁寡欢消失无踪,傅家庄上下也因为主子的好心情而洋溢著一股藏也藏不住的欣喜,尤其是那道银铃般的欢快畅笑更是响遍了庄内每一个角落,让人听了都不自觉地跟著开朗起来。
然而有光就有影、有阴就有阳,这乃世间不变的道理。
就在庄内一片欢乐的氛围中,却有人悲凄暗泣,尤其是每当见到傅元阳对待夜玥时的亲匿与眉眼嘴角间的温柔怜爱,她就益发的凄凉酸楚,那不该有也不应有的妒恨如噬心之虫般在心底悄悄滋生蔓延,夜夜折磨著她……
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轻怜蜜意,他的一切一切本该都是属于她的,可如今她却只能满心苦涩的站在一旁看著别的女子占去原本属于她的幸福……
不该是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啊……
若没有了夜姑娘,他是否就会回心转意,不再只是视她为嫂,而她是否也就能重新得到属于她的幸福?
掩著面,柳梦涵泣泪成珠,为自己的恶意心思感到羞耻害怕,可却始终无法放开手中从夫婿遗物中找到的瓷瓶。
直到许久过后,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拭去满颊泪水,将自己好好的梳理打扮过后,这才紧握著手中的瓷瓶,毅然决然的朝房外走去……
*
“唉……八宝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嘛?他再不回来,我就要自己出去玩儿了。”后院湖畔的石亭内蓦地传出一道响亮的嗔叫,夜玥等人等到万般无聊的趴在石桌上,但随即又因颊上传来的阵阵森冷而忙不迭抬起脸。
“哇——好冷!”缩起脖子,她皱著柳眉,直揉著脸颊。
唉……时序入冬,虽还没飘下瑞雪,但天气已经冷得不像话了,就连湖水也寒得刺骨,连沾一下都让人直打哆嗦,若非因为如此,在八宝被孙总管请去帐房看帐,她等人等得直打呵欠的这段时间,早就跳下去泅水玩儿了。
算了!算了!也不知八宝什么时候才能从孙总管的魔爪下脱身,她等到肚子都饿了,干脆去厨房找些点心来祭祭五脏庙,边吃边等也不错。
心下想定,她乐得笑眯了眼,起身就要往厨房飞奔而去时,却见柳梦涵提著食篮,踩著莲步缓缓而来。
“夜姑娘,没想到你也在这儿。”进到石亭内,柳梦涵怯怯地打著招呼,神色局促地细声道:“我、我带了些点心想来这儿赏湖,你要不要也一起来用?”
定定地看著她,夜玥早已隐隐察觉到她对八宝似乎余情未了,心中难免有些芥蒂,是以住在傅家庄的这段时间虽然偶尔照面,但却不曾独处细聊,不过既然如今人家开口相邀释出善意,她若拒绝也未免太鸡肠鸟肚了,最重要的是——点心自动送上门,她也不用特地跑去厨房一趟了。
想到这儿,她笑咪咪的点头答应,重新坐回石桌前,而柳梦涵见状,赶紧把贪篮内的几碟糕点一一取出摆至桌上。
哇——莲蓉糕、桂花糕、山楂糕、豌豆黄……好多好多她爱吃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眼看满桌爱吃的糕点、甜果,夜玥顿时心花怒放,一点也不客气地直率问道:“我可以吃了吗?”
“当、当然。”不知为何,柳梦涵微弱的嗓音有些心虚发颤。
满心注意力都被糕点吸引去,夜玥没察觉到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异彩,只顾著大快朵颐,不一会儿已经吞了好几块糕点进肚子了。
眼看她吃得欢快,柳梦涵忍不住探问:“夜姑娘,不知你要在傅家庄住多久?”
这话一出,夜玥进食的动作顿止,将手中糕点放了回去,仿佛看透一切的晶亮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似笑非笑的反问:“傅夫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要赶人吗?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慌乱的猛摇手,不敢承认自己的私心。“我只是……只是……”
“只是觉得我很碍眼?”一口截断她的解释,夜玥懒得拐弯抹角,直来直往挑明了讲。
唉……外头的人怎么话都不好好讲,反而喜欢东绕西绕的,实在好烦人!
“啊?”心惊,仓皇的眼眸撇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撇了撇嘴,她一脸似笑似讽。“难道你不是因为对八宝旧情难忘,想与他重新在一起,所以觉得我的存在妨碍了你吗?”
