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瓶儿往二房的院子去,人还没进去就已经听见哭声了,她脸一沉,立即加快脚步。
“住手!”她一到正好见到李氏身边的李嬷嬷在打一名丫头,那丫头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椅上,任李嬷嬷用力掌掴,痛得大声哭喊。
除了这丫头外,另外有两个家丁也被绑着,四周围了大批人看热闹,阮玫玲与林欣珍也在其中。
李嬷嬷闻言手一颤,到底不敢再打下去了,收了手看向李氏。
李氏见她到来,马上矫情的站起身道:“可儿,你来得正好,这怎么回事,怎么你带来的人会偷东西?我正在替你处理这事,不过这会你既然来了,就由你给个交代吧。”
“大少奶奶,翠新没偷东西,我是被冤枉的!”被绑着的丫头叫翠新,她见到莫可儿马上大声喊冤。
莫可儿走到她身边去,见她嘴角流血,脸上都被打得红肿瘀青了,而其它两个家丁也被动过刑,身上都有伤,她见了不免沉怒,一旁的瓶儿同样气愤。
“这事我会查明,是你做的,我绝不护短,不是你做的,我会要真正闹事的人受到责罚。”莫可儿对翠新说,这话也是说给李氏听的。
“这什么意思,这是说我娘冤枉人喽?!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是怎么当家的?”阮玫玲竟训起莫可儿来。
莫可儿冷笑。“我怎么当家的,你不妨好好瞧瞧,多多学习,将来也许自成一府时还用得上。”
“你说什么?什么自成一府,你别心心念念就想赶咱们二房的人出去,这落到他人耳里,你也落了个没肚量、挤对二房的破名声而已!”李氏听了这话马上跳出来说。
莫可儿似笑非笑。“我不过说一句,婶娘的话倒不少,到底谁挤对谁,明眼人应该都瞧得出来吧?”
李氏被说得脸稍稍红了,但力持镇定,继续说:“你本来就能言善道,我与你多说也是浪费口舌,你自己看着办,你从外面带进来的人都干了什么好事,瞧你要怎么善后。”
“在还没确定真相以前,可没人能说谁偷了东西,这会婶娘不妨先告诉我,二房谁掉了东西?”莫可儿严肃的问。
“是欣珍的一对金耳环不见了。”李氏指着林欣珍说。
她瞧向林欣珍。“你何时掉了耳环的?”她问。
“昨天掉的。”林欣珍答。
“那如何确定是这几个人偷的?”她再问。
“这……是娘说的。”林欣珍瞧向李氏。
“婶娘说的?这是没经查证,只凭婶娘一句话就认定小偷是谁了吗?”莫可儿不悦。
李氏嘴一撇的道:“可不是凭我一张嘴指控,我这不是正在拷问,若不是你来了打断,这结果已经出来了。”
“您这是屈打成招,这到官府也说不通的。”
李氏哼笑。“好啊,就将这几个送去官府好了,让官府好好拷问,待结果出来,正好就将他们关进衙门不用回来了。”
她见李氏不怕见官,态度有恃无恐,便明白定是府衙中有她的人了,若将这些人送去,只怕有去无回,更落实偷窃之实。
她念头一转,徐徐的道:“婶娘,不瞒您说,我这屋里也掉了东西,但我怀疑是二房的下人所为,本想息事宁人的,可这时恐怕也不好再隐瞒了。”
“你说什么?我这儿的下人干的?谁,你倒说出个名字来,可别随便诬陷了。”李氏竖起眉毛。
“好吧,既然婶娘不护短,那我就直言了,偷东西的是欣珍的丫头,她偷了我一个钱包。”
林欣珍听了大惊。“你说的是书嫣?不可能,她不会干这种事的!”林欣珍马上替自己丫头否认道。书嫣是她由苏州林家带来的陪嫁,这人的品性她是清楚的,绝不会干偷窃的事。
而书嫣此刻正去苏州的途中,因她娘家的亲哥哥生了儿子,她让书嫣拿了贺礼回娘家去了。
莫可儿轻笑。“是啊,我也想说苏州林家乃是大户人家,二弟娶你,瞧上的也是你林家的家教与家风严谨,那里出来的丫头怎可能偷东西……”
“好啊,林欣珍,我就说你那丫头怎么老是露出一双贼眼,喜欢瞧着我身上的好东西,原来她是个贼!”阮玫玲平日就最讨厌林欣珍,恨不得将她赶出曾家,这时听说她丫头有问题,顾不得什么,张嘴就将舌当利剑的砍出去了。
林欣珍自嫁给曾思伟后,受阮玫玲的欺侮还有少的吗?可阮玫玲这回说的话实在令人忍无可忍,她马上回嘴道:“你别胡说,我林家的人不会如此!”
“那可就难说了,若是没有,莫可儿会提吗?”
“这……这是子虚乌有的诬陷!”
