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钰就算再不想多个丈夫和女儿,也只能面对现实,乖乖当她的宁平侯夫人和后娘。
终于,唐浚之回府的日子到了。
今天一早,关钰便被盛装打扮了一番,朱氏像是希望她能让儿子一见倾心,此刻她身上有红有蓝也有紫,头上还插了好几根金钗,看着镜子,她真觉得自己像只孔雀。
原本唐浚之一早就会到,故一伙人老早就在大厅里等侯,总管和下人们也在大门等着,准备他一回来就大放炮竹庆贺,但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却还是无声无息。
关钰两只脚站得好酸、好麻,忍不住跳了跳脚,霎时,张氏凌厉的目光狠瞪过来。
“在干什么,动来动去的不安分!”她斥道,那瘦削的脸庞,犀利的眼神,都让人觉得刻薄不好相处。
关钰可没被她吓到,她爷爷发起火来比熊还可怕,她笑了笑道:“站太久,我腿麻了。”
“你还敢顶嘴!”张氏怒道。
关钰觉得莫名其妙,“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呀,难道其它人站了那么久,腿都不酸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流露出吃惊之色,好似她说了多不得了的话。
“怎么觉得侄媳妇像变了个人似的……”站在张氏旁的董氏喃喃念道,以往她在张氏面前可是畏缩的连动都不敢动,更不可能顶嘴。
“娘,钰儿她摔到头失去记忆,连带规矩也忘了,我会好好教她的。”朱氏温顺的朝婆婆解释,然后作势瞪了关钰一眼,要她别扭来扭去的像条虫。
张氏听朱氏这么一说,冷哼了声,扭头不再理会这孙媳。
上官钰摔到头失去记忆是唐府上下皆知的事,她不仅性情变了,食量也跟着变大,一顿都要吃好几碗白饭,实在让人疑惑不已,有人说她是撞坏头了,才会变得那么古怪,朱氏也只能用她死过一遍,人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魄来解释。
然而她这样的改变,朱氏却觉得比以往好,她敢顶张氏的嘴,让她心里还真有点痛快。
被婆婆瞪了的关钰只好安分的忍耐不动,却在心里叫苦,天晓得唐浚之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又不能像祖母一样舒舒服服的坐着等,究竟还要站多久啊?
“别跑!”
“来追我呀!”
一阵阵嬉闹声让关钰听了唇角抽了抽,非常不解为何一群孩子在大厅里吵闹奔跑,也不见张氏出声责骂一句。
而那些嬉闹的孩子是董氏的儿子唐敬然所出,唐敬然小唐浚之一岁,却比唐浚之早娶,如今已经有四个孩子了,正室温氏为他生了二男一女,妾生了一女,眼下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其中最年长,今年九岁的帆哥儿最得宠,也最顽劣,就领着弟弟妹妹在大厅里玩闹,但张氏都不管了,其它人自然也不管。
董氏用着疼爱的目光看着孙子玩闹,还让人送糕点来给他们吃。
温氏乖顺的站在董氏身边,一个字都不吭,一便看知是怕婆婆的。
唐敬然是个溺爱孩子的爹,现在正将小儿子扛在肩膀上玩。
董氏最小的女儿唐欣然似乎是等得太无聊,开始玩起指甲来。
关钰左看右看,实在是觉得祖母偏心,居然只骂她一个人。
她转过头看被奶娘抱着的唐蓁,只见唐蓁安安静静的待在奶娘怀里,可比那些小鬼乖巧多了。
又等了一会儿,唐敬然没耐心的嚷道:“大哥该不会在皇宫玩得乐不思蜀了,不想回来吧?”
此话一出,只见张氏冷着脸,看起来很不高兴,显然对孙子敢让她这个祖母等很是不满。
“我要回去了。”唐欣然打了个哈欠,想回房补眠。
“我也先带孩子们离开了。”唐敬然打算让玩疯了的孩子们到宽敞的院子玩。
一旁的温氏没有说话,温顺如她,向来丈夫说一就是一。
“好吧,大家先回去休息好了,若有消息下人会通报的。”见状,张氏也只好说道。
董氏朝朱氏讥诮的道:“虽然你儿子回来很重要,但也不能让那么多人空等啊,你说是不是,大嫂?”