怎么也没料到会被揭破心思,柳梦涵霎时无语凝焉,目光怔怔地瞅著她,最后豆大的眼泪竟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柔弱无助地哭泣哀求,“夜姑娘,我之前虽嫁给了容云,可心中始终只有元阳一人,请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你是如此的年轻貌美,未来必定有其他出众不凡的男子可以给你归宿,可我却只有元阳……我的幸福只有元阳啊……”
凄楚哭喊声声哀求,楚楚可怜得令人心生怜悯,然而向来爱笑的夜玥却是面无表情的看著她。“傅夫人,情爱不是求来的,若八宝的心是属于你的,何须要我让?再说要不要爱你、能不能给你幸福,这应该是八宝才能决定的,要求就该求他才是,你求我又有何用?”
被冷言冷语兜头一淋,柳梦涵瞬间面如死灰,只能愣愣地看著她,婆娑泪眼似在无声控诉著她为何如此的狠心无情。
谁无情了?是她莫名其妙吧!
仿彿看出她的无言控诉,夜玥心下暗忖,觉得很是厌烦,当下起身就想掉头走人,然而才迈出一步,忽觉脑门一昏,浑身乏力地踉跄倒地,两眼大瞠,满是惊愕地瞪著她——
“你在糕点中下药?”抖著声质问,感觉到自己眼前愈来愈黑,身子愈来愈虚软,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对不起……对不起……”泪眼蒙眬,柳梦涵似在向她道歉,又似在自我赦罪般地喃喃自语。“如果你肯让我,就算中了迷药,我也不会对你如何,可你不肯让我……你不肯把元阳让给我……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你……”怒瞪著眼前一脸无辜的柔弱泪人儿,夜玥想破口大骂,可才一开口,眼前便陷入一片漆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见她终于昏迷过去,柳梦涵又哭又笑,嘴里不断喃喃念著对不起三个字,可手里却使劲的拖著她往湖边而去,也亏夜玥的身形娇小纤细,她才能拖得动。
好一会儿过后,她终于将昏迷的夜玥拖到湖胖的小船边,破坏船底后,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搬移进小船里,然后在岸边用力一推,船身便晃悠悠的在水面上飘荡,并在北风的吹拂下朝湖心而去,被破坏的船底也渐渐冒出冰寒刺骨的湖水,一寸一寸缓缓地淹没船上昏迷的人儿……
“对不起……对不起……是你逼我的……”目睹浸入船内的湖水渐渐上升,柳梦涵恍恍惚惚地哭诉著,像是不忍看完自己的罪恶,她迅速收走石亭内的糕点,急匆匆的逃离而去。
然而就在她前脚才走,终于从帐房脱身的傅元阳随即而来——
呵……小姐等了这么久,想必是不耐烦了吧?等会儿得先向她赔罪才行,然后再带著她外出好好的玩上一天,她肯定就会开心了。
愉悦的暗忖,傅元阳噙著笑,加快脚步赶来赴约,谁知到了湖边却不见夜玥身影,当下不禁微感奇怪,下意识地搜寻周遭……
咦?湖心上怎么会飘荡著小船,而且似乎还吃了水,正在缓缓沉没?
眼尾余光扫见湖面上的异样,正想著是哪个下人没把小船系好之际,忽地,一抹在湖水中荡漾的鲜嫩鹅黄色彩猛然窜入眼底,让他狐疑地凝目细瞧,然而当看清那抹鹅黄竟是夜玥身上的衣料时,他登时双目尽赤,心中窜起无边恐惧——
“小姐——”
青天霹雳的泣血惊吼猛然炸开,一条修长身影在眨眼间已跃入水中,以他生平最大的气力,奋力不歇地飞快游向那渐渐被冰寒湖水吞噬的昏迷人儿……
*
“热水呢?快送热水进来……”
“大夫呢?快请大夫……”
“动作快点!再烧多一点的热水来……”
一路抱著浑身冰冷、唇色泛紫的夜玥狂奔回房,傅元阳惊急难抑地对下人吼出一道道如雷巨响般的命令,霎时傅家庄整个鸡飞狗跳,所有奴仆都为了这个意外而忙碌得骚动不已。
果然人多好办事,才一会儿工夫,一大桶热水已被送来,他飞快摒退了房内一干下人,随即不顾男女之嫌的迅速脱掉夜玥身上湿重的衣物,直到一丝不挂,雪白粉嫩的纤细娇躯尽现后,立刻将她抱入温烫的热水中,同时双手不停的搓揉她的全身以活络血脉,就盼她别被冻坏了哪个部位。
绷著脸,他专注而焦急地一再重复著相同的动作,直到确定她的身体恢复了温热,这才抱起她,为她穿好衣服并使之躺平,然后替她仔细盖上温暖轻柔的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