“事实胜于雄辩,你们林家的人都不是干净货。”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主仆一个偷男人一个偷钱!”阮玫玲逮到机会,一泄心头对她的新仇旧恨,骂得毫不留情。
“阮玫玲,我不像你卑鄙,得不到相公的疼爱就只会嫉妒,耍些阴险的招数对付人,我没偷相公的人,是相公不喜欢你,自己来亲近我的,还有,书嫣也没有偷钱,咱们林家人行得正、坐得稳,不玩你们那些小人招数。莫可儿,你若指控书嫣偷钱,就得拿出证据来!”
她气愤的转向莫可儿说。
“这我明白,既然你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稳,那你可否拿得出证据,证明你真的掉了一对金耳环?”莫可儿反问。
“这……”她忍不住心虚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
“书嫣确实偷了我的钱包,这事我可以让瓶儿出来作证,等她一回来,我立刻让官府的人将她抓起来,而你若怀疑被绑的这几个就是偷你金耳环的人,那尽管也一道送去官府好了,咱们让宫府来办。”
林欣珍一听书嫣也要送去官府查办,当下就急了,这一慌,哪顾得李氏的交代,马上冲口而出的说:“我没掉金耳环,拜托你别抓书嫣去官府。”
李氏闻言嗔目一瞪,气炸了。“你胡说什么,你明明掉了金耳环才找人来拷问的,怎会说没掉?”
“娘,我……我不能让书嫣被抓……”林欣珍面对李氏的怒气,嚅嚅的说。她不习惯骗人,可婆婆逼她一定要这么说,还将一群人打得皮开肉绽,她早吓得良心不安了,又经阮玫玲一激,害怕莫可儿真将自己的丫头抓起来,只得吐实了。
“娘,这就是你平日和思伟宠的人,我说她是笨蛋,你们还不信!”阮玫玲说。
“你给我住嘴,要不是你不分时候跟她吵起来,她会这时候蠢吗?你同样也是个笨蛋!”李氏气急败坏,自己的媳妇没一个生脑袋的,居然这时候给她起内哄,坏她的事!
阮玫玲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得低下头闪一边去了。
“婶娘,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欣珍没掉东西,那这些人不是白白挨打了?”莫可儿阴沉着脸质问,她利用阮玫玲与林欣珍不和的矛盾,故意让两人吵起来,也晓得林欣珍性子单纯,这一激哪还能忍得住,必定说出实话的。这会,林欣珍承认没掉东西,就换李氏得给个交代了。
“这……这可能是误会。”李氏青了脸庞,只得这么说。
“误会?您大阵仗的抓人打人,直言我自外府带进来的人都有鬼,这样闹无非是想让我下不了台吧?”莫可儿冷言说出她的意图。
“我……这个……”李氏难堪的说不出话了。
她摇起头来。“婶娘真让我心寒啊,我以为咱们是一家人,可您显然不肯当我是自己人,既然如此,我也无须跟婶娘客气了,本来我还想说自己由外府带来的这些人就在我自己院子里做做事就好,别影响了你们惹婶娘不高兴,但我瞧不管我如何做,婶娘也不肯与我同心的,这样好了,以后这内院不管是谁的院子,都由我外府带来的人接管,婶娘从前养的那些人就让他们回老家去吧。”她断然说。
方才打人的李嬷嬷听了差点昏死过去。“二夫人,我……我家里还有年迈的公婆要养,这……这不能走啊!”李嬷嬷急哭了。
“李嬷嬷是我的人,你不能动她!”李氏捏拳说。
“我这也是不得已,一朝皇帝一朝臣,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动手清整的,倒是婶娘给了我这机会。”
李氏一窒。“你!”
莫可儿脸色一整。“今天的事就是闹到祖母那,我也是站得住脚的,婶娘还有话说吗?”