“可能是有事耽搁了,他就是那么忙,不好意思。”朱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并不觉得他们有多盛重在等她儿子回来,都只是在做表面功夫。
关钰知道她们这对妯娌不合,本以为会看到两人会吵架,过去她在边关看过大婶们打架,只可惜这里不大可能会看到那样的情景,毕竟大户人家重规矩,所以她们两人也只是斗嘴一、两句后,董氏便随着张氏、儿子、媳妇一块离开了。
关钰也累了,想回房休息,但朱氏坚持等候,故她也不能走。
等里头的人都散去不久,门外响起劈里啪啦的爆竹声,总管马上走了进来,但见大家都散了,只好向朱氏禀报。
“大老夫人,侯爷回来了,可是……”
“可是什么?”朱氏可一刻都等不了,她已经等了儿子三年多了,真想立刻拔腿冲出去见儿子。
“侯爷他……他受了重伤!跟着侯爷一起回来的阿太说,这场战役侯爷虽然打胜了,却是险胜,军队被人暗算,死伤无数,且射伤侯爷的箭上喂了毒,所以侯爷的伤势很重。”
唐浚之被人抬进府里,侯府内顿时兵荒马乱。
明明打了胜仗,却是身负重伤回来,这是众人始料未及的,而唐浚之待在皇宫多日,也不是风光的接受封赏,而是在接受治疗,皇上用人参帮他吊命,再经过御医多日的救治,方得保住性命,但也因为他体内还有余毒未清,得修养数月,因此皇上才送他回府里养伤。
这件事极为机密,若传出去,恐有损唐浚之打胜仗的颜面,朱氏亦下了封口令,任何人都不能传出唐浚之受重伤之事,还要尽全力让他养好伤。
唐家至今能过着风光和富裕的好日子,都是唐浚之带来的,要是他死了,唐家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唐浚之绝对不能有个万一。
关钰从没想到唐浚之会以这种方式回来,当他被几个大汉抬着越过她后,她亦随着朱氏跟来到他寝房前,耳边还响着方才总管所说险胜、暗算的话。
“所以爷爷才会战死的吗?”关钰喃喃地道。
爷爷骁勇善战,至今她仍不敢相信爷爷会如此轻易战死沙场,但若是遭人暗算,就说得通了。
这时,房门开了,张氏、董氏、唐敬然等一行人踏进房间。
他们表现出一副很关心唐浚之伤势的模样,啼哭声不止,看在朱氏眼里只觉得他们是在作戏,简直快吵死人了。
送走他们后,朱氏松了口气,转身见关钰傻站在一旁,一时气急的骂道:“浚之都受伤了,你还杵在门外做什么,还不快进去看!”
朱氏从知道儿子受了重伤后,便忙里忙外,先让人将儿子送进房里,又差府里的大夫来,没想到身为妻子的她,竟对自己丈夫漠不关心,什么都不做。
关钰虽被骂了却还是发着呆,但她的视线早已移到朱氏的后方,有两个女人款款走来,她们有着貌美的脸蛋,穿着美丽衣裳,且随着她们一个挥袖,一个步伐,她嗅到好香的脂粉味。
关钰是在边关长大的,从没有看过那么美的姑娘,一个柔美,一个娇艳,不由得看傻了,而且……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个儿胸前,相较之下真的差好多。
朱氏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这才发现多了两名陌生的姑娘,方才她急着差人将儿子抬进房里,压根儿没注意到马车里除了皇上赐的金银财宝外还载了什么回来,她干脆将阿太从房里唤出来问。
阿太看到这两位姑娘,一脸窘色,不知该如何介绍她们,只能硬着头皮道:“大老夫人,她们都是朝廷大官所赐的美人,知道侯爷受了重伤要回府里静养,便送上美人让侯爷当妾,好服侍侯爷养伤。”
朱氏心里满是不高兴,送来了长得这么美的女子,是要她儿子如何静养?再看那妖娆的身段,完全将媳妇给比了下去,有这两个女人在,儿子还会看媳妇一眼吗?
阿太看出朱氏的不悦,冒着冷汗道:“这是大人的好意,侯爷也不好拒绝,只好一起载回府里了……”
“阿太,我们想见侯爷。”
“侯爷伤得那么重,让我们来照顾他吧。”
两个姑娘对唐府陌生的很,跟着大批下人走了进来,看到熟稔的阿太便靠过来问,似乎没注意到朱氏和关钰也在,直接开口要。
呜,大老夫人的目光瞪过来了。阿太觉得自己立场实在艰辛,“呃,这位是侯爷的娘亲,这位是侯爷的夫人……”
两个美人一愣,接着朝朱氏粲笑道:“大老夫人好!”
而一旁的正室关钰就不是她们在意的了,便直接无视。
朱氏脸色不怎么好,对于这两个没规矩又不正经的女人印象差极了,但既然是朝廷大官所赐的,她也不好撵她们出府,只能说个客套话。
“来者是客,就安排两位姑娘去客房休息吧。”
“可是我们还没见到侯爷……”娇艳姑娘不满的嚷道。
柔美姑娘略知分寸的劝道:“妹妹,我们先走吧,等晚点再来看侯爷也不迟。”
两个美人随着下人离开后,朱氏挥了挥手,好将胭脂的气味挥去,然后瞪往关钰。
干么瞪她啊?关钰实在觉得冤枉,她又没做错什么,那两个女人又不是她带回来的。
朱氏恨铁不成钢的道:“钰儿,你可是正室夫人,要拿出气势来,哪能被两个外头来的女人比下去,照顾丈夫是你这个正室该做的义务,绝不能让那两个女人抢去做!”
什么?要她照顾唐浚之?
但关钰又想了想,他这会儿受了重伤,陷入昏迷,她只要负责照顾他的伤,不必和他面对面相处,更不必跟他行什么敦伦之礼,不失是桩好事。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她爽快的道。
朱氏以为她把话听进去了,感到很欣慰,“进房里去吧,跟黎大夫学如何换药,以后这工作就交由你来做了。”
两人进房时,年半过百的黎大夫正在替唐浚之换药,相隔五年再见到他,关钰觉得他倒没什么改变,依然清俊无比,只是他现在变得很虚弱,脸色苍白,发了很多虚汗,想必伤势很重。
再往下看,她看到他露出的胸膛和腹部,长年骋驰沙场让他的身体结实壮硕,完全不如他的外表文弱,而他的伤势真的颇严重的,伤口泛黑,是中毒的迹象。
朱氏不忍心看,早别过脸去了,关钰倒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看。
她时常替祖父疗伤,对于什么血啊伤的根本不怕,照顾一个伤员对她而言并不困难。
关钰照顾了唐浚之五天,这五天他都在昏迷中,听阿太说,他所中的毒会使他五脏六腑败坏,幸好皇上用人参吊住他的命,皇宫里也有解药,但服用解药会使他陷入长时间的昏睡,在沉睡中慢慢排出毒素,不过只要持续服药,他昏睡的时辰就会日益减少,渐渐把毒排完。
关钰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么奇怪的毒伤,爷爷以前中过的毒也没有他麻烦,可得相当有耐心才能完全清完毒素。
对照顾伤员关钰很有心得,替他换药自然是没问题,除此之外她还会注意他的需要,当他流汗时,她会帮他擦拭身上渗出的汗水,让他能舒适点,也会用布沾着水湿润他干燥的嘴唇,这些都是她在照顾爷爷时所学到的,连黎大夫都夸她做得很好。
当然无论她做得多好,生为娘亲的朱氏依然不放心,一天都会来看过好几次,而张氏等人来探望过一次后就没再来了,只打发下人来,这一家子人都很冷淡,似乎只担心若唐浚之死了便没了爵位。
一连照顾唐浚之好几天,关钰也累了,加上晚上她就睡在隔间里的小榻上,得时常起来注意唐浚之的状况,所以她睡得并不好,这日她终于忍不住,托着颊打起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