李氏偷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简直气坏了,却又无话可说,一张脸都涨紫了。
这让阮玫玲和林欣珍见了不免心惊胆跳,婆婆气成这样,她们这几个坏事的,回头还能好过吗?两人都不安的抹着汗。
“大少奶奶,老祖宗厨房的人都闹开,连锅都掀了,说不干了!”这时一名下人赶过来禀报这事。
李氏一听,脸上又恢复笑意了。“这像什么话?好好一个厨房在我手上管着时顺顺当当的,怎么到你手上就出乱子了,瞧来还是得我出马才行,走,跟着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李氏一副只有她能解决的姿态,大摇大摆的往厨房去了。
阮玫玲与林欣珍赶忙跟了上去,两人均想,幸好还有这乱子在,若能有一件称婆婆的心,那待会她们便能少吃点婆婆的排头了,因此皆加快脚步去瞧热闹了。
“大少奶奶,咱们不过去吗?”瓶儿见二房的人都走了,大少奶奶却没动,开口问。
“去,怎能不过去,我不说了,厨房的事也得一并解决,不过这会必须先放了他们再说。”莫可儿让人赶紧放了那几个被绑着的下人,又命人去找大夫过来替他们治伤,处理完这些事后,她才带着瓶儿往厨房去。
等莫可儿到了厨房,那里闹得更凶,连灶子都打破了一个,似乎是故意闹给自己看的,因为那说是来调停解决问题的李氏,此刻正与两个媳妇坐在一旁笑看这一团的乱。
“可儿,你可来了,我当你解决不了,怕得不敢过来了,正要替你收拾一切的,不过你既然来了就自己解决吧。我瞧这灶都砸了,不管如何,老祖宗今晚是没饭可吃了。”李氏幸灾乐祸的说。
莫可儿一脸愠色。“婶娘放心,这事我会解决的,祖母也不必担心没办法开伙,反正府里厨房多的是,到我那也是能起灶的。”她沉声说。
李氏阴笑。“是吗?就算换个地方就能做菜,但老祖宗可是习惯了只吃刘厨子的手艺,他这会说不干了,你怎么留人?”李氏把难题丢给她。
莫可儿瞧向一旁气呼呼站着的刘厨子,这人是祖母用了多年的老厨子,祖母向来只吃他做的菜,旁人的一概不满意,然而此人是个直肠子,自我要求极高,食材不新鲜绝对会翻脸,李氏就是相准这一点才挑上他来为难自己。
她走向刘厨子。“刘伯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气?”她笑着问。
“哼,这还用问,我在曾家做这么久了还没遇过这种事,居然天天送来的食材都有问题,这让我怎么煮给老祖宗吃,这砸招牌的事我不干!”他忿忿叱道。
“这采买食材的银两都是固定的,怎么买来的东西都是臭的,莫不是有人从中污了钱去,才让次等货进到家里来的吧?”阮玫玲帮着婆婆说话,撇唇嗤笑的问。
“哼,如今这采买食材的人也是你自己挑的,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有脸说你的人比我的靠得住吗?”李氏打脸莫可儿,要将刚才吃的瘪讨回来。
而这回若是顺利,自己方才被夺去的人事权便可顺利要回来了。
“大少奶奶,我是冤枉的,东西是我上市场一件件挑选后才让人送来的,可别处的厨房都没问题,不知为何就只有刘厨子这儿出状况。”采买的人叫瑞士,站在一旁愁着面容想不通为什么会出事。
“这不是狡辩吗?刘厨子是祖母专用的厨子,你故意送臭的食材过来,这是连老人家也敢欺了!”阮玫玲道,这罪名扣得大,吓得瑞士的脸都白了。
“瑞士办事不力,是该罚!瑞士,以后这采买的任务不用你来做了,今日领了酬劳就可以走了,曾家不再雇用你。”莫可儿毫不留情面,壮士断腕的说。
李氏哼笑。“早该这么做了,这请来的都是一些专咬主子布袋的老鼠,辞了就辞了。”
李氏说着风凉话,很高兴砍了莫可儿一个得力助手。“可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也应该追究你用人不当。”
“我用人不当自该向祖母请罪,但如婶娘所说的,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深入检讨,所以我决定连那几家长期供货给咱们的菜商也一并换掉,以防今日的事再发生。”
李氏听了她的话,坐不住的跳起来。“这是你和采买的人有问题,为什么连供货的菜商也要换掉?”她心惊的问。
府里厨房的用料大,固定供货的那几家菜商都是自己指定的,这才能从中拿回扣,若换了别家,自己还有什么油水可取?
她当然急了,这可是二房的重要财源,不能断啊!
“与咱们合作这么久的菜商,不会不晓得咱们曾家最重食材的新鲜,可他们却敢送来劣等食材,这些菜商已失了信用,没有资格再做咱们的生意了。”莫可儿不假辞色的说。
“话是没错……可是……可是……”李氏这下都口吃了,没错,这局是自己设的,故意让人送来劣等货让刘厨子发火,自己好借机找莫可儿的麻烦,让她在老祖宗面前挂不住脸,可怎么想得到她比自己还狠,对一手提拔的人说砍就砍,丝毫不犹豫,甚至利用此事再反将自己一军,她不过砍了一个人,自己却断了金脉,损失惨重。
她越想越觉得整件事情不对劲,好似自己上了什么当。
啊,对了!这叫瑞士的根本不是莫可儿由外府带来的人,是回来后才聘雇的,莫可儿故意拿掉原先自己安排的人,换上了瑞士便是要诱她上当,若自己不生事还好,如果一闹,这就有理由、有借口将她的银根连根拔起,而这就叫做釜底抽薪!
蓦然想明白这些后,她再也站不住地瘫了。
一旁的林欣珍赶紧去扶她。“娘,您怎么了?!”林欣珍急问。
“我……”李氏怒火攻心,一时发不出声来。
“莫可儿,瞧你将我娘气成这样,你眼中还有尊长吗?”阮玫玲马上指责骂道。
莫可儿浅笑。“我若目无尊长就不会只是换掉菜商,我会连油商、锦庄、柴行等全给换掉的。”
李氏一听,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还是让林欣珍拍拍脸才又转醒,只是醒来又听见莫可儿说:“婶娘也别急,其实您少了这些财源,都不及您媳妇一次拿回娘家救济的多,我听相公说,您这媳妇是个孝女,那点嫁妆全让阮家的人挖回去还债了。”
李氏眼珠子放大,伸手指着一脸惨白的阮玫玲,抖着抖着,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手就掉下来了,这回是真正昏死过去